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579
嚴默直愣愣地向著原戰的方向前進。
兩人相隔只有百多米,他的愛人,活生生的愛人就在前方!
快!他還要再快!
嚴默跑了起來,他像是忘了自己還有特殊能力,只像普通人一樣飛快地奔跑。
土堆上出現階梯,嚴默三步兩步跨上階梯,跑到原戰面前,戛然停住腳步。
一個低頭,一個抬頭,兩人相隔只有一步。
“默?”原戰剛想問他怎麼了。
嚴默突然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他!
還沒走的黑水贏石和眾戰士︰……眾神在上,俺們的祭司大人為什麼這麼熱情?哎呀媽,臉都紅了!
黑水贏石咳嗽一聲,把腳步放慢。安頓奴隸的事自然有手下負責,他只要傳令就可以,不用那麼急著離開。
奴隸們也有偷偷看向那邊的,祁源抱著祁昊的尸體沒有上車。
奇妙的是,九原的戰士看他抱著一具尸體竟然也沒有人詢問他,更沒有人要他放下尸體。——九原規則之一,不放棄任何一名九原子民,哪怕他變成尸體,也要把他帶回家!
嚴默這時已經把奴隸啊、戰士啊,全部忘光了,他現在眼里只有一個人,也只能感受到這個人。
原戰被突如其來的幸福給震暈,雖然有點不明所以,但還是伸手攬住了他的祭司大人。
誰也不知道表面鎮定的大男人心中此刻有著多麼無以言表的偷偷歡喜,他的默很少在外面,尤其是很少在有他人在的場合這麼感情外露過。
嚴默深深地吸了口氣,熟悉的體溫,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味道,一切都是那麼鮮明。
他差點就以為自己再也感受不到這一切。
那漫長的,只能活在回憶中的痛苦誰過誰知道!
如果不是他堅信著他還能再次見到這個人、再次見到孩子們,如果不是他一直在等待某種不確定的不可能的到來,他恐怕早就崩潰。
那幻境太真實,真實到他以為自己又過了一生。
從幻境中/出來,他就找機會把放入空間中的育兒袋拿出來看了,里面還在沉睡的娃娃果安然無恙。
這次輪到來確定這個人的存在。
嚴默把耳朵輕輕靠在他的心髒上,听著他心髒有力地鼓動︰“怦!怦!”
活著的,溫暖的,真實的存在。
曾幾何時,這個讓他仇恨的原始野人竟然變成了跟他的孩子一樣重要的人,甚至……
嚴默說不出口,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這個人肯定沒有這個人喜歡他那麼多,他一直以為自己手握主動權,站在操控者一方,他想放棄這個人隨時都能放棄。
可是事實告訴他,只不過一個幻境而已,就把他的自以為是全部打破了。
他連幻境中的人都無法放下,更何況真實中的這人。
孩子是血脈的延續,但這人卻是陪伴他一生的人。孩子是他的血肉,這人卻已經與他神魂相融。
當他看到這個人冷冰冰地趴倒在土屋門前,已經完完全全沒了氣息,身體都僵硬了時,他腦子全空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都無法反應。
當把這人埋下的次日,他一個人從空蕩蕩的草堆里醒來,當他意識到從此只能一個人活下去時,他坐在那里開始認真地想著各種自殺的方法。
當他殺死奴頭,到湖邊祭奠這人的埋骨地時——他連墓碑都不敢豎,只牢牢記住了那塊土地。他看著冰冷的湖水有多少次想要跳下去?
當他孤獨老死時,一邊詛咒自己無能不能消滅有角人的同時,又懷了多少期盼指望自己在另一個世界見到已經死去的人?
“還能見到你,真好。”
淚水,不可遏止地從眼眶沖出!
嚴默不想哭,但是他忍不住。
原戰呆住。他不怕冷,就算穿著皮氅,胸膛也是敞開的,里面就穿了一層單衣,以至于他能清楚感覺到滾熱的淚水染濕了他的衣襟。
嚴默一點點收緊手臂,手指緊緊揪住原戰背後的單衣,切切實實地感受著自己的愛人,明明實際上他們不過分離了幾個小時,但感覺上他似乎已經和他分開了漫長的一生。
在那個幻境中,他一直靠著回憶和隱隱的可以再次見到愛人和兒子的不確定感堅持著。
人說孤獨一生長命百歲是最惡毒的詛咒,但如果你曾經短暫得到過再失去所有,最後只能帶著短暫的美好回憶和無盡的痛苦絕望一直慢慢熬到老死,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擁有。
原戰簡直要瘋了!
他的默竟然哭了?他堅強、強大、自私冷漠、有點小狡猾還有點小壞心眼的祭司大人竟然在流淚?!
是誰讓他的默如此傷心?他要殺了他!剁了他!撕碎了他!
逼著自己冷靜的原戰,大手撫摸著嚴默的後腦,沉聲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嚴默慢慢抬起頭,和原戰微微分開了一點,他貪婪地看著男人的臉孔,抬手細細撫摸他的下巴,熱的,活著的,真實的。
黑水贏石張大嘴巴。那兩個人已經沒法看了,厚臉皮如他都不好意思再盯著看,總覺得那兩人已經到了另外一個被隔絕的世界,敢靠近者必死!
幸虧戰士們和奴隸已經走得差不多,否則看到兩位老大情動(肉麻)如此……呃,說不定一個冬天過去,九原的配對率又會提高幾層?
原戰……原戰已經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了,這樣的待遇在他主動獻身後也沒有好嗎!
他的祭司大人身上傳來的濃濃的依戀、喜悅、愛意和思念,已經快要把他給淹沒了!
求淹沒!誰都別來救我,我這輩子就打算淹死在里面了!
“默,發生了什麼事?”陶醉中的男人也沒忘記關心自家伴侶的異樣。
“祖神罰我經歷了一場幻境。”嚴默也無意隱瞞,他急需向愛人傾述。
“幻境?”
嚴默隨手擦擦眼淚,流淚雖然丟臉,但這麼發泄一下確實暢快許多,“幻境中你我都變成了普通人,我們沒有絲毫神血能力,還被煉骨族抓去當了奴隸,九原人的戰士成了他們的奴隸兵,而我們則被困于奴隸營做奴隸。”
嚴默沒有詳細敘說,只把一些重要經歷提了提,他甚至不願去詳細回憶那些過程。
但只是听說兩個孩子被殺死,他被切去三肢還自殺而死,最後只留下嚴默一個人在奴隸營中掙扎,原戰的心就疼得快裂開。
“祖神為什麼會讓你經歷這樣的幻境?”原戰恨不得自己當時也在幻境中,如果他在,一定不會讓他的默一個人承受那些,更不會那麼沒用!
嚴默心情還無法平復,帶著點恨意道︰“大概因為他想讓我體會做弱者的感覺吧。”
原戰目光從走遠的那些奴隸身上一掠而過,“所以你救了這麼多奴隸回來?”
嚴默笑笑,笑容有點難看,他撫摸著男人的手臂忽然道︰“我現在明白為什麼有些人寧願死也不願失去權勢地位和他們的能力了,做弱者真的太悲哀!你就算心中有無盡的恨、無盡的憤怒、無盡的冤屈,可如果你沒有對別人生死和命運隨意操控的能力和地位,你什麼都做不到。你無法報復,無法威脅,無法讓對方付出任何代價!你只能在心中恨,只能無能地詛咒,只能帶著恨和絕望苟且偷生,只能看著別人眼色而活。”
“……你在害怕?”原戰看著愛人的眼楮。
嚴默坦然點頭,“是,我在害怕,我怕失去現在的能力,失去超越別人的一切,我怕變成弱者,我怕……幻境中的事情會真實出現。”
原戰失笑,“我的祭司大人,你應該更相信自己,就算失去神血能力,你還有一手醫術,你會針灸,會配制毒/藥,只這兩樣就已經讓你有了自保能力。而你的醫術可以讓人聚集到你身邊,你還有頭腦,如果我們真的落到跟幻境中一樣的處境,我們就算不能殺死有角人,想要逃出來也不難。呵呵,別忘了當初你是怎麼應付我的。”
嚴默想要說什麼,原戰捏了他耳朵一下,傲然一笑,“你就算不相信你自己,你也應該相信我。別把幻境中的那個蠢貨當作是真實的我,你覺得我落到那種境地會那麼蠢嗎?連保護你和孩子們都無法做到?而且就算你真的和那奴頭睡覺也沒什麼,那時候保命才是第一。”
“咚!”原戰腦門挨了一拳頭。
原戰笑,抓住嚴默的手,“我說真的,我是不想別人踫你,只要一想到有別人會踫到你,我就無法忍受。但如果那種情況下真的有比我地位高、比我能給你更好生活條件的人出現,我絕對不會阻止你接近對方,我只會積蓄力量在將來把你搶回來,再把那個曾經染指你的人殺死。”
原戰說得很平淡,但嚴默知道這人是真的這樣想。
也是,現在的人哪有什麼貞操觀念,原戰不想別人踫他,不過是獨佔欲作祟,和貞操不貞操真的沒有任何關系。他如果真的找幾個男女睡覺,原戰也許會氣得殺了那些人,但絕對不會覺得他的身體被沾污什麼的,他就沒這個概念。
“如果對方為了得到我,故意殺死你呢?或者他們就是單純地想要折辱我們、殺死我們,你在失去神血能力的情況下,能打得過一個人,還能打得過很多人圍攻嗎?更別說對上神血戰士!”
“默,你鑽牛角尖了。”原戰很無奈,這該死的幻境太可惡,都影響到他的祭司的正常判斷了。
“好吧,就算我們什麼都失去了,只剩下普通人的力量,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過活的方法,以前的原際部落中被自己的奴隸殺死的戰士也有不少,這在其他部落都有發生過,那些奴隸幾乎都是普通人,而被殺死的戰士卻有不少有神血能力。再說我一向信奉你說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句話,必要時,為了保命、為了你、為了孩子們,戰士和雄性的尊嚴算什麼,那些奴頭就算讓我跪下求饒,就算天天讓我給他當坐騎……”
“別說了!”嚴默听不下去了,他無法忍受也無法想象原戰為了他去做這些事情,更不願意他去做!
原戰再次笑了,他摸摸愛人的臉,捧起他的臉蛋,低頭和他鼻尖相蹭,呢喃般地說道︰“我的默,我的生命。你覺得難以想象嗎?可是你還曾記得,當初我在原際部落因為右腿受傷,絕了升級之路,那時的我和你口中的弱者又有什麼區別?可我並沒有絕望,我在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那時我就想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奴隸,然後我撿到了你。而你當時也那麼弱,可你就沒有辦法對付我這個主人了嗎?”
嚴默似乎有點懂了,“你是在告訴我,每個階層的人願望都不一樣?弱者有弱者的幸福?而他們也有可能變成強者。”
“就是這樣。”原戰親親他的嘴,又咬咬他的耳朵,歡喜得心軟得跟什麼似的,原來他的默是如此在意他,還為他哭了呢,嘿!
黑水贏石捂住臉,又偷偷叉開手指。
跟在他身邊僅剩下的幾個戰士也都紅著臉偷看著那邊,一個個莫名興奮︰我們的首領和祭司大人感情真好!祖神在上,這簡直太好了!
祁源也沒走,他看著兩人的目光有著淡淡的羨慕。他也有妻子兒女,可是當他被貶為奴隸時,他的妻子兒女並沒有跟隨他,而是選擇了他的父親。他不怪他的妻子,成為父親的女人之一,總比帶著孩子跟他過苦日子要好,但到底意難平。
眼中也只有自家祭司的原戰首領︰“我的祭司大人啊,快點從悲傷中醒來吧,你的兒子、徒弟,還有我都還好好活著呢!強者也有強者的苦惱,我們現在很強大,我們就沒有憂愁煩惱了嗎?相反,我們的敵人更多,我們要考慮的事情也更多。”
“可我還是覺得做強者好。”嚴默嘟噥,給原戰親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原戰低笑,“當然,如果能做強者,誰不想做?如果你真的為弱者著想……嗯,其實我覺得你給九原制定的那些規則就是在為弱者創造一個相對公平的生活環境,我似乎明白祖神想要讓你干什麼了。”
嚴默翻個白眼,“我以為你早就該明白。”
原戰笑出聲,“好吧,我會更認真地支持你,讓我們為弱者建立一個讓他們可以安心生活,盡量不會感到不公的部落。”
“不要有奴隸,不要有欺壓凌虐強取豪奪,更不準傷害孩子。”
“當然,我們現在不就這樣在做嗎。”
嚴默搖頭,“你不明白,我以前那樣做只是為了方便管理和為了孩子們有個更好的生活環境而已,而且我覺得那樣的制度可以讓更多人願意投靠九原,並不是……”真的在為弱者著想。
原戰攬住他,讓他靠到自己懷里,平靜但有力地說道︰“不用糾結。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一起。你想救人,我陪你救。你想讓弱者過上好日子,我們就建立那樣一個勢力。你想殺人,我幫你殺。你想掀起戰爭,我會沖在最前方。你和魔神開展,弒神殺魔,我會成為你手中最鋒利的骨刀!一切都有我。”
嚴默勾起唇角,頭微微靠到小情人厚實的肩頭,“寶貝,你有沒有發現,你越來越會說情話了?”
兩人互視,一起低低笑起來。
因為站姿角度改變,嚴默眼中總算重新看到了其他人。
黑水贏石嘿嘿一笑,轉身就跑。他帶著的幾名戰士也都偷笑著趕緊跟上去。
祁源沒動。
“黑水團長,等等!”嚴默揚聲。
黑水贏石心想︰慘了,看熱鬧的代價來了!
但嚴默接著說的話卻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關于房子,恐怕還要請黑水團長再多建一點。”
听是正事,黑水忙轉過身,“要多少?”
嚴默從土堆上跳下,走到祁源面前,問他︰“你知道那邊還有多少奴隸嗎?”
原戰跟著一躍而至。
祁源不假思索地回答︰“除了奴隸兵,還有六千左右,但這是冬天前的數字,入冬至今,我估算大概還能有四千就很不錯。”
黑水皺眉,“怎麼死這麼多?”
祁源慘笑,“被抓來的本來不少就受了傷,受傷的奴隸誰會管,能活下來的算命大,活不下來就只能死。當然更多人是死于寒冬和繁重的勞動,老人和孩子死得最多。如果這次默巫大人不來救我們,再過幾天,我們這群人還不知道能活下多少。”
嚴默對黑水道︰“那就按照四千人的數量準備房屋。”
黑水吃驚,但他沒有多問,只點點頭,“沒問題。”
嚴默︰“最好晚上前能搭建出來。”
黑水︰“……”
原戰樂,“好了,擺什麼熊樣,你以為你是多納族嗎!我會幫你們,等會兒就過去。”
黑水吐出一口大氣,“那就好,有首領大人出手,晚上前肯定能把房屋都準備出來。”
“不,你們先忙,阿戰等會兒要跟我一起去救人。”
原戰挑眉。
祁源大喜。
黑水眨眼,“您打算把有角人的奴隸都弄過來?”
“還有他們的奴隸兵。我們能做好接受他們的準備嗎?”嚴默笑問。
黑水問︰“多少?”
祁源回答︰“我知道的就有約三萬出頭。”
原戰也點頭,“我見過他們幾次攻擊,奴隸兵的總數差不多也就在三萬上下,最多不會超過四萬。”
嚴默想到當初從摩爾干買奴隸,幾千人的買賣,他們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這說明摩爾干的軍事力量至少在十倍以上。如果算上有角人侵佔摩爾干後的摩爾干戰士損耗,還剩下兩三萬人也正常。
黑水听到這個數額沒有立刻給出回復,而是在仔細思考。
祁源緊張地看著黑水,眼中不由自主帶了一點乞求。
嚴默在心中暗嘆,祁源原來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可才入奴隸營多久,上位者的自信和驕傲幾乎已經從他身上消失。
黑水算了算,保守地道︰“如果那些人中沒有搗亂分子,加上後期的奴隸,一共四萬人上下的話,我們九原也不是吃不下來。但是如果他們中有不懷好意的,想要控制就難了,一旦他們鬧出什麼事,很可能會造成我們九原內亂。”
祁源吃力地上前一步,“我可以保證奴隸兵里的摩爾干所屬絕對不會搗亂,我以我的戰魂發誓!他們雖然表面上還听我父親的,但在那人殺了祭司祀水大人,又帶有角人誘抓了水神,我摩爾干的戰士都恨透了他,沒人會听他的。如果默巫大人能把水神大人救回九原,那麼我摩爾干人更會發誓永遠忠于九原!”
黑水聞言振奮,“單摩爾干所屬的奴隸兵,或者說你能控制的奴隸兵有多少?”
“大約兩萬出頭。”
“足夠了!”黑水高興,“這樣就可以讓摩爾干的戰士幫著盯住其他人。”當然這是在相信摩爾干戰士絕不會有問題的情況下。
嚴默並不是完全相信祁源,但他有他的打算,他既然敢出口說要帶這麼多人回來,就敢保證不會給這些人搗亂的機會,但現在有祁源在,他並沒有把他的想法告訴黑水。
黑水也不信,但他會做人哪,臉上一點懷疑祁源的模樣都看不出來。
原戰若有所思,“摩爾干的戰士現在都听你的?”
祁源恭敬地回答︰“我原來還不敢保證全部都听我的,但經過那人做的事,沒人會站在那人身邊。這也是那人如此忌憚我,任由有角人把我和祁昊貶為奴隸的最重要原因。”
“哦?那次要原因是什麼?”
祁源毫無隱瞞地道︰“我試圖放出水神大人,被那人發現。而祁昊則是因為憤怒祀水大人被那人所殺,反叛了那人,也被那人交給了有角人。”
黑水同情地看向祁源,“你們這個父親可真是夠狠的。”
“我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頂多比他多了點人性。”祁源坦言。
黑水拍拍他,“要的就是這點人性,這就是你兄弟祁昊?”
“嗯。”祁源很累,但他還是沒有放下祁昊的尸體。
嚴默目光落在祁昊尸體上,不客氣地問道︰“他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帶著他?”
祁源垂眸,“我只是不想他的尸體留在那里被當作材料,或者被喂給戰獸。他……不管怎樣都是我的親兄弟,我想把他的尸體放到大河上游。”
摩爾干不興掩埋尸體,他們崇敬水源,人死後也都是放到活水里,以求水神保佑他們的靈魂並借由水神的力量把死者的魂魄送入母神懷抱。
而能把一個人的尸體放入一條河的源頭或上游,在摩爾干算是非常隆重的葬禮了,非酋長和祭司等重要人物無法享有。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讓祁昊復活,你想他活過來嗎?”如果是以前,嚴默沒有絕大的好處,絕對不會浪費一枚用他身體血肉煉制的返魂丹。但他現在還處在幻境影響余韻里,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正是心最軟的時候。
黑水唰地看向嚴默,絲毫不掩吃驚。
原戰不贊同地皺起眉頭。
祁源更為震驚,但他再三思考後還是搖了搖頭,“我想,讓一個死人復活,默巫大人您肯定要付出莫大的代價吧?我償還不起,而且我和祁昊……認真說來,關系也算不上多好,他既然說來世和我做一對好兄弟,那就等來世好了。”
祁源很冷靜,他太了解祁昊,他也就是人死言善,真讓他活過來,也許一時半會兒會互相忍耐,但時間久了,一切都會恢復原樣,甚至更糟,他們的性格、看法等等,注定他們沒可能做一對相親相愛的兄弟。
祁昊臨死說了句善言,他則把人從摩爾干帶出來,用相當于酋長地位的最高葬禮把他放入大河源頭,也算償還了這份口頭善意。
嚴默當然不會強求,剛才他只是一時心軟,真救活了祁昊,後續麻煩也會多出很多。
到時事情傳出去,有誰家死了人就來求他,他能有多少返魂丹?
就算他說自己一共就只有兩枚,或者說煉制困難,十年才得一枚,但一旦限定期限中九原有重要人物出事,或者有無法拒絕的人求上門,他能見死不救嗎?
只要他違反一次自己的說法,別人就不會再相信他說的煉制困難什麼的。到時候求上門來他給不出,憑白給自己和九原招來禍事,還不如跟現在一樣,只看緣分,只和一些特殊對象做交易。
這樣如果九原有重要人物出事,他暗中救活,不但不容易鬧出事,還能獲得九原人更深厚的忠心。
返魂丹只能作為特殊的隱秘的物資存在,絕對不能公之于眾。
原戰見祁源拒絕了嚴默的提議,想要殺死祁源滅口的想法也消去了。
黑水一看原戰表情,立刻做了個閉口的動作,表示自己絕對不會說出去。
嚴默看到,輕笑,“你們以為救活死人容易嗎,那需要很重要的祭祀品,需要我跳祭祀之舞,還要求死去的人不能超過三天,且**要完整,就算所有條件都達成,能不能救活具體還要看祖神心情。”
黑水嚴肅點頭,“我想也是,這是神的領域。默巫大人您請放心,我絕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祁源也連忙跟著發誓。
嚴默大笑,“沒事,我已經給你們下了詛咒,如果你們把我能救活死人的事告訴第三個人,你們就會成為獻祭給祖神的祭品。”
黑水和祁源真相信了!誰叫現在全東大陸只要信息靈通的人都知道那位最厲害的咒巫大人就是這位默巫的師父!
嚴默讓祁源先暫時把祁昊尸體交給黑水,說要請他一起再回摩爾干幫助帶路。
祁源一口答應,他巴不得如此,他留下就有想自薦的意思。
原戰有點不解,“為什麼這麼急?我們可以先安頓好這批奴隸……”
嚴默打斷他,“天太冷,我們遲一天,就會少救許多人,既然我們已經有這個想法,那就不要再耽誤了。”
原戰心疼,握住自家祭司大人的手。那個幻境對默的影響看來短時間內是消除不掉了。
嚴默抬頭看他,狡猾地笑︰“當然最重要的是,有角人絕對想不到我們剛去過一趟,轉眼就又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