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時相顧無言,氣氛詭異到了一個極點,最後還是周金泉乾咳一聲打破尷尬,“含哥兒,你今年多大了?”
周含垂著頭回憶了一下,“今年就滿十九了。”
“十九了啊,是個大孩子了,”周金泉看向李芳玲,“你說呢?”
李芳玲臉上帶著笑容,“含哥兒你還記得你娘給你訂過一門娃娃親的事吧?”
周含心想這門親事應該是黃了,據說跟他定親的那戶人家孩子爭氣,都讀到高中了呢,他爹說能考上高中就是特別聰明的那種人。
高家蒸蒸日上,周家走下坡路,這門娃娃親是他娘當年做主定下的,如今他娘不在了。周含雖然腦子笨,但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們家,何況他身體不好,要是他們把女兒嫁過來也只能跟著他吃苦,他就別禍害人家姑娘了。
便點點頭,“記得。”
李芳玲歎口氣,“記得就好,我還怕你忘了呢,你妹妹今年就十五了,也該相看人家了。”
話題突然跳轉讓周含有一瞬間發愣,但還是順著接下去,“是啊,到時候我收了地裡苞米給四妹添些嫁妝。”
李芳玲突然握住周含的手,“你這孩子就是太為妹妹著想了,家裡不要你給四妹添嫁妝,你收的那點苞米也賣不了幾個錢,你自己收著就成!”
周含定定看著李芳玲,就算他再不聰明也覺出味來了,“那二娘,想要我給四妹送些什麽?”
李芳玲的臉瞬間笑開,像乾涸的橘子皮一樣擠在一起,“高家可是好人家,高家二小子今年高中就要畢業了,聽說他是附近幾個莊學習最好的,說不定高家能出個大學生呢!”
這年頭的大學生,最值錢了,人人都翹腳看著高家,李芳玲也心動,何況她家和高家還有這麽一層關系,雖然當年牽線搭橋的人已經不在了,但只要高家幾個老人還在,這關系就斷不了。
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什麽,是臉面,他們做不出打自己臉的事。
李芳玲滿面紅光的朝著周含說自己的計劃,似乎已經過上了想象中的美好生活,言語間並沒有詢問周含的意思,仿佛他的意見並不那麽重要。
“二娘想讓四妹嫁到高家?”
李芳玲不假思索的點點頭,“反正當時你還在娘胎裡,高家哪知道是男是女,高家的孩子也不少,我就說是女孩他們也反駁不了什麽。”
周金泉張嘴打斷,“我跟高家商量了,明天那邊就來人相看,含哥兒明天趕驢車去接一下!”
聽他們三言兩語就把自己親事截走周含並沒什麽反應,反正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像平常人一樣結婚生子,讓四妹嫁過去家裡也高興,他也高興。
但是他爹讓他趕驢車去接人,周含趕緊開口,“小棗身體不好,不能去接人!”
周金泉蹙眉,“一頭驢而已你還真把它當人了,再說接個人你還怕它死了不成?高家現在什麽情況,要是看不上咱們家別說你,四妹的人生大事全得泡湯,你就是全家的罪人!”
……
周含一回老房子就給驢棚裡的小棗加了一大捧麥草,看著小棗的水靈靈的大眼睛:“小棗你多吃點,明天得跟著我多跑一趟了。”
其實小棗只是早些年的時候病過一陣子,現在雖然比不上一般的驢,但也算不上病驢,頂多瘦弱一點,是周含自己心疼小棗,舍不得它跟著自己乾那麽累的活,他的小棗,他只有小棗了。
第2章 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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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含今天起了個大早,燒了熱水簡單擦了擦身子,可不能讓高家的人覺得自家不重視。
盤腿坐在炕上想了想,打開炕櫃拿出一套已經洗得發白的舊衣,衣服雖舊但大小合身,這是周含最好的一套衣服,往常只有過年才舍得拿出來穿一次,去接高家的人還穿著短一截露出腳踝的衣褲像什麽樣子。
周含摩挲著手上因為常年乾農活磨出來的厚繭,伸出雙手細細看了看,手上許多口子,有以前留下的疤痕還有最近被劃傷的口子,總之不大好看。
又在炕櫃裡找了半天,從最裡面翻出一塊塑料紙,輕輕剝開塑料紙,裡面躺著半塊棒狀油膏。
這是過年的時候二娘塞給他的棒棒油,周含可珍惜了一直沒舍得用,伸出食指輕輕剜了點抹在手背上,雙手把油膏搓勻,然後又好生把油膏包著放了回去。
現在手總算不那麽乾裂了,摸上去雖然有點油但是很舒服,還有點刺麻麻的,周含形容不上來,總之就是舒服。
高家在的莊子離這邊還挺遠,他趕車過去接上人再回來也得中午了。
周含乘著清早的日光和小棗一起朝遠方走去,鈴鐺一直響著,一遍又一遍,讓無邊的黃土顯得有了些生機。
周含遠遠看見一個穿白衣的身影站在那裡,雪白的襯衫,軍綠色的褲子,在陽光下映得他眼睛有些發疼。
周含很少見過穿的這麽白淨的人,起碼他們莊就沒有,人人都有做不完的活計,衣服也永遠是灰撲撲的。
走近了才發現對方還系著皮帶呢,他爹也有一條,但平時都舍不得用。
這人等在這,應該是高家的人吧?周含面對不熟悉的人其實有些不太敢主動搭話。
“我趕著驢車過去,要是對方是高家的人那他應該會主動問我,那要是他不問我怎麽辦?”周含糾結間驢車已經趕到對方面前,對方手裡還提著一個大箱子,應該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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