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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總被欺負哭 - 第94章字體大小: A+
     
    第94章

      李忠被剮於鬧市,聽聞行刑者技術很到位,足足讓他哀嚎了三日才斷氣。

      叛徒最為軍人所痛恨,李忠的背叛害死了軍中主帥,三軍將士恨不得生啖其血肉。

      刑場被士兵圍滿,人們拍手叫好,向他丟砸穢物,以他的痛苦為樂。

      不知在這漫長的三日裡,這個叛徒想起那位時常笑盈盈喊他李叔的年輕將軍之時,心中是否有過真正的悔恨。

      不論這個人渣心中有什麼想法,程千葉已經不再關心。

      她正在書房看著周子溪擬定的討賊檄文。

      這一篇檄文,歷數犬戎入侵中原,殺害天子,踐踏河山,殘害百姓等十大罪狀。

      言辭犀利,卻又通俗易懂。聲光奕奕,山岳震動,昭犬戎之罪於天下,約群雄起而共討之。

      程千葉擊掌讚歎:「寫得好!將此檄文授我玉璽,昭告天下。我軍此次誓於犬戎正面一戰。」

      周子溪的心中,對犬戎有著最為深刻的仇恨,他國破家亡,身世波折,都乃拜犬戎所賜。

      但在此刻他的心中想得卻不止是自己的仇恨,更多的是對主公所做這個決策的隱隱擔憂。

      犬戎軍隊戰鬥力之強悍,他有過切身的體會。

      他的故土魏國,在犬戎的鐵騎面前,如同紙糊的燈籠,不堪一擊。

      那種的慘痛經歷,在他心中留下深深的陰影。他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

      晉國在主公推行的一系列新政改革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蓬勃發展了起來,但畢竟時間太短,國家還是太年輕,這時候對犬戎全面開戰,會不會有些倉促?

      主公已然做出決定,周子溪作為臣子在這個時候,只能堅定而全力的支持。

      這幾日裡,他的腦海拼命運轉,務求為主公籌謀得更仔細,更穩妥。

      「主公,」周子溪道,「雖我們發出檄文討賊,但臣擔心響應者寡寡。」

      「哦?子溪何故做此想?」程千葉挑了一下眉,她記得當初李文廣號召天下諸侯齊伐犬戎的時候,雖然人心各異,但回應者卻是甚眾。連程千羽都帶了一萬兵馬來湊熱鬧。」

      周子溪推動輪椅靠近桌案,將一張地圖攤在桌面,

      「先時,犬戎攻佔王都,更滅了魏、韓等國,中原地區紛亂一片。諸侯們各懷心思,都想著在這趟渾水中搶佔地盤,樹立聲威。」

      周子溪的手指點著地圖上晉國所在之處,

      「如今,我大晉所在之絳城,鄭州,汴京,幾成彎月之勢緊鄰犬戎。犬戎若是敗退,得利最大的必定是我國,那些短視之輩不會願意做這種為他人做嫁衣之事。至少,被我們大晉隔絕在東北面的國家必不會有所舉動。」

      「確實啊。」程千葉摸摸下巴,「這麼說來魯地威北侯,晉陽的呂宋大概是不會來了,還要防備一下他們在背後搗亂才是。」

      「你有什麼對策嗎?子溪?」程千葉問道。

      她知道周子溪提出問題的時候,都回事先在心中打好幾個解決方案的腹稿,以便隨時供她參考。

      「北面的呂宋和華宇直這些人,我們可以不必可以理會。但是,南踞的這些人。我們務必與之結盟,切不可使我軍孤軍作戰。」

      周子溪修長的手指在地圖上三塊地方點了點,

      「韓全林,李文廣,以及楚地的楚安侯。分別盤踞在犬戎南部區域,主公可派使臣前去結以盟契,我們自東向西,他們由南向北,同時出兵,共伐犬戎。」

      「韓全林就算了,這個人就是個攪屎棍,難以謀事。餘下的兩人……」程千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同意了周子溪的想法。

      可是這個使臣要派誰去呢?程千葉陷入了思考中。

      周子溪抬頭看著她,

      程千葉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你要出使這兩個國家?」

      程千葉的目光忍不住在周子溪坐於輪椅上的腿上掃了一圈。

      周子溪行了一禮:「主公,我在魏為臣之時,同楚安王有舊,同涼州李文廣也有一面之緣,此二人素有野心,臣有把握說服他們。」

      「子溪啊,我不是覺得你不合適。」程千葉開口解釋,「我是覺得這樣太辛苦你。」

      周子溪目光堅定:「臣不辛苦,臣隻望能多為主公盡一份力。」

      程千葉思索了片刻,她有些放心不下,但又不想因自己的這份顧慮,傷了周子溪的自尊,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那就辛苦你這一趟了。」程千葉真摯的道謝,「你多帶隨侍人員,務必以自己的安危為重。出發之前,所有隨行之人,要讓我過目一遍。」

      周子溪行禮告退。

      貼身的侍從推著他的輪椅,走在青石板鋪就的道路上。

      周子溪的雙手放在膝蓋上,輕輕摩挲了一下那失去知覺得雙腿。

      儘管在此事上,他覺得自己是眼下最為合適的人選,他也很想為主公盡這份力,但其實他沒有把握會得到主公的同意。

      派他這樣一個殘疾之人,出使他國,主公會不會覺得有傷國體?

      事實上,如果不是此事十分緊急,目前也沒有更合適的人。便是他自己都覺得以這樣一個殘敗之軀,充做使臣,十分的不體面。

      然而主公幾乎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唯一關心的只是隨他出行的人員,是否安排妥當。

      木質的車輪,在青石板地上,發出骨碌碌的聲響。

      這種規律的響聲,日日伴隨周子溪,代替他的雙腿,把他帶到各個地方。

      這是主公為他設計的輪椅。

      主公不僅讓他獲得了重新「行走」的能力,甚至給予了他「行走」的尊嚴。

      這是我新的家,新的國。周子溪對自己說。

      失去家國的疼痛,我不能再體會一次。

      月上三竿,

      程千葉捏了捏酸痛的肩膀,摒退侍從,準備就寢。

      門輕輕的被敲了一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低低響起。

      「橋生?」程千葉覺得很有些意外,橋生雖然一直都居住在她隔壁,但是除非自己去找他,他很少主動在夜間找過自己。

      「進來。」程千葉說。

      門被推開了,墨橋生黑色的身影順著月光一道進入了屋中,來到了程千葉的面前。

      「你怎麼會過來?」程千葉伸出手,牽住墨橋生的手掌,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我,來看一下主公。」墨橋生有些局促。

      他在擔心自己,自從自己那天因賀蘭貞的死哭了一次,橋生就各種憂心忡忡。

      程千葉摩挲著墨橋生的手掌,那雙手十分粗糙,有著許多厚厚的老繭,摸起來有點刺刺的感覺。

      「我已經發出了討伐犬戎的檄文,很快,你就又要出征了。」程千葉心中不捨,「這一次,俞將軍要守在鄭州,由你獨自領軍,你一定要多加保重。」

      「主公放心,我一定踏平犬戎,拿下鎬京,用犬戎人的血,祭賀蘭將軍之英靈。」墨橋生想起賀蘭貞,眼中出現桀厲之色。

      但他很快後悔了。

      他看見主公那明亮的眼眸暗淡了下去。

      真是太不會說話了,他本想安慰一下主公,卻不想反而勾起了主公的悲傷。

      主公就坐在他面前,穿著素白的裡衣,因為想起了傷心的事,微微低下脖頸,長長的眼睫毛垂著,偶爾輕輕抖動一下。

      光潔的額頭上,零落了幾縷碎發。

      趕快做點什麼。

      墨橋生在心裡想。

      鬼使神差之間,他探過身,在月色中把一個吻落在了那瑩白如玉的額頭之上。

      程千葉撫了一下額頭,有些驚詫的抬起頭。

      墨橋生一下漲紅了面孔,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做出了這樣的動作。

      「我,我小的時候,母親每天夜裡回來,都會在我們額頭上親一下。」他開始結結巴巴的解釋,「不論那時候我肚子多餓,或者心裡有多難過,只要母親這樣親一下,我,我就感到好多了。」

      程千葉心裡很暖。

      她已經不再軟弱,足夠堅強,自信可以經得起風霜的考驗。但不代表她不喜歡被別人溫柔以待,能有一個會寬慰她,能溫暖她的人,她覺得很幸福。

      「嗯,謝謝你,我也好多了。」程千葉說,她伸手摸了摸墨橋生的面孔,也在他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了一個吻。

      「主公。」

      「嗯?」

      「那一次,韓全林逼迫我的那一次。」墨橋生側過臉,「您也是這樣,在我的頭上,」他伸手比了一下,「那時候,我就對您,對您……」

      程千葉笑了:「你那時候就能想對我怎麼樣?」

      室內彌漫著一股曖昧的氣息。

      墨橋生決定把話說出口,他站起身來,伸手解開衣扣。

      「我就想把自己獻給您。」

      程千葉咬住了下唇:「真的?隨便我怎麼樣都可以嗎?」

      「……」

      荒唐的一夜過去,

      因為他說了那樣的話,所以程千葉難免放縱了自己。

      她發現了在這種事中處於主導地位的樂趣。

      讓自己喜歡的人歡愉,痛苦,甚至哭泣。

      是一件讓自己滿足而快樂的事。

      明月的清輝,打在墨橋生薄紅未消的眼角上,程千葉忍不住用細細的親吻將他喚醒。

      墨橋生睜開眼,不好意思的衝著程千葉笑了笑。

      「你除了母親和兄長,還有其他家人嗎?你很少提到他們。」

      夜色中主公溫柔的聲音響起,突然就讓墨橋生的思緒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我,有一個兄長,還有好幾個妹妹和弟弟。兄長叫做墨狗蛋,妹妹叫墨二三……」

      墨橋生說起了自己的往事,他從沒和他人這樣聊起自己的過往。

      事實上,他甚至很少和別人聊天。

      這種感受很新奇,他開了口,不由就有了種傾訴的欲望。

      但同時他又有些緊張,將這樣瑣碎的小事,說給主公聽,會不會讓主公感到厭倦。主公是不是勉為其難的,在聽著自己無聊的話語。

      他時時悄悄打量程千葉的表情,只要主公露出些微的困倦之態,他就好及時閉上自己的嘴。

      主公和他並排躺在一起,月色中那雙浸透了星輝的雙眸,興致勃勃的注視著他,鼓勵著他繼續往下說。

      墨橋生就放下心來,一點一點的往下說。

      曾經的墨橋生,在程千葉面前總是卑微而怯懦。

      永遠低著頭,不敢開口,不敢說話,不敢表達出自己內心的需求。

      如今他,也正在一日日的在成長在改變著。

      這真好。程千葉在心裡想。

      「你的家人現在都在哪裡,也許我們可以派人找到他們?」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幾經轉賣,我甚至不記得和母親一起生活的那個營地是在哪裡。但也許,我可以努力試一試。」

      兩人細細碎碎的對話,在寂靜的夜晚中不時的散出。

      不知不覺中,他們就聊到了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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