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大人的問話讓我懵了一下。

「我也搞不清楚……」我看著手中的一團光暈漸漸黯淡，眼看就要露出雌蠱的廬山真面目了！

我有些緊張，但那團光暈就是不消退，師尊沉吟了一下，對沐挽辰說道：「弄一盒清水來。」

沐挽辰微微蹙眉點頭，立刻就有人跑去營地用食盒裝了半盒清水。

水盒一來，那團光暈立刻就化入裡面。

「師尊大人，您知道這是什麼？」我擦了擦臉上的水珠，莫名覺得乾渴。

空氣變得有些沉悶，像三伏天的海邊，濕熱蒸騰。

師尊大人微微蹙眉：「你第一次見到這東西？」

「我還沒見著呢，我剛才被吞進它口中了，然後我看到了夫諸的幻象，夫諸讓我——」我看了看一旁的沐挽辰。

「讓你什麼？」他壓低聲音問道。

我跑到沐挽辰的身邊，他伸手攬著我的後背，我悄聲說道：「……夫諸讓我去開門，它說什麼巫姑的手鏈在我這裡，還說什麼窮途末路的時候，陰陽生死的大門就是轉機。」

還好，我把重要的事情都記下來了，可是沐挽辰也不明白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在老怪物那一代，他肯定隱瞞了很多機密，沒有傳給下一任的巫王。

師尊大人在旁邊聽了我們說話，他伸手拿過那個食盒，低聲說道：「……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這裡到底藏了多少東西……」

他的語氣帶著感嘆，聽起來似乎暗含了一些震驚的情緒。

食盒遞到他手上之後，光芒也變得暗淡了許多。

漸漸地，光芒全都消失了，周圍潮濕沉悶的空氣也漸漸消失，冷風再次吹來，焦黑森林邊緣的黑霧又開始蔓延。

而食盒裡，有一個非常小、非常小的東西在遊動。

小到我幾乎看不清楚。

「師尊大人，這些黑色的霧氣怎麼辦？它會變成人形來吸取生氣，外面有軍隊的直升機、遠處還有士兵開始搜山了，很快就會摸到這附近……」我顧不上研究這個食盒裡的小東西，忙將外界的情況彙報。

「還有，我剛才跟小師娘斷斷續續的通話，她讓我提醒您一聲，但是重點沒聽到，沒有了信號……」

師尊大人抬頭，有些疑惑的問道：「提醒？」

「對，她隻說讓我提醒您一聲——然後就斷了，要不您回去問問什麼事情？或許小師娘有急事。」

「不用了，她這麼說，應該沒有大事。」師尊大人淡淡的將盒子塞到我手中：「退下吧。」

呃、呃？

退下？

這說法讓我愣了愣。

師尊大人果然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啊，說話都難免帶上一些在上位者那種語氣。

沐挽辰拉著我，將我送到營地，這裡已經層層戒備，掛滿了各種符咒風鈴。

「師父在森林那邊布陣組織黑霧入侵，但是河流那邊沒辦法，河水不能阻斷，如果阻斷就會淹了上遊，所以這個營地不知道還能守多久。」沐挽辰認真的看著我。

「……那我們撤到哪裡去？」我不解的問道：「挽辰，需要我做什麼你就直說嘛，我帶著這些婦孺先撤到寄死山？或者更遠的地方？」

沐挽辰垂眸看著我，暖色的火光映得他的眼睫投下一點陰影，我恍惚覺得他的目光深沉得不像平常。

「我很想有話直說，但我怕你不聽話。」他低低的說道。

「……你要我聽什麼話？」我心裡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師父獨自出現在這裡，沒有帶任何隨行，我覺得他也感受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剛才帶你來的蠱靈，體型之大，遮天蔽月，甚至還有可能變得更大——」

「就這小東西？」我盡量睜大眼睛看著食盒，食盒裡的小東西小得無法描述。

怎麼形容呢……或許就是比螞蟻大一絲絲，一個圓圓的頭拖著一個小尾巴，不認真看都看不到！

「這到底是什麼蠱靈啊……雌蠱就長成這樣？還劇毒？」

「師父剛才說了一句『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這句話的意思你懂嗎？」沐挽辰溫柔的摸了摸我的頭髮，幫我把濕噠噠的衣服脫下來。

「字面的意思麽？我懂……就是說，神人聖人不在乎功名吧？」

沐挽辰點點頭：「對……精神修為超脫物外的神，是不會在乎功名成就的，而思想修養至臻至聖的人也不會在乎名利，這兩句話，似乎是在感慨巫族的祖先……他們遺留下來的東西，就以最不起眼的模樣藏著秘密。」

「比如這個雌蠱？」我皺眉問道。

「對……看師父的反應，我覺得這應該是……鯤。」

鯤？

我連連搖頭：「沐挽辰你別騙我，這東西，蝌蚪都比它大十倍百倍，還鯤？」

你以為這是爛大街的頁遊廣告啊？

開局一條鯤，進化全靠吞。

這比螞蟻還小的東西，要用放大鏡才看得清長什麼模樣。

還是鯤？

北冥有魚，不知其幾千裡也，鯤之大……怎麼可能一盒裝得下？

見我一臉不相信，沐挽辰也不生氣，他耐心的解釋道：「老怪物那個年代，很多機密被他有意截留了，下一代的巫王沒有繼承下來，因此到我這裡，知道的事情就更少了。」

「之前有傳聞，說雌蠱以雄蠱為養料，其實這是一種共生關係，雌蠱需要的，是雄蠱寄宿者——也就是巫王的靈力。」

「我們……成親後，你時常覺得聽見、看見一些東西，都是靈力的增長所致。」

「之前因為沒有合適的宿主，雌蠱不認那些女子，所以這種關聯無法建立，如今事態緊急，雌蠱不得不現身，或許這是早早就安排下的退路——」

我聽得心裡突突直跳：「什麼退路？」

「陵寢。」

陵寢的大門後面，是生與死的界限，難道是要整個部族都進入陵寢？

這與殉葬有什麼區別？

大概我的驚恐掩蓋不住，沐挽辰輕輕嘆一口氣，笑道：「未知是最可怕的，我不能帶你冒險……手鏈給我。」

我立刻把手腕藏在身後，搖頭道：「你給我的東西，不能搶回去。」

「……借用。」

「不借！」

「……」

「就不借！你要用手鏈和璽印打開陵寢，這兩樣東西你都交給我了，是我的東西了！你需要用，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我毫不妥協的回答道。

沐挽辰沉吟了一下，點點頭道：「好，我們這就回去拿璽印。」

我點點頭，小心的捧著食盒，心想回家立刻就拿個玻璃瓶子給它裝起來。

但我忽略了。

忽略了跳躍的火光中，沐挽辰眼中一閃而過的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