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欲，即是枷鎖。

讓人世間多了愛恨情仇，多了千般羈絆、萬種念想。

極少有人能將小愛化為大愛，忘卻功名利祿，肆意瀟灑，隻隨心而動。

對仙家尊神來說，隨心而動，大概就是心血來潮吧。

計都星君骨子裡嚮往著叛逆，對靈山十巫十分神往，在他看來，想做就去做了，完全不用考慮後果，這是仙家的自信、也是一種早已看淡了生滅的舉動。

他似乎並不害怕消亡，因為他們的牽掛很少。

可我不一樣，我牽掛著身後那個男人。

他青絲覆雪、孑然一身。

再偉岸的身影看起來也只剩下孤寂。

我想幫他，但我能幫的事情太少了。

「……小王妃，你保全好自己比什麼都有用，他有牽掛，就不會有事，如果無牽無掛，那說不定會變成什麼樣呢……」小童子捏了捏我的手臂，讓我回神。

他好像總是能猜得到我的心思，他看著像個小少年，其實也已經閱遍了百歲枯榮吧？

百歲枯榮……

沐挽辰也是這樣的心態，或許他一開始對我沒有那麼多話說，也是因為早就看過了一個百年的生生滅滅。

普通人，有幾個有資格說百年的？如果我們能平安回家，或許我這一生都會甘願碌碌無為了。

桃花源、桃花源，天涯海角都不存在這樣無憂無慮的地方，或許只有至親至愛的人身邊，才是心靈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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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中，沐挽辰手中的一劍寒芒看起來比夜月還要孤寂清冷。

他一手虛虛握著魂燈，引導鬼域之中茫然的魂魄聚攏，蜃氣朝他圍攏，卻始終無法覆蓋住魂燈的幽光。

那一盞燈將鬼魂吸引過來，減少城中的陰氣，可是城頭再大，也不可能容納整個鬼域之中的陰魂。

蜃氣裡的黑霧漸漸形成了一個形態，我們遠遠看著好像是一個巨大怪物的上半身，擋在了蜃龍的前面，想與沐挽辰和應龍抗衡。

應龍大人從上古時期就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不僅幫著治水、還幫著征伐，就連帝君大人見到他，也會使用尊敬的稱謂和語氣，蜃龍就算再佔據地利，也不敢正面挑釁。

可是黑霧之中形成的怪物來勢洶洶，它吸收陰鬼之氣，還有蜃氣環繞，看起來有恃無恐。

「那是老怪物嗎？」我忍不住開口詢問。

可是環顧我身邊，誰能回答我的問題？

羅睺星君冷眼看待鬼域亡魂，帶著一股「非我族類何必憐憫」的冷情，而計都星君還在昏迷中，他進入這裡後發生了什麼我們還無法得知。

小童子也不知道那團黑霧究竟是什麼。

「噫嘻嘻嘻嘻……」一陣冷笑聲由遠及近，九尾狐妖不知從哪裡飛了過來，後面拖著一大蓬尾巴。

我忍不住下意識的去數她的尾巴。

她尖細的鬥雞眼瞄了瞄我，飛到了神鷹的旁邊，寬大的袍子裡面，下半身幾乎全是為尾巴，上身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看起來像個巨大的水母。

「小王妃~~你把奴家的一條尾巴丟在了鬼域之中，你可怎麼賠奴家~~」

「……我能賠得起嗎？」我有些過意不去。

那可是一條尾巴啊，她少了一個身體部件，這讓我怎麼賠？

她袖子當著半邊臉，奸笑道：「噫嘻嘻嘻嘻……小王妃不必內疚，雖然傷了奴家的身體，但過個幾百年又會長出來的~~只要小王妃還奴家一個人情就好。」

「還你人情？你想讓我做什麼？」這狐妖打什麼算盤呢？

她在神鷹的一側飛舞，幽幽的說道：「奴家被靈山十巫帶到這裡，這麼多年雖然能暫褪原形，卻始終無法得證大道，奴家……想去紅塵大千中尋一處幽閉之所藏身修行，或許有機緣聆聽仙尊教誨、得證大道。」

我皺了皺眉頭，這傢夥想讓我帶她去凡俗世間？

「你想離開這裡？」我警惕的看著她：「你不是神巫的使者嗎？誰知道你是不是間諜，會不會將我們的行蹤暴露？而且我也沒本事做個法陣帶你離開啊。」

「噫嘻嘻嘻嘻……小王妃何必自謙，您是在鯤腹中渡海而來，說明海上確實有仙山，並非妄言。」

她眯著眼看向我，似乎不管我說什麼，她都會想辦法跟著我們離開。

我搖了搖頭道：「我所在的世間，與你想象的天差地別，那裡已經少有名山大川、極少見到真正的道場，你想要修行，為何不呆在這個桃花源？」

「這裡是神巫所控制的地盤，而世間雖然汙濁，卻連通三界，神仙妖魔鬼怪皆有歸路可循，這裡……天上地下、大荒海外、陰陽順逆、生滅輪迴皆為神巫掌控，若是安居樂業，這裡不失為一個好地方，但若是想要尋仙問道，難、難、難……」

她搖著頭嘆息，回頭朝鬼域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大巫王，在我看來他已經是接近神巫的人了，可他對修行沒有執念，甚至還不想修行，只是護持己身而已。」

不想修行？

「他想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有點不高興的問道。

這狐狸精接近沐挽辰想幹什麼？她怎麼知道沐挽辰心裡的想法？

「奴家當然知道……」她笑起來五官就像獸類一樣：「他不願煉內丹，不想長生……之前有神巫派來的使者給他送來仙釀玉露，被他倒掉了……嘻嘻嘻嘻……」

這是什麼東西？我不太明白，偷眼看向小童子。

小童子抱著自己的大葫蘆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我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回過神來。

「哦、哦……這個嘛……就好像我們仙家的棗兒啊、清茶啊、瓊漿玉液啊這些東西一樣。」

「哪樣啊？」我表示聽不懂。

「呃……這些東西世人當做養生之物，其實是有原因的，棗兒和清茶，就是仙人之物啊，壽星老頭兒袖子裡的棗子，凡人吃一顆就延年益壽呢！這些東西就是一種仙家的饋贈。」小童子快速解釋道。

「神巫給沐挽辰送來仙釀，肯定是把他當做自己人的，可是沐挽辰不願意被神巫當做自己人，他心裡大概掛念著你吧。」小童子繼續解釋道。

「掛念著我，就不能吃這些東西嗎？」我偏頭問。

羅睺星君冷笑一聲，對小童子耐心向我解釋表示不滿，他冷冷的說道：「你以為呢？人鬼殊途、仙凡有別，靈山十巫尚且不能住在世間，沐挽辰若接受了他們的饋贈，還能輕易再與你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