第一百二十七章､屠殺

　事情到了頭上， 乾爺爺才明白當初容情的父親是怎麼吞噬的厲鬼。

　很巧妙的方式， 厲鬼能夠存在， 靠的是深厚的鬼氣。而這東西里的陣法， 卻是強行將厲鬼的鬼氣和本身的魂魄分離開來。

　失去鬼氣的厲鬼，根本就沒有抵抗的本能。而那個吞噬厲鬼的人， 先吞噬掉厲鬼的鬼氣，獲得靈魂的強化，然後在吞噬掉厲鬼的魂魄，獲得厲鬼的記憶和本身的能力。

　而那些失敗變成傻子的人， 多半就是因為承受不住鬼氣的改造， 所以直接被逼瘋了。而像喻永清爺爺那種， 則是扛過了鬼氣的侵染， 但是卻無法獲得好處。

　而現在，塞壬孤兒院院長要做的，就是把乾爺爺整個吞噬下去， 成為類似於容情那樣的天生鬼子。

　他算計得很好，只要能夠改變，即便不能與聿九音和容情一戰，但是他也有逃跑並且東山再起的機會。最重要的一點，他如果真的能吞噬掉了乾爺爺。聿九音為了想法子重新拼湊起幹爺爺的靈魂， 也不會對他趕盡殺絕。

　可這樣的玩意活著， 就是等同於在聿九音的脖子上懸一把利刃。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 這把利刃就會掉下來，乾爺爺怎麼可能會讓他傷害到聿九音？

　活了幾百年的老鬼每一個都有自己的特有的本事。就在那陣法運轉到極限的瞬間， 乾爺爺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根長長的鞭子。

　黑漆漆的，就是有點太過柔韌，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動物的筋，反而像是……人的頭髮。

　吞噬也得活著才能吞噬，只要他死了，就沒有辦法了吧！

　黑漆漆的鞭子纏上了院長的脖子，緊接著，等待他的，就是傳說中的十大酷刑。

　似乎打算以毒攻毒，乾爺爺沒有逃跑的意思，反而順著陣法直接闖入了院長的識海。同時攻擊院長的靈魂。

　這是不計一切後果的拼命，就算這院長最後成功吞噬了他的鬼氣，他也得讓他變成對聿九音毫無威脅的傻子。

　“啊——”院長忍不住嚎叫出聲。身體上來自鬼氣的腐蝕已經讓他疼到不能自己。而更恐怖的還是來自靈魂的侵染。他原本以為，自己改造了身體之後，吞噬厲鬼應該綽綽有餘。

　說白了，這種靈魂的吞噬，就類似於鬼道天師簽訂契約時候的共情。聿九音能在十幾歲就和乾爺爺這樣的厲鬼共情，想必他也不會碰見太大的困難。

　然而實際操作起來，卻太難了。

　實在不行……想到前面院長留下的筆記，現任院長終於做出了決定，他要活下去！而且還要比任何人都活的還要長久。這個世界，都應該是他的！

　執念再起，他突然扔出一張符篆。

　瞬間，那外面原本用來喚醒乾爺爺怨氣的血池突然再次沸騰了起來。與此同時，一隻又一隻厲鬼，陡然從血池裡掙扎的爬出來，貪婪的看著乾爺爺所在的方向。

　怎麼會有這麼多？乾爺爺有一瞬間的遲疑。而正是這個遲疑，他突然就被伸手進來的厲鬼攻擊了。

　塞壬孤兒院流傳了一百多年，死在這裡的冤魂不計其數。至於方才那些被吸乾血液而死的，更是早就恨不得殺人。

　脖子被掐住，靈魂被撕扯，乾爺爺覺得自己可能堅持不下去了。他瞇起眼，竟然打算在最後一刻自爆。

　他是不會給聿九音添麻煩的。在他眼裡，聿九音已經很不容易了，他怎麼可能再讓聿九音添堵？

　這麼想著，乾爺爺下定了決定。然而就在這一瞬，事態卻陡然轉變。

　陌生卻又熟悉的強大鬼氣陡然將他籠罩。屋裡的厲鬼瞬間被震住了，接著那種壓力也減小了許多。

　院長辦公室的大門被一腳踹開，進來的正是抱著聿九音的容情。

　見容情是厲鬼的姿態還換了個模樣，像是憑空長大了好幾歲，這讓乾爺爺有一瞬間的怔楞。

　而聿九音在看到面前的場景之後，更是直接就炸了！

　塞壬孤兒院的院長一直想看聿九音被觸動逆鱗的時候會爆發出怎樣的強悍，然而這一次，他看見了，卻恨不得沒有看見。

　真正的群魔亂舞。

　聿九音簽訂契約的厲鬼，足足又好幾百，而最令人覺得恐怖的，還是他的掌控力。

　塞壬孤兒院距離道觀足足有幾百里這麼遠。然而聿九音卻稱無視距離，將山上的厲鬼全部召喚過來。

　而那些孤兒院院長孤注一擲喚醒的厲鬼，根本不堪一擊。更何況，這裡有不少，根本就不願意聽從院長過的趨勢，他們被召喚出來，不過是身不由己。如果可以他們更想在吞噬掉乾爺爺之後，親手把塞壬孤兒院的院長幹掉。

　然而對於聿九音來說，這些人，卻根本不值得同情。除去那些被剛抓來就死掉的孩子以外，剩下的即便像喻永清爺爺逃過一劫的，都並不是什麼好人。

　理所應當的鳩占鵲巢，享受著別人家族的氣運。甚至他們也動了能夠長生不老的心思，為了各自的一己私慾，助紂為虐。到了現在死了，也都是活該。

　“所以說，人就是噁心。”瑞寧捧著手裡頭骨做的手球，冷淡的看著那些貪婪的靈魂，轉頭對聿九音說道，“哥，你這次不能再心軟了，這些狗東西，一個都不值得被你超度！”

　說完，瑞寧的動作很快，立刻從原地消失。

　單方面的屠殺。不管是那些冤魂，還是那個院長。

　容情單手用力，將刻著法陣的機器破壞，同時將院長和乾爺爺從裡面弄出來。

　聿九音第一時間將昏迷的乾爺爺收回到鎮魂符裡，然後轉頭看向主位上已經到了彌留之際的金髮男人。發現他下半身竟然長著醜陋的魚尾。甚至不少地方已經開始潰爛。

　失敗了。他不僅沒有成功得到永生，甚至在經過了這些折磨之後，他連剩下的時日都所剩無幾。不行，就是不行。但是他不甘心。

　貪婪的盯著聿九音，院長不斷地呢喃著。“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完美？”

　聿九音卻毫不留情的打擊他，“因為不管是我還是容容，我們手上都沒有染過血！不管血脈乾淨與否，我們都還守著本心，算是個人。你也就是個不人不鬼的怪物。像你這樣的，天道連厭惡都懶得厭惡，因為你連活著，都讓天道覺得不配！”

　“而且你真的以為我們是長生不老嗎？”聿九音低低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我不是你們做出來的最好的試驗品，我只是你們罪孽實質化的產物罷了。”

　“你覺得我的血是紅的對嗎？”聿九音低低的笑著，原本黑色的眼睛已經徹底變成了駭人的幽綠。而更令人覺得恐怖的，還是聿九音的胸口，那裡空蕩蕩的，根本沒有心臟。

　他竟然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個沒有心臟的半妖！而旁邊的容情也一樣露出了真面目，不死不滅的真相就是他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隻無法超度的厲鬼。

　而這，就是塞壬孤兒院追求了百年的長生不老。

　院長整個人都懵住了，定定的看著聿九音突然哀嚎出聲。

　因為他這輩子，就一個執念，就是能永生不死。可現在卻發現，一切不過是一場空。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讓自己從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變成了一個表面看起來像是個人，可實際上依然是怪物的騙局。

　巨大的悲痛之下，院長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了。

　然而聿九音卻突然露出一個冰冷到了極點的笑容，“你不是想長生不老？我幫你好不好？”

　“不，不要了。”院長畏懼的想要後退。

　“別客氣啊！”聿九音還是笑，但是他的笑已經變了味道，就連聲音都充滿了妖異的蠱惑。

　容情看著聿九音反手作偶，然後一點一點的把那偶人放進了院長的口裡，逼迫他吃進去。

　這是一個容情沒有見過的術法。可這個術法的可怕程度，卻讓容情都覺得太狠了。

　其實有點類似於降術裡的定身降。這原本是個給死人用的術法。就是把死人的魂魄，固定在屍體上，不讓靈魂去投胎，讓靈魂和屍體一起躺在墓地裡，不斷地忍受折磨。

　“九音……”容情倒不是覺得聿九音過分，只是怕聿九音承受不住事情后面的真相。畢竟他的出生……

　聿九音能夠明白容情的心思，在解決完那個院長之後，聿九音和容情搜索了整個院長辦公室，最終還是找到了塞壬孤兒院所有的實驗記錄。

　其中一份寫著完美試驗品的文件夾，就是屬於聿九音的。可聿九音卻第一次有猶豫不決這樣的情緒產生。

　其實在出發來塞壬孤兒院之前，師父曾經和他提起過四十多年前，玄學圈那些真正有本事天師都被抓走了。

　陣法，道術，降術，妖術，符篆，除了鬼道天師以外，那些驚才艷絕的天師都被塞壬孤兒院的人抓走了。

　再然後，就有了他出生。而聿九音在羅丘的案子裡，就見過那個劇本，還有那副棋盤。

　當時聿九音就覺得，不可能是這麼簡單的東西。所以當師父提起過去，聿九音就隱約有種感覺，他覺得自己這個天生道體，或許來的沒有那麼純粹。

　但是他不敢深想。因為如果他猜測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背負的罪孽就太大了。即便這些罪孽不是他能夠控制的，但他也終究是那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