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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嬌公主與莽駙馬 - 第65章字體大小: A+
     
    第65章 蜜糖

      上午天空還飄著碎米一般的雪花,下午雪就停了,天高地闊,倒方便他們出行打獵。

      褚清輝幾人也不帶宮女內監,隻由一隊侍衛跟著驅馬向林子駛去。

      他們幾個人中,閆默與張志洲自然都會騎馬。三個小孩也不甘落後,除秦長生動作利索,獨自一騎以外,褚恂和林致遠都由侍衛牽著馬。至於女子,褚清輝曾跟宮中的師傅學過,上馬、下馬、前進的動作雖不夠嫺熟,卻十分規範,看著很能唬人。秦含珺身為將門之女,騎術自不必說。就是林芷蘭,也是跟著其祖父學過幾式的。

      一行人個個高頭大馬,動作矯健,好不威風英氣。

      這片林子就在別莊內,雖然也算廣闊,但因靠近居所,沒什麼大型猛獸,反倒是兔子時不時就蹦出來幾隻,偶爾也有梅花斑紋在樹叢後面一閃而過。

      幾個大人對打兔子沒什麼興趣,只有褚恂搭著把小弓,時不時就咻咻的射出一把箭。因他力道不夠,那箭總是飛到半途就落下了,直把他氣得小嘴緊抿。

      另外兩個小孩年紀雖然不大,卻也知道照顧他的自尊心,看見他的身手,便都默契的不在他面前出手。

      褚清輝憋著笑,把褚恂喊來自己身邊,「小恂這樣已經很能幹了,你不知道阿姐四五歲的時候,連你手上這樣的小弓都拉不開,更別說射箭了。」

      褚恂皺著小眉頭,「阿姐是女子,天生力氣小,拉不開弓很正常。」

      褚清輝當即戳了戳他的臉蛋,「怎麼,你難道看不起女子?」

      褚恂道:「沒有看不起,可是阿姐的力氣確實比太子哥哥小,我長大以後,會像太子哥哥那樣健壯。」

      「那就等你長大了再說。」褚清輝在他頭上揉了一把,轉過頭對閆默說道:「林子外圍沒什麼獵物,先生和妹夫不如去深處轉一轉吧,我們就不跟去累贅了。」

      閆默四下巡視一番,確定沒什麼危險,又見周圍有諸多侍衛,才點了點頭。

      褚清輝笑道:「你們二人最好能獵一頭鹿回來,晚上才好加菜。」

      張志洲笑著拱拱手,「公主且等著。」說完跟他媳婦兒眨了眨眼,才輕踢馬腹,兩匹馬衝了出去。

      褚清輝揶揄地看了看林芷蘭,又對林致遠和秦長生道:「你們兩個也帶幾名侍衛,稍走遠一點,看能不能帶幾隻兔子回來,小恂就和我一起吧。」

      褚恂悶悶不樂地撅了撅嘴,倒也沒反駁。

      林致遠道:「表哥給你打兩隻兔子。」

      秦長生不甘落後,忙說:「我給你打一隻狐狸。」

      他們二人急著獻殷勤,反倒逗樂了各自的姐姐。

      林芷蘭不客氣笑道:「可別這麼早就誇下海口,一會兒若空著手回來,丟的可是我的臉。」

      兩個小小少年齊聲不服道:「阿姐等著便是。」說完也驅馬入了林子。

      褚清輝等人騎著馬在外圍慢慢散步。褚恂還不大甘心,仍然一會兒射出一根箭,倒忙壞了他身邊跟著撿箭的侍衛。

      褚清輝由著他去,偏頭與林芷蘭秦含珺說話。

      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忽然聽身後傳來一聲歡呼,幾人回頭一看,原來是真有一隻倒黴的兔子,跑到了褚恂馬蹄跟前,被他一箭射中了。

      那一箭準頭一般,隻射中了兔子腿,眼看兔子踉踉蹌蹌還要跑,褚恂忙叫侍衛抱著從馬背上蹦下來,小炮仗一樣快跑幾步一下,逮住那隻兔子的耳朵拎起來,雙眼亮晶晶的看著褚清輝,大聲道:「阿姐,我射到兔子啦!」

      褚清輝下了馬,走到他跟前,摸摸他通紅的臉蛋,贊道:「我就說小恂很能幹,這隻兔子晚上叫廚房烤給你吃。」

      褚恂興衝衝道:「分給阿姐一隻後腿。」

      剛說完,林芷蘭和秦含珺走到了褚清輝身邊。褚恂看看她們兩個,頓了下,道:「也給兩位表姐一人一隻腿。」

      褚清輝有意逗他,「那姐夫呢?」

      褚恂待了待才說:「也給姐夫一隻。」

      「可你有兩位姐夫,加上我們這三個姐姐就要五隻腿了,你的兔子總共才四條腿,不夠分呀。」

      褚恂徹底呆住,愣愣看了看她們,又看看自己手中還在蹦噠的兔子,又看了看他們,再看看兔子,嘴巴癟了癟,「那怎麼辦?我打不到第二隻兔子了。」他倒知道自己這一隻多半是運氣得來的。

      林芷蘭怕他要哭,忙輕聲哄道:「別聽你阿姐的,表姐一個人吃不完一隻兔子腿,和你姐夫兩個人吃一隻就行了。」

      褚恂眼前一亮,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水霧眨去,掰著指頭數道:「阿姐和姐夫一隻,表姐和表姐夫一隻,秦表姐和秦表哥一隻,我和林表哥一隻,正好四隻!」他又高興起來。

      褚清輝等人忍不住笑出聲。

      正說著,林子裡又傳來一陣馬蹄聲。原來是秦長生和林致遠帶著各自的獵物回來了。

      只見林致遠的馬鞍下掛著兩三隻野兔,秦長生的馬鞍下一隻獵物也沒有,但看他手中卻赫然拎著一隻小白狐。看來兩人都記著之前說下的話,各自使出了看家本領,好歹沒丟人。

      馬還沒停穩,兩人便各自跳下來。

      林致遠把三隻野兔往褚恂面前一放,挺著小胸脯豪邁道:「都是表哥給你的。」

      秦長生忙把狐狸捧出去,「這隻狐狸也給你,還是活的。」

      褚恂原本見他們二人甚過自己,心中還有點小彆扭,可聽說說是隻活的狐狸,又有了興趣,上前一步就要接過。

      哪知那狐狸並不馴服,到底是食肉的野獸,不像兔子那樣乖順,就見它尖嘴一張,長了利爪的前掌用力一揮,眼看就要在褚恂身上留下幾道血痕,卻有一個人比它更快。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那隻狐狸就帶著斑斑血跡,被人丟在了雪地上,而秦含珺已拉著秦長生跪下,「幼弟莽撞,叫二皇子受了驚嚇,請公主與殿下責罰。」

      原來秦含珺之前看見秦長生懷中是隻活的狐狸,就覺得有些不妥,上前一步正要阻止,卻見小弟將狐狸獻給了褚恂。她的眼睛一直盯在那隻狐狸身上,第一時間發現不妥。在那狐狸發狂之時,便以迅猛之勢將其奪過,同時摘下頭上玉簪,插入狐狸眼中用力攪了兩下,丟棄在一旁,然後拉著小弟跪下請罪。

      在場連侍衛都不及她迅速及時,更不要說別人。

      褚恂依然伸著手維持,方才要接過狐狸的動作,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秦長生雖然跪在地上,臉上卻半是呆愣半是驚慌。

      褚清輝等她請了罪,才回過神來,剛要說話,又聽見一陣馬蹄聲。這聲音卻不是發自林子中,而是從別院方向傳來的。

      眾人下意識抬頭看去,只見幾匹駿馬奔馳而至,為首之人身形挺拔,面貌英俊,正是太子及其隨從。

      褚清輝上前把秦含珺扶起來,小聲道:「先起來,一會兒再說。」

      秦含珺低聲應下,垂首拉著秦長生退到後面。

      動作間,太子幾人已到了跟前,除了褚清輝與褚恂之外,其餘人皆跪下行禮。

      太子跳下馬,還未說話,褚清輝迎上去,欣喜道:「哥哥來啦!」

      太子摸摸褚恂的腦袋,眼角看見仍在抽搐的狐狸和雪地上帶了血的玉簪子,面色不變:「玩得可還盡興?哥哥來晚了。」

      對著太子,褚恂歷來也不敢撒嬌放肆,剛才的事對於一個四五歲的小孩來說,又實在有些驚嚇,一時吞吞吐吐說不清話。

      就在眾人沉默之際,只見撲通一聲,秦長生又跪下,憋紅了臉,「請太子殿下責罰!」

      秦含珺也跪下來,鄭重磕了個頭,額頭抵在刺骨的雪地上:「臣女教弟無方,令二皇子殿下受了驚嚇,請太子降罪。」

      「阿姐……」秦長生不安地看著她,眼眶發紅。

      地上雪深一尺有餘,隔著厚厚的鞋底踩在雪上都覺得冰涼入骨,他們二人跪著,膝蓋轉眼便濕透。

      其餘人戰戰兢兢,沒有一個敢在此時開口。

      褚清輝忍不住輕輕扯了扯太子衣袖,「哥哥……」

      之前的事確實是秦長生魯莽,可他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壞心?不過是為了討褚恂開心罷了。況且又是有驚無險,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太子如何看待。

      太子看了褚清輝一眼,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嘴裡道:「不是說要打獵,都杵在這裡做什麼?散開吧。」又問褚清輝:「駙馬在何處?」

      褚清輝忙道:「外圍沒什麼獵物,先生和妹夫在林子深處。」

      太子便回身跨上馬,輕揚馬鞭:「我也去碰碰運氣,若湊巧,今夜回來加餐。」

      說完。便帶著侍衛入了林子。

      留下眾人都還呆呆的。褚清輝忙叫人把秦含珺和秦長生扶起來。

      「太子……」秦含珺面色蒼白,驚魂未定,緊緊牽著幼弟的手。

      「沒事的,哥哥不是不講理的人。」褚清輝輕聲安撫。

      秦含珺抿著唇,「長生與我確實有罪,請公主責罰。」

      褚清輝擺擺手,「不過是小孩間的事,何必說的這麼嚴重。不然你問問小恂,看他要不要罰長生。」

      幾人不由一同低頭看向褚恂。

      褚恂連連搖頭,此時才意識到幾分凝重,面上急得發紅,「不要罰長生表哥!」

      秦含珺一直屏息,現在才敢喘氣,秦長生則用力抹了把眼睛。

      經過這個插曲,眾人無心再玩,都回了莊子。

      閆默等人傍晚才回來,他獵了一頭雄鹿,張志洲馬背上是一頭麅子,太子雖去得晚,卻也獵得一隻毛色純白的大狐狸,利箭從狐狸眼中一穿而過,一身皮毛都是完好,用來做圍脖再好不過。

      這林子裡野獸稀少,難為他們能找到這些。

      多了太子,晚上自然不能像中午那般,眾人隨意圍在一桌吃飯,而是用的小桌,如筵席一般,每兩人一桌,太子單獨坐主位。

      飯點之前,秦含珺行色匆匆來找褚清輝請罪。原來下午秦長生回了房之後,身上便一陣冷,一陣熱,此時已然燒得迷迷糊糊了,不能再來與眾人一同進膳。

      褚清輝一聽,忙道:「什麼時候了還拘泥這個,快讓隨行的大夫去瞧瞧。若缺什麼藥,只管來跟我說,山上沒有的就叫人下山去取。」

      秦含珺感激不已,忙帶著大夫回院。

      褚清輝不放心,叫了個自己身邊的人跟去,看看有什麼需要。

      好在秦長生一向身體健壯,下午不過受了些驚嚇,心緒激蕩,這才發起熱來。大夫診定沒什麼大礙,只要今夜小心守著他,明日如果沒有反復就行了。

      褚清輝聽到宮女回話,這才稍稍安心,又讓廚房把他們姐弟二人的晚膳送去院裡。

      她吩咐完,轉頭一看,卻見太子立在身後。

      「哥哥怎麼不去歇歇,再過一會兒就用晚膳了。」褚清輝道。

      「暖暖與二弟可曾受了驚嚇?」太子問。他不必打聽,自有人將下午之事一五一十回報給他。

      褚清輝道:「我有什麼事,小恂也好好的呢,他其實從頭到尾都不知那隻狐狸要做什麼,也沒看清含珺做了什麼。倒是哥哥你,把人家長生嚇得發燒。」

      太子微微挑眉:「我可沒做什麼。」

      「就是你不做也不說,一張臉什麼表情也沒有,那才嚇人呢。」褚清輝回想下午太子的表現,連她都覺得,那時的哥哥與平常不大一樣,看著竟有些像父皇了。

      太子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道:「秦小公子可有大礙?」

      褚清輝搖搖頭,「大夫說他底子好,守過今夜就沒事了。」

      太子道:「阿拾懂些醫術,叫他再去看看。」阿拾是他隨行的一名侍從。

      「那再好不過,」褚清輝道,「太子哥哥帶了人去探病,含珺和長生知道你沒生氣,才能真正安心。」

      太子認真道:「我沒生氣。」

      褚清輝斜眼看他,「我信你沒用,得人家信了才行。」

      阿拾去看過後,得到的結果與先前那大夫差不多,眾人心下更加安定。

      入睡前,褚清輝又派了個人去打聽秦長生的情況。

      「秦公子喝了藥,已經睡下了,聽秦姑娘說,公子身上已不像下午那般滾燙,好多了。」

      褚清輝點點頭,道:「再撥兩個人去那院裡,今晚要有人徹夜不停的守著秦公子才行。」

      宮女領命退下。

      褚清輝梳洗完,躺在閆默懷中,回想下午之事,輕聲感慨道:「我從前只知含珺是秦將軍之女,定會一些武藝,卻沒料到她的身手那般漂亮利索,連許多侍衛都比不上,若她是個男兒,必定能做成一番大事業,可恨如今連一個小小布政司參議之子,都敢覬覦她了。」

      閆默隻輕輕拍著她的肩背。

      褚清輝又翻來覆去許久,方才睡去。

      太子事務繁忙,第二日天還未亮透,已經帶了人下山。

      他走後不久,秦含珺派了身邊的丫頭來向褚清輝回話,秦長生已經完全退燒了。

      眾人又在山上留了一日,方才下了山各自回府。

      年關將近,大衍周邊各國紛紛派了使臣前來朝貢。

      今上在位二十餘年,兢兢業業,勵精圖治,先帝在位時時常前來騷擾的邊疆各國都已被打得安安分分,除了南疆蠻族時不時有些小打小鬧,不足為懼。

      宮裡擺了宴席,招待各國使臣。褚清輝與閆默也出席,除此外,還在京中的武將幾乎個個披著一身鎧甲入宮,為的是威懾來使,叫他們各自的國家之後都不敢再來進犯,也是為了應付有些不長眼的,在宴席上出言挑釁,冒犯大衍國威。

      這些前來進貢的各國雖然面上和大衍議和,但實際上狼子野心又豈是能夠輕易消散的?不過是一時蟄伏,等待著恰當的時機,衝出來往這大片疆土上狠狠咬下一口罷了。

      褚清輝與閆默坐在一塊,收到不少注視,她回眼看去,那些異國之人看著閆默的眼神,莫不又恨又怕,想來都是被他在戰場上教訓過的。

      諸位使臣中,最顯眼的是南疆使者,為首之人竟是一名豔麗女子,這樣大冷的天,卻露著一段胳膊一截腰,叫人多看她一眼都覺得冷。

      酒宴過後,果然有人以請教為由,揚言要見識見識大衍朝各位將軍的威力。

      諸位將士們等的就是這一刻,豈會怕他?不管來人點了誰,沒有不應的,就算技不如人輸了,也絕不當縮頭烏龜。

      奇怪的是,那些使臣看向閆默的最多,可從頭到尾,竟沒有一個人敢向他挑戰。

      眼看宴席進入尾聲,眾人也已打得差不多了,大衍將士雖然有輸有贏,可贏得比輸的多得多,也贏得漂亮得多。皇帝心中挺滿意,剛準備起身離席,就見那名苗疆女子站起來,張口便是脆冷冷的一句苗語。

      經人翻譯,才知她竟要挑戰神武大將軍。

      閆默如今雖然是昌華公主的駙馬,可在這些外來使臣看來,他最響亮的名頭,依然是讓他們最怕的那個名頭。他們仇恨神武大將軍,但更是畏懼神武大將軍,也知道自己在他手下絕無勝算,所以才不去自討苦吃。沒想到眼下竟有人站了出來,還是個從前不曾見過的陌生面孔。

      皇帝聽完,轉頭看向閆默,「駙馬可要應戰?」

      雖然相信閆默的實力,褚清輝仍擔憂地看著他。

      閆默在案桌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才站起身,「臣領命。」

      他從位上一躍而起,眾人只聽得衣袂翻飛之聲,再定睛去看,就見他已經站在擂臺之上。

      那名苗僵女子看著他,不知說了句什麼。

      眾人人離得遠,這下連翻譯之人也不知她的意思。

      閆默大約也是聽不懂的,毫無表情立在那裡。

      那女子皺眉輕叱一聲,不再廢話,揉身攻了上來。

      她的動作極為迅速,武功路數又與中原不同,是旁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底下諸位將士原本對他們的神武大將軍信心滿滿,此時見看不懂那名女子的來路,心中便不由擔心起來。暗自反問,若眼下是自己在臺上,能否接下這位南疆使臣的招數?這麼一想,就是最老練的將領,此刻竟也不敢斷定了。

      閆默只守不攻,在外人看來,頗有些節節敗的趨勢。

      一時間,連不會武功的人都看出不妙,在場所有人都把心提了起來。

      只有那名苗疆女子眉頭越皺越緊。她一開始也以為這神武大將軍不過是浪得虛名之徒,出手便毫無保留,步步緊逼。可兩人來往了上百招,她竟沒有一次能夠近對方的身。此人看著忙於防守,無力反攻,實則渾身上下連水都潑不進。她忽然意識到,對方並不是不如她,所以只能防守,而是在摸清她的招數!

      想到這一點,女子出手越發狠厲,一心想要速戰速決。

      然而此時卻已經晚了,這上百招之間,足夠閆默將這種把從前並未見過的武功路數摸索清楚,並在一瞬間想出應對招式。

      眾人雖然眼睛都不敢眨,緊緊盯著擂臺,可竟沒一個人看得清那苗疆女子到底是如何被打下台的。只知當他們看見時,神武大將軍在臺上,苗疆使臣在台下,勝負立現。

      大殿裡安靜了一瞬,而後驟然爆出聲聲喝彩。

      閆默一言不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褚清輝立刻緊緊握住他的手。

      皇帝嘴角微微勾起,抬手示意,殿內立即安靜下來。他說了幾句場面話,這場宴席便圓滿的結束了。

      直至回到公主府,褚清輝提著的一顆心才放下來。

      她雖然不懂武功,可這麼多年看下來,也有些眼力勁,看得出那名苗疆女子的功夫又狠又毒,就好像與對手有什麼血海深仇,非要置人於死地不可似的,若之前換了個普通將領上場,只怕此刻早已非死即傷。

      她靜靜在閆默懷中靠了一會兒,抬頭來看他,輕聲道:「今晚是不是累壞了?一會兒洗個澡,早點歇下。」

      閆默摸摸她的臉蛋,低頭在那白皙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沒事。」

      其實方才與苗疆之人過招,若想打敗她倒是容易,俗話說一力降十會,兩人的實力有不少差距,閆默有把握在五十招內將其擊敗。之所以要拖那麼久、要將來人的武功路數摸清,是為了日後訓練師弟所用。

      苗疆這些年一直不太安分,與大衍之間早晚有一戰,此事許多人都清楚,只是看這一戰是早是晚罷了。既然要打,那他便要在打之前,摸清楚敵人的底細。

      為了達到目的,一時示弱又有何妨?只要最終結果是自己想要的就成了。

      轉眼就到了除夕夜,百官照樣進宮領了宴,之後才回府與家人團聚。

      皇后宮中也設了宴,出席的自然是天家一家人並閆默這個女婿。

      帝後坐在上首,太子與二皇子居於皇帝手邊,褚清輝和閆默則坐在皇后下手。

      自從褚清輝出嫁,棲鳳宮已經少有這樣整齊熱鬧的時候。皇帝雖然面上不顯,心裡卻是高興的。況且閆默這名女婿幾日前,才在各國使臣面前給他臉上長了光,他如今看著這個搶走自己女兒的人,也沒那麼不順眼了。

      只要皇帝不搗亂,皇后自然能叫這一場家宴和和美美的。吃過團圓膳,皇帝還給小輩們派了壓歲紅封,連閆默都有份。

      褚清輝看著他面無表情接下紅封的樣子,心中只覺得好笑。

      一家人坐著說了會兒話,說著說著,皇帝又帶著太子去了偏殿,這次還把閆默也帶上了。

      皇后知道他又要擺出家長的威嚴來訓話,只得無奈道:「大過年的,陛下少說兩句。」

      皇帝略略點頭,「我有分寸。」

      聽他這麼說,皇后卻更加無奈了。

      他們三人走後,褚恂後怕地拍拍胸膛,他剛才可怕父皇把他也一起拎上了。

      皇后見了,便笑道:「你還早,還得再等一兩年。」

      褚恂一下子苦了臉,只有一兩年了。

      褚清輝卻有些驚奇,看著皇后道:「父皇怎麼還叫上了先生,我以為他——」

      「你以為他不太喜歡駙馬,是不是?」皇后反問。

      褚清輝誠實的點了點頭。不怪她這麼想,皇帝平時在他們面前的表現,就是看駙馬不太順眼的樣子。

      皇后笑了笑:「你父皇你還不知道嗎?他嘴上不滿意的,心裡未必就不喜歡。嘴裡誇獎的,也不一定就是滿意。但不管怎麼樣,自己人還是外人,他分得比誰都清。駙馬是你的駙馬,只憑這一點,就算你父皇嘴上再嫌棄,在他那兒,駙馬就已經是自己人了。」

      皇后口中的皇帝,與旁人所見截然不同,似乎是個彆扭的小孩,褚清輝聽得好笑,更多的卻是感動。

      天底下這樣毫無保留全盤接受的感情,恐怕也就只有父母對於子女的愛了。

      兩人說話間,褚恂已經趴在皇后膝蓋上昏昏欲睡。

      伺候他的奶娘要上前把他抱過,皇后無聲打了個手勢,命她把毯子拿來,就讓褚恂枕在自己腿上睡去。

      她低頭摸了摸幼子稚嫩的臉龐,抬起頭來,見女兒正看著自己,便伸出手,把她也一同攬過來。

      褚清輝嘴角帶著滿足的笑,卻道:「過了今晚我就十六了,以後可不能再這樣靠著母后。」

      皇后輕笑道:「就算是六十歲,你也還是母后的孩子,想什麼時候來靠,就什麼時候來靠。」

      褚清輝聞著皇后身上熟悉的淡香。忽然笑出聲。

      「怎麼還傻笑起來了?」

      「我在想,要是太子哥哥也像我這般粘人,到了六十歲還要靠在母后懷中,那就有意思了。」

      皇后輕點她的額頭,「你倒知道自己粘人。」又輕歎道:「你太子哥哥從恂兒這般大開始,就再不曾靠進母后懷裡,身邊也不需要奶娘伺候了。」

      她有時覺得皇帝對太子太過嚴肅,但理智上卻又清楚,皇帝的做法是對的。

      褚清輝有些欽佩,她雖然時常說太子只比自己大了一刻鐘,但實際上,這一刻鐘便意味著許多許多。國之儲君,注定要與別人不同。

      皇后又道:「這些日子與駙馬相處得如何,可曾鬧過彆扭?」

      「沒有,一點彆扭都沒有。」褚清輝立刻說道。

      皇后聞言只是笑,自己的女兒她還不清楚?大體上是懂事的,只是偶爾有些小性,好在駙馬看著也是個能包容的,這就行了。若兩口子過日子,當真相敬如賓,一點小小的波動,小小的摩擦也無,反倒會出問題。

      等皇帝訓完話,將人放回來,褚清輝與閆默就得出宮了。

      今夜所有人家燈火通明,公主府也不例外。入宮前,褚清輝就給府裡的人派發了賞錢,還特許一部分家人在京中的回家過節,如今府中頗有些冷清。

      這麼多年,第一次沒在宮中守歲,她的心情難免有點複雜。

      閆默與她一同坐在燭光之下,褚清輝坐了一會兒,漸漸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這是頭一年,我和先生一同守歲。」她說。

      閆默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道:「以後每一年都一起。」

      褚清輝輕笑,「我方才就盯著這根蠟燭,心裡想,要等燭花閃過幾次,先生才會開口,好在沒叫我等太久。」

      閆默偏頭親了親她的發頂。

      褚清輝道:「剛才父皇把哥哥和先生叫去都說了什麼?」

      閆默頓了一下,才說:「念了一遍家規。」

      是真的家規,封皮上就寫了褚氏家法。

      褚清輝撲哧笑出聲,又問:「是父皇念還是先生和哥哥念?」

      「我與太子念。」

      褚清輝越發樂不可支,如此看來,父皇今晚確實如他自己所說,有分寸呀。因為他一句話都沒訓,就叫先生和哥哥自己開口了。

      「先生可知,那家規可有些年頭了呢。當年老祖宗還沒做皇帝的時候,就已經有家法了,小時候我還抄過一遍。」

      閆默低頭看她,「定是你調皮。」

      褚清輝吐吐舌頭,默認了,嘴上卻還是不服道:「先生怎麼就認定我調皮?之前母后還問我,這些日子與先生有沒有鬧過彆扭,先生你說,我跟你鬧過彆扭嗎?」

      她說話時緊緊盯著閆默,眼中的威脅之意十分明顯。顯然她也是知道自己的小性子,卻非要別人承認她並沒有小性子。

      閆默這一次沉默的時間稍微有點長。若說真話,肯定要讓得懷中人使小性,假話他也是不說的。他一貫只會隱藏部分真相,於是道:「是我惹了你不高興。」

      褚清輝聽得滿意,可不就是這樣子,若先生沒惹她,她怎麼會使小性?

      她心裡高興,就抬頭在閆默唇上親了一口,又問:「那先生可曾生過我的氣?」

      閆默搖搖頭,「不曾。」這話不摻一點假,也沒有隱瞞半分真。

      他怎麼會真正生粉團的氣?連那樣的場景他都想像不到。

      褚清輝都嘴道:「我怎麼記得有幾回,先生生氣罰我。」

      就是那些……讓她羞得沒臉的懲罰,她可記著呢,印象足夠深刻,之後才不敢再犯。

      「若生氣,也是生我的氣,與你無關。」閆默道。

      褚清輝眨著眼看他,忽然湊上去,在他唇上舔了舔,又把小舌頭伸進他的嘴中,四處巡視了一番,然後退開一些,喳喳嘴,在閆默已有些幽深的視線中,粲然一笑道:「先生肯定是偷吃了我的糖,不然嘴巴怎麼會這樣甜?」

      閆默沒說話,只是把她按向自己,再一次覆蓋上她的粉唇,唇齒交接間,含混道:「是。」

      是吃了她的糖,十幾年前就吃了。那甜味發酵著,似乎到十多年後才彌漫開,將他整顆心,裡裡外外浸泡了個透徹。

      長夜漫漫,兩人守歲豈不難挨?不如做些有趣的事。

      駙馬爺如此想著,並身體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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