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自食惡果

　“聿哥！救命啊！”老大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倒是老二他們很是焦急。

　可這會兄弟生命危急， 他也顧不上別的， 抄起屋里能拿起來的東西就朝著鏡子砸去。他以為就和水房時候一樣，只要能夠把鏡子砸碎， 就可以救人。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並沒有！

　分明是一面不大的手鏡， 卻意外堅固得堪比鋼鐵。與此同時，老二也終于看到了方才聿九音和老大看見的畫面。他恐懼的睜大眼，眼睜睜的看著鏡子里面的女人露出邪惡的微笑， 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重點是， 他發現鏡子里排排站著的十三個人影里，屬于老大的形象已經逐漸清晰。顯而易見， 在身影補全的瞬間， 老大的命就要搭在這里了。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 聿九音也終于動了。他像是終于想通了什麼一樣，掌心翻動， 數枚銅錢應聲飛出。就釘在老大腳下的地板上。接著，整個屋子的氣氛頓時陡然驟變。

　溫度瞬間降到了零下， 就連呼吸的氣息也化作白霧。左右牆壁上的掛著的物件， 也像是嚇壞了一樣，劇烈的震動起來。

　黑色的霧氣在空氣中彌漫，不夠陰森， 卻透著一股子詭譎到了極點的味道。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 還是隱藏在黑色霧氣里的一張張鬼臉。看似正常， 可每一雙眼里，都寫滿了怨毒，死死的盯著陣中的女人。

　“我好疼啊！”

　“求求你，放過我！”

　“啊！”

　陰測測的鬼哭混雜著少女的尖叫求饒回蕩在整個房間，就像是百鬼夜行的前兆，整個天都暗了。

　不，應該說是黑了。分明開著燈的房間卻突然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消失了。只有一條布滿白骨的樓梯環繞在鏡子周圍。樓梯的盡頭能看見些許光亮。可誰又敢真的踩上去？

　那兩邊藏著的，都是渴望著新鮮血肉的厲鬼。至于那些等待一起前行的同伴，也全都飄在半空，並沒有腳啊！

　鏡子里的女人完全懵住了，她恐懼的看向四周，根本不敢動彈。她甚至有種錯覺，聿九音要直接在這里殺掉她！

　她猜的一點都沒錯。

　七煞鎖魂陣。

　這是茅山道術中最惡毒陣法之一。通常是姜魑魅魍魎魈魃這七煞打入陣里困守。

　這陣法的最強之處在于變幻莫測，腳踏八門，牽一發而動全身，日日夜夜對拘留在法陣內的亡魂進行噬心摧殘，直至魂魄飛散。就如同人類遭受千刀萬剮的酷刑一般，不會立刻死去，只會慢慢的熬干你的生命。

　“啊！”女人感覺身上像是被針扎了一樣疼痛，抓著老大頭頂的手也被迫松開。她死死懷抱雙肩，拼命的地上翻滾。可每動一次，都是更劇烈的疼痛和折磨。

　誰能想到，聿九音進門那一口袋小米並不簡單為了警惕，同時也是為了隱藏小米下放著的銅錢。

　然而這陣法用在聿九音手里卻還有另外一重用處。聿九音並非是用來困人，而是要把那已經成了妖物的女人從鏡子里抓出來，徹底捆在陣法中。

　“成為妖物之後是不是覺得人肉人血都別的特別美味？”聿九音走到陣前，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的女人︰“你看你害死的人現在都來找你了！”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定，聿九音伸手打出七張空白的鎮魂符，招魂鈴劇烈的響起，原本平靜的鏡子也在不停的顫動著。

　“你敢！”女人意識到了什麼，驚詫的看向聿九音，似乎就要拼命。

　而聿九音卻是怪異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覺得她問了一句很神奇的廢話。

　一聲，兩聲，銀鈴清脆，帶著特別的韻律。

　那女人也隨著鈴音的不斷響起，而發出更加淒厲的哀嚎，烏黑的頭髮下，頭皮劇烈顫抖。接著，她的皮膚也開始不斷裂開。

　“這是我的！是我的！”女人慘叫著，原本精致的容顏不斷衰老。等到了最後一秒，她幾乎完全瘋了一樣要沖出法陣的束縛。

　一層，兩層，三層……足足有七層人皮從她身上剝落下來。

　“臥槽！”距離最近的老二幾乎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而聿九音卻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趁她病，要他命。

　七張人皮化成七位少女，而就在七位少女走近鎮魂符的瞬間，七張鎮魂符，也被聿九音瞬間打進陣眼。

　反手祭出三根引魂香，聿九音直接生插在了地上。

　“陣成！”他手里最後一枚銅錢終于從指縫間出手。踫的一聲悶響，那枚銅錢竟然釘死在地板上，除了最上面的一點痕跡意外，幾乎看不見其他的印記。

　這一瞬間，仿佛就連空氣，都跟著一起靜止。鎮魂符炸開，七個女孩的靈魂就這麼站在陣眼上。

　她們都是承受了巨大的折磨，就連死後靈魂都不能安放。如今終有見光之日，自然不會放過面前的罪魁禍首。

　沖天的怨氣讓整個屋子的溫度都幾乎降到了冰點，而這些少女們報仇的手段，也一樣乾脆利落。

　她們當初是如何被困住的，如何在絕望中被凌遲，如何看著自己的美人皮囊成為她人美容養顏的滋補聖物。她們都全部記得。現在有了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你渴望美麗，我就毀掉你的美麗。你渴望永生，我就吞噬你的靈魂。所有造過的罪孽，在此時此刻都必將要百倍奉還！

　剝皮是最殘忍的古代刑罰，當七雙指甲同時插入女人的頭皮的時候，她再也無法自控的慘叫起來。

　“嘻嘻嘻，被活生生扒皮的滋味好不好？”纖長的手指也死死的扣住女人的頭顱，強迫低頭看向下面的鏡子。

　“看到了嗎？這里面的就是你啊！”

　“哈哈哈哈哈哈！”幸災樂禍的聲音不斷響起，夾雜著譏笑和嘲諷，女人徹底瘋了。

　“她是誰？不，這不是我！這里都是怪物，不，都是怪物！”女人被迫低頭看向鏡子，鏡子里蒼老可怖的臉陌生到了讓她畏懼。可更加恐怖的是，那張臉竟然活了！

　她一邊露出驚悚的微笑，一邊舉起一把刀，狠狠地捅到自己的頭頂，順著頭皮往下一點一點劃下，就像是給豬剝皮一樣，將皮膚和肌肉分離開來。

　“不，不，不要害我！”女人慌了，她拼命地掙扎，卻沒有任何效果。

　“你逃不掉了，你會一輩子被困在鏡子里，我們不是怪物，只有你是！靠著披著別人的皮囊才敢走出家門的怪物！”

　“啊！！！！！”最後一層遮羞布被掀起，真相揭開後的瞬間，女人徹底崩潰了。

　七煞陣中火陣亮起，青色的鬼火直接舔舐上她的身體。屋子里，有一種燒焦的肉香傳出。

　“聿哥……”徐望擔憂的抓住聿九音的胳膊。他知道聿九音手段多，也明白這女人根本不配為人。但是國有國法，萬一驚動了，聿九音就會陷入麻煩當中。

　“不用擔心，她已經不是人了。”聿九音明白徐望的擔憂，搖了搖頭簡單的解釋了一句。

　就在剛才，他看到這女人脫下人皮的時候，一直想不通的點終于聯系在了一起。

　這女人的確只殺了七個人。她的丈夫並不是他動的手，動手的，是那個躺在醫院的校工。

　聿九音猜測，這鏡子和扒皮妖化的巫術最早應該是校工掌控的，至于他扒了父親的皮囊，多半是為了懷念。

　畢竟他少年坎坷，終于找到了父母，哪怕是裝樣子欺騙自己，也想把父親留住。

　可惜的是，他母親並不這麼認為。在窺探到了鏡子的秘密以後，她最先想到的，不是家人團聚，而是如何恢復少女時候的容顏。

　于是，悲劇徹底開始。不過幸好的是，那校工足夠聰明。巫術里有一條很重要的要求，想要完全妖化，必須要擁有一張血脈至親的人皮，而這張人皮，又必須是活著的時候扒下來的。

　所以那校工乾脆把自己生魂拆散，扔掉一魄。生魂不全，不能稱之為生人，也就逃過了這一劫難。

　那女人不懂如何將生魂聚齊，就拿校工沒有辦法。這也是為什麼他在醫院听說聿九音能夠聚魂時會露出巨大的欣喜。

　至于找上老大……只能說是因為雲月了。這女人化妖缺少五張人皮，聿九音、老大三人加上徐望，正好夠數。

　她算盤打得不錯，可惜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人吧，不能太貪婪。沒有不枯的紅顏，也沒有不化成白骨的美女。過于強求只會自食惡果。

　火焰越長越高，女人的呻吟也逐漸變小。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在那女人自火焰里消失的瞬間，13號樓里陰森的氛圍就散去了許多。

　六個最先被害的少女重新出現在陣眼里，她們身上的怨氣已經徹底消散，靈魂可以步入極樂。

　她們等這一天，等得實在太久，因此，她們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和聿九音鞠躬表示感謝，接著身影就漸漸消失。

　而雲月的靈魂也同時出現在火光里，漂亮的容貌一如初見。她似乎還有些不舍，又好像還在留戀。但最終，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遠遠的朝著聿九音拜了兩拜，也就這麼走了。

　怨念以消，往生極樂。

　聿九音將鏡子撿起，口袋里的手機突然發出震動。

　他點開一看，是宿管發的短信，就一句話︰“我姑媽在一分鐘前，在醫院守著守著我表哥就突然走了。”

　“嗯，節哀順變。”聿九音回復了一句，然後就轉頭對徐望幾個說︰“收拾東西走吧！事情已經了了。”

　“好，好的。”徐望幾個還有點發愣，但還是習慣性的跟在身後。至于老大，在清醒以後也不停的摸著頭頂，似乎很奇怪，為什麼方才那女人在他頭頂開了那麼大的傷口，現在卻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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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當聿九音一行人離開逐小區的時候，天也徹底亮了。在臨出小區大門的時候，老大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熟悉又陌生的小區，然後就轉回視線，不在關注。

　他這兩天的經歷實在是太過曲折。導致眼下事情結束之後，他還很難從事件中走出來。

　關于扒皮女人，他畏懼，至于雲月，更多的還是遺憾和懷念。然而，活著的人，就只能往前看，不管他多麼遺憾不舍，也只能就此別過，因為他未來的路還有很遠。

　聿九音明白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作為安慰。然後便把關注點放在了手里的銅鏡上面。

　聿九音很好奇，這種歐洲的巫女的邪術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華國？還有那個校工又是怎麼學會的？

　不知道為什麼，聿九音突然想起之前徐望家那個私生子手里的降術書，總覺得這兩件事之間仿佛有什麼特別的聯系。

　“聿哥，你在想什麼？”老三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我在想等這次回去要不要給你們三個放個假。”聿九音沒有把疑問說出來，而是隨口轉移了話題。

　“是要放個假，最近的事兒實在是太多了。”老二趕緊順桿爬。這一天的經歷對他而言，已經太過刺激了。他甚至有種驚嚇過度會少活十年的感覺。

　聿九音涼涼的接了一句︰“就怕給你們放假也沒用，一群死神小學生，走哪哪遇厲鬼。”

　官方吐槽最為致命。想到從鬼宅到現在扒皮女的經歷，好像還真的是每一件事都是他們主動撞上的。老二忍不住抖了兩下，頓時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深刻的懷疑。

　就這麼的，五個人一路上聊著，回到了聿九音的鬼屋。因為時間太晚，徐望也沒有在轉回家，跟著住在了客房里。

　如果是平時，五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正是最鬧騰時候。可今天他們卻全都太累了。就連聿九音都覺得頭腦發脹，不是很愛說話，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四點，才會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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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聿九音起床的時候，老大幾個已經回學校上課了，就只有徐望還留著。他見聿九音洗漱好了，就趕緊催他吃飯。又仔細打量了他的氣色，確定他身體沒有問題，這才松了口氣。

　“對了，你們學校的那個校工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清醒？”聿九音突然想到還有一點收尾沒有解決。

　“當然沒有。不過在那女人死了之後，他的情況好像好轉了點。可還是瘋瘋癲癲的。”

　“那正好，你有空送我過去一趟。”

　“怎麼說？”徐望好奇。

　“我昨天封鎮魂符的時候，已經找到了他丟掉的一魂，現在正好過去幫他魂魄歸位。順便，我還有點事兒想要問他。”

　“是那面鏡子的事兒？”

　“對。這種邪術別說華國國內，就是放到歐洲也十分少見。我很好奇他到底是和什麼人學會的。還有，你記得那個宿管說的話嗎？他說他這個表哥曾經在孤兒院住過一陣子。”

　“孤兒院？那不是吳取他父親等到降術的地方？”明白聿九音話里的意思，徐望立刻表示贊同。“那吃完飯就去。”

　“嗯。”

　聿九音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吃過飯後，徐望就開車送聿九音去醫院，可意外地是，他們剛進入醫院，就听到了校工腦死亡的消息。

　晚了一步？聿九音快步走向病房，卻發現里面躺著的校工生魂的確已經開始潰散。並非因為外力，只是單純的不想活了。

　“聿先生您來了。”宿管剛下夜班，一宿沒睡，現在又在醫院跑了一下午，已經是心力憔悴。他看見聿九音之後，只是嘆息了一句︰“其實這樣也很好。也算是全家團聚了。”然後就別人叫走去做別的事。

　聿九音看了一會，知道沒有什麼回天的辦法，只能隔空畫了一道安魂符，算是送這個可憐人最後一程。

　但願他的下輩子能夠平順和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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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鬼屋上下全都進入了休養生息的階段。而聿九音也似乎真的有心思帶著他們休假，最近竟然也翻起B市附近可以旅游的地方來了。

　“聿哥，要不咱們去泡溫泉吧！我听說B市隔壁的T市，有一家靠山的溫泉度假山莊不錯。一來一回也快，找個周末？”

　“那到也可以。”聿九音覺得泡溫泉也算是放松了，就叫老二把看上的地點發給他。

　可緊接著，他不過剛看了一眼，就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原因無他，這幾個倒霉孩子也特麼太神了，這麼多溫泉山莊挑哪個不行？非要挑這麼一個。聿九音都不用推算，只看他的風水安排就能肯定，這溫泉山莊絕壁不乾淨。

　果不其然，就听剛進門的徐望狠狠拒絕道︰“你們是沒刷今天的微博嗎？那家店今天剛剛有個游客自殺了！”

　“臥槽……”方才一力舉薦旅館的老二頓時石化在了原地。

　倒是聿九音慢條斯理的接了一句︰“去哪也行啊，你們不是最喜歡刺激了嗎？”

　我沒有我不是別誤會。老二爆發了極大的求生欲，否定三連溜得一比那啥。

　聿九音還想在逗他一句，可手機卻突然發出一種特別的鈴聲提示。他點開一看正好是那個玄學協會的天師app。但是這次不一樣，這麼強烈的警示並非是又給他接任務，而是一個附近的天師在向他求救。

　玄學圈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守望相助。所以不論這個發出信號的人是誰，他都必須過去一趟。

　“我出去一下。”聿九音沒有遲疑，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定位轉頭就走。

　徐望四人面面相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習慣性的听從聿九音的安排。

　而另一邊的聿九音在出了鬼屋之後，也距離app定位的位置不遠。眼下，出事地點距離他不過一百米，聿九音順手把招魂鈴捏在手里，同時翻出六枚銅錢。他是他下山之後最謹慎的一次。

　聿九音懷疑求救的天師多半是遇見生命危險。否則，依照天師們的傲氣，除非瀕死，絕不會把自己狼狽一面暴露在人前。

　可等他到了之後，卻意外現場平靜的讓人感到詭異。空蕩蕩的平地上，別說鬼，就連除他以外的人都沒有一個。

　招魂鈴安靜如雞，代表沒有鬼氣。聿九音閉眼感受了一下，也確定沒有任何活人生氣，所以到底是誰發布的求助？這是在故意耍他？

　聿九音往前又走了兩步，意外發現右手邊一個隱秘的牆角里藏著一個紙袋。

　他伸手打開，里面只有一張紙條和一枚溫泉蛋？！

　聿九音不明就里，先把溫泉蛋放在一旁，同時拿起紙條查看。就見上面用凌亂不堪的字體寫著一行號碼和小字︰打下面的電話，找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