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臟懸空跳了兩下，最終踏踏實實地歸為原位。程諾猛然嘆了口氣，扭過頭掩飾自己臉紅的尷尬，笑了兩聲說：「我要是有你這個段位，現在早不是光棍了。」

　「你意思是我現在不是光棍？」宋城眸光微動，側眸笑看程諾。

　「別套我話啊！」程諾哼笑一聲，瞥了宋城一眼，收回目光，唇角抿著笑，「我可不上當。」

　開車出了車庫，有幾片朦朧的白色東西落在了擋風玻璃上。到了玻璃上以後，眨眼間就消失了。程諾心下一動，打開了車窗，手指冒尖伸出窗外，一片雪花飄飄悠悠的落在了他的指尖上。

　十指連心，雪花融化的那一瞬間，程諾的心生得一聲響。

　「下雪了。」程諾笑著回頭，圓圓的眼睛裡滿是喜悅。

　宋城看著程諾，眼神隱隱動情，程諾清秀的臉頰上，高興不加掩飾。這麼大年紀看著雪花，還像小時候一樣，格外純真好看。

　「明天有大雪，學校會很熱鬧。」這不是今年的初雪，上次下雪時，兩人也在一起。坐在高鐵上，程諾回家參加爺爺葬禮。

　思緒是不受人控制的，電光火石間，已經拐了七八個彎。程諾記得他剛從實驗室被放出來那天，外面也是下著大雪。厚厚的積雪將小城全部覆蓋住，積雪上面站著密密麻麻看熱鬧的人群。

　他第一次見那麼多人。

　那天他很害怕，瘦弱的他八歲看上去像四五歲，嚴重的營養不良。他被警察用軍綠色的厚棉襖包裹著，像是剛從母胎裡出生的嬰兒。

　程諾的生日是在酷熱的夏季，可他更願意把那天當做他的生日。他八歲以前，根本不算出生。不過是從一個溫暖的窩，進入了一個冰冷的窩。

　所以他很喜歡下雪，因為下雪總會有好事情發生。初雪那天趕上爺爺去世，他都沒什麼閒心思去高興。但是今天，悲傷被壓下去後，心底隱藏的喜悅被重新拉了出來。

　青年將車窗開了個小縫，冷風伴隨著雪花刮進來，程諾滿心歡喜。

　他覺得，下雪天陪著宋城一起過，更讓他開心。

　因為是聖誕，電影院將電影廳分了不同的場，從十點播放到凌晨。程諾作為男人，毋庸置疑地喜歡戰爭片，轟隆隆的最能激起男人心中熱血。

　取好票，宋城和程諾兩人排隊去買吃的。程諾在機場吃過快餐後上的飛機，所以現在不是很餓，只買了盒爆米花和兩杯飲料。

　今天人很多，到處都是小情侶，男的排隊女的等。程諾好不容易從人群裡擠出來，抱著爆米花回頭一望，發現宋城不見了。

　程諾站在一堆等待著男朋友出來的女人中間，嚼著爆米花心情頗為複雜。而他的複雜在見到宋城手裡拿著的哈根達斯時，瞬間只剩下了簡單的高興。

　「臥槽！」程諾高興地雙眼放光，拿著爆米花邊搓手邊驚喜地看著宋城。

　電影廳濃烈的氣氛帶動著青年男女的熱情，下雪天配上一碗冰淇淋簡直是太棒了。宋城將冰淇淋遞給程諾，接過了他手裡的爆米花，看青年高興地拿著小勺吃著的模樣，宋城笑起來說：「走吧。」

　「你怎麼想著買這個的？」程諾吃飯不喜歡吃甜口，但冰淇淋還能接受。草莓味吃得心裡粉嫩嫩的，眼睛彎成了一輪新月，格外滿足。

　宋城笑看著程諾，回答道：「有人給他女伴也買了一個。」

　程諾一愣，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含著勺子含混不清地說：「人家給女朋友和你跟我買有什麼關係？」

　男人雙眸溫柔，沉聲應道：「我在學習怎麼追喜歡的人」

　一口冰淇淋冰涼香甜，順著嗓子眼滑進肚子裡，程諾快甜死了。

　兩人選擇的電影廳裡零零星星地坐著幾對男人，之所以說是幾對，是因為大家都兩兩緊挨著坐著。宋城和程諾進場，大家先是驚豔了一把宋城的顏，然後就心照不宣地微笑了一下。

　程諾被幾個人笑得脊背發涼，找了座位坐好，開始看電影。

　2D電影不需要戴眼鏡，程諾端著冰淇淋碗邊吃邊看，電影廳燈光滅掉，屏幕十分亮。身邊宋城似乎動作了兩下，程諾扭頭看了一眼，宋城從眼鏡盒裡拿出眼鏡，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鏡腿，將金絲邊眼鏡戴上了。

　屏幕的亮度將男人的臉打得蒙上了一層黑紗，襯得男人優雅神秘。程諾看愣了半晌，男人微一回頭，對上了程諾的目光。

　「甜麼？」男人薄唇微抿，唇角藏著淡淡的笑意。

　程諾回過頭來，身體往下藏了藏，將冰淇淋遞給男人，說：「你自己嘗嘗。」

　男人伸手要去拿，程諾一把將冰淇淋盒子抽回來了，抽回來後對上男人的略帶疑惑又溫柔的眉眼，程諾抱著肚子哈哈笑了起來。電影已經開始，他不敢笑出聲，張開嘴巴「哈哈」的口型，然後一聲不吭得在座位上打滾。

　宋城安靜地看著他笑得前仰後合，唇角噙了些笑意。等程諾憋著笑了半晌，宋城抬手揉了揉他的頭，轉頭看電影。

　倆人看得電影本來是戰爭片，但看著看著程諾眼皮就打了架。等電影結束，電影大廳燈光亮起，宋城摘掉眼鏡看向程諾時，青年緊閉著眼鏡，仍舊睡得一臉踏實。

　青年的睡顏格外安靜，像一幅畫一樣定格在那裡。白皙的臉蛋，長卷的睫毛，英挺的鼻樑，還有微微抿起的雙唇。他的五官很清秀，這樣安靜著，更加有讓人心神安定的力量。

　外面工作人員進來收拾垃圾，在場的人也起身往外走，臨走時趁著燈光正亮，瞅了宋城一眼，回頭時臉紅著和身邊的人說句什麼，然後再一起離開。

　「清場了。」打掃衛生的大叔叫了一聲。

　宋城抬眼瞧了瞧，示意他不要再出聲，弓著身體蹲下，將程諾攬到了自己的背上。男人微微用力，雙腿直立起來，頎長高大的身影在作為上拉了一串曲曲折折的影子。

　大叔看著兩個大男人這個樣子，讚歎了一句：「兄弟倆感情真好。」

　宋城微微一笑，背著仍舊熟睡的程諾出了電影廳。

　出去後，馬上到了電影院外面，隨著午夜的臨近，這裡更加熱鬧非凡。宋城背著程諾出來，瞬間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先不說一個大男人背著另外一個大男人，單說宋城的長相，大家就移不開眼睛。

　到了學校，外面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宋城背著程諾上樓，開門後將程諾放在了床上。青年在床上翻滾了一圈，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宋城上了床，想要掰正程諾的身子，他動作極盡輕柔，但將程諾掰正時，對上了青年黑漆漆的雙眼。

　唇角一壓，男人眸光深邃，語氣溫柔。

　「醒了？」

　程諾側躺在床上，一雙眼睛裡仍舊帶著些慵懶的睡意。他抬眼看著宋城，問道：「電影看完了？」

　將手邊的被子拉上青年的身體，宋城輕聲應了一句，外面路燈朦朧，看得到窗外的雪漸漸大了起來。

　「要不要洗刷？」宋城問道，「洗刷後好好睡一覺，明天積雪就厚了。」

　程諾木木地看著宋城，沒有絲毫的動作。他眼神明亮，像是陽光下閃著波光的湖泊，清澈透明，格外好看。

　宋城對上他的目光，一時間沒有移開。

　程諾身體很熱，熱的他的心臟都狂躁了起來，跳動得格外不規律。和男人共處一室，感受著男人的呼吸和心跳，看著男人臉，程諾覺得自己像是要瘋了一樣。

　「你要吃冰淇淋嗎？」程諾問宋城。

　「你想吃嗎？家裡沒有，我明天給你買。」男人唇角略略一勾，伸手摸了摸青年軟軟的發，語調格外低沉溫柔。

　「我有。」程諾衝著男人一笑，笑得臉紅到脖子根。

　男人眸光一抬，深沉的眼神投射到青年的臉上，眸光微動，後方波雲詭譎。他俯下身體，雙臂支撐在青年身側，低眸看著懷中青年朦朧的眉眼。

　兩人之間的氣息愈發貼近，也愈發紊亂。宋城身體漸漸壓下，與青年的雙唇近在咫尺。

　宋城的心跳紊亂了些，震得胸腔發疼，他有些迫不及待，又不敢輕舉妄動，時刻揣度著身下青年的表情。

　在他馬上就要吻上青年時，青年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頭一歪，哈哈笑了起來。

　「不給你吃！哈哈！」

　青年的笑聲爽朗而肆意，彷彿整個人生明亮無比，沒有絲毫的不快，活得痛快灑脫。

　男人心跳依舊沒平復下來，他看著懷裡人笑得如此開心，唇角竟然漸漸泛了絲絲甜意。

　「我已經吃到了。」宋城伸手刮著青年頗為些溫度的臉頰，笑著說：「你笑得比冰淇淋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