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容情的過去

　這根本就是一道無解的題目。要么就乾淨利落的去死， 入了輪迴， 開啟下一段人生。要么就是苟且活下去， 然後連死都不能解脫。這種選擇根本沒有辦法做。

　可活下去的意念大於一切。所以容卓選擇了活。

　等他在醒來， 已經是兩個禮拜之後。母親抱著他哭的不能自已，然而容卓自己卻也十分想哭。尤其是想到自己以後的時間， 可能也就只有短短二十年了。

　容卓那時候年紀小，因為這個是有些怨恨容情的。覺得容情既然可以改命，為什麼不能乾脆讓他好好活著？這幫兄弟裡，也就只有自己是真心對待容情的， 可容情卻這麼對他。

　提前通知死亡時間， 就和鈍刀子拉肉有什麼區別？過了一天， 就會讓容卓覺得自己距離死亡更近一天， 這種恐懼，剛清醒的時候，幾乎要把容卓逼瘋了。

　而這些壓抑的情緒必須要有一個發洩口， 所以最後，容卓把一切都算到了容情身上。

　因此，從他清醒到出院，容卓都沒有理會過容情，甚至母親幾次想要提起， 都被容卓打斷了。

　尤其到了出院那天， 容卓發現容情竟然真的始終都沒有來看過自己， 就更加生氣了！

　接下來整整一年，容卓都沒有理會過容情。而這一年， 容卓變得叛逆，成宿的失眠，所剩不多的時間，都像是懸在脖子上的利刃，將容卓從一個原本樂觀向上的小少年，轉變成了一個陰鬱且不好接近的男孩。

　容卓再次和容情接觸的契機是第二年的新年。容卓回去老宅過年。然而這個新年註定是悲哀且令人惶恐的，因為本家又有一個孩子死於非命。

　容卓冷笑，覺得這都是活該。本家這些人，本來也沒有什麼好東西。

　然而在花園裡，他卻聽到了幾個小孩的吵鬧聲。

　“都是你這個怪物容家才會一直死人。”

　“滾！滾出容家！”

　“信不信我打死你！”

　重物落地的聲音，還有一聲短促卻隱忍的喘息。容卓穿過花園，正好看到裡面被人圍攻的男孩的臉。是容情。

　一年沒見，容情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比之前還要冷淡，臉上更是沒有半分血色。倒是脾氣變得軟了許多，這些孩子打他，他連還手都不還手。

　或者說，是沒有力氣還手？容卓覺得有點不對勁。再發現容情好像暈過去之後，他雖然依然討厭容情，但還是站出來把其他人趕走。

　“你醒醒！別裝死！”容卓推了容情一把，然而觸手冰冷的肌膚卻把他嚇了一跳。在一摸額頭，燙的嚇人。趕緊把容情背起來，然後往老宅里面跑，打算叫人給容情看大夫。

　醫院裡，容情躺在床上輸液。退熱針下去之後，容情身上的高熱終於有所減緩。可不知道大夫給他輸的是什麼藥物，但八成是有擴展血管的副作用。容情手背上的血管幾乎整個凸起來，看著就讓人覺得很疼。

　容卓不怎麼忍心的別開頭，打算從房間裡出去，結果卻意外發現自己的衣角被容情抓住了。

　現在裝可憐有什麼用！容卓十分煩躁。然而門外醫生和容情母親也就是容卓姑姑交代病情的聲音又讓他遲疑了。

　容卓自己都沒有想到，容情竟然已經病了一年，之前還幾次進了急救室，身體早就千瘡百孔。正常是不允許他出院的，結果一個沒看住，容情自己從醫院跑出去，回了容家老宅。

　所以他為什麼這麼做……看著容情抓著自己衣角的手，容卓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

　最後為他解惑的，還是羅丘。

　畢竟容情這一躺下，就再也下不來床了。斷斷續續的高熱讓他連說話都費事兒。幾天后，羅丘過來看他，氣得直接揍了容卓一頓。

　“這還是不是你親弟弟！”羅丘也是心疼容情。

　然而容卓也跟著炸了，“我倒是拿他當弟弟，你知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

　忍不住把壓了一年的事兒全都和羅丘說了一遍。羅丘聽完，直接氣得又暴揍了容卓一頓。

　“你以為命是那麼好改的嗎！”羅丘出身玄學世家對於這種事兒遠比容卓要清楚，也自然更明白容情為了容卓付出了什麼。

　“容情是鑽了天道的空子才救了你的狗命。你們容家這一輩斷子絕孫就是注定的！容家老一輩乾了那麼多王八蛋的事兒，早就作的不能再死。你要是怨恨，去找你家那些不是人的老祖宗去鬧，和容情就沒有什麼關係。”

　用羅丘的話說，容情是抽了自己的壽命給容卓續命。說白了，容卓苟活這二十年，都是容情用自己的命填補的。

　當然了，容情是天生鬼子，活著或者死了都沒有區別。本身也不在天道管轄之內。可是容卓卻是活人。容情為他逆天改命，反噬也是實打實的受著。所以整整一年都病在床上下不來。不僅如此，像容情這種天生鬼子，身體上受到的傷害即便好了，也不可逆轉。只會愈來愈壞。

　到了最後，藥石無醫，哪怕行走都看著和正常人一樣，但是承受的病痛，卻能讓人生不如死，直到熬到真的死了那天，才能算是徹底解脫。

　可現在容卓卻因為只能活到三十歲而怨恨容情，在羅丘眼裡，和恩將仇報也沒有區別了。

　“你是可憐，但這世界上比你可憐的多了去了！別說什麼都是應該的，我就問你一句，你給了容情什麼了，容情就應該給你續命，弄得自己到現在都起不來床？”

　“……”容卓被問的啞口無言，巨大的信息量更是將他所有的認知都顛覆了。

　而對容卓觸動最大的，還是羅丘最後的質問。羅丘說的沒錯，他根本沒有資格要求容情什麼。反而是虧欠容情許多。

　說到底，他不過是給了容情一些憐憫罷了。然而這種憐憫，根本就是理所應當的，因為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然而容情給他的，卻是全部。

　回到病房裡，容情正好剛剛清醒。他轉頭看著容卓，似乎想要問什麼，但說不出口。可容卓卻看懂了容情的眼神，容情想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對不起。”容卓拉住容情的手，忍不住哭了出來。從此之後，容卓才徹底成長，逐漸變成現在的模樣。

　而對於容情，容卓的了解也越來越深，能夠完全感受到容情隱藏在冷淡之下的溫柔。甚至時間越長，他就越慶幸當初的選擇。

　因為容情的壽命是不可估算的，注定身邊所有的人最後都要離開。然而容情心這麼軟，真到了只剩下他一個的時候，沒準連哭都不知道要怎麼哭。

　一想到這樣的結局，容卓就覺得自己會在三十歲死亡，然後變成無法超度的厲鬼也挺好。最起碼這樣，他就能永遠守著容情了。

　現在想想，他和老大的打算，其實一模一樣。

　嘆了口氣，容卓沒有和他說自己和容情以前的事兒，只是摸了摸老大的頭，表示自己明白他的心情。可緊接著就被老大抓住了袖子。

　容卓眨眨眼，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老大突然湊到他耳邊說，“咱們倆去找明昱吧！”

　“臥槽！不行！”

　“怎麼不行？乾爺爺不在，明昱那頭就剩下顧洲他們了。我不放心，咱們倆過去看看。”

　“想都別想，師父是不會同意的。”

　“所以咱們倆偷偷去。”

　“……”容卓很想拒絕，然而最後還是莫名其妙的帶著人一起開車走了。

　路上，容卓看著駕駛座上抱著阮沁和兔子心情很好的老大欲哭無淚。覺得等聿九音回來之後，自己肯定要被暴揍。多半聿九音的師父還有徐望他們幾個也不會放過自己。

　畢竟老大在他們眼裡，是乖巧聽話且懂事的代表，所以一切王八蛋的事兒，肯定都是他慫恿的。

　“啊啊啊啊！小聿奇你要害死我了！”

　老大拍拍他的肩膀，“容卓你得勇敢，說好了以後和我簽訂契約的，作為契約者，你要聽我的話。”

　容卓：……突然就不怎麼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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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現實和容卓腦補的還是有一定區別的。就他們倆這點小動作，早就被聿九音師父他們發現了。更何況徐望和老三心細，他們倆前腳剛把車開走，後腳徐望就進了老大的房間，一看，人果然沒了。

　“這個不靠譜的，等容哥回來我就和他告狀！”

　“沒錯！還拉著老大一起跑。真的是……”老三越想越憋氣。

　倒是聿九音師父搖搖頭，“小聿奇去了也挺好，要不然顧洲那五個小的還是歷練不夠。”

　徐望點點頭，正色起來，“希望都能順利，不要發生意外吧。”

　“也不知道聿哥他們到哪了，距離塞壬孤兒院還有多遠。”老三也念叨了一句，屋裡又恢復了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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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此時的聿九音和容情，其實距離塞壬孤兒院也越來越近了。

　但是和眾人腦補的小島不一樣，塞壬孤兒院並不在陸地上，而是在一艘船裡。一艘被海上的老漁民稱為是鬼船的船裡。

　聿九音皺起眉，覺得事情有點變得蹊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