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宋風時搖搖頭,說:「那麼這個香水推廣的計劃……」
「這個你不用管。」金蘭殊說,「你把自己手上的項目做好就行。」
「為什麼我不管?」宋風時不悅,「你要將我投閒置散嗎?」
「這是送你的禮物,」金蘭殊說,「你只管享受就行。」
宋風時還是有些不放心,待金蘭殊掛了電話之後,宋風時又發信息問歐文和曹大頭這款香水的推廣計劃怎麼搞。
他得到的答覆都是一致的:「我們都不知道,這個東西是金總自己全權負責的。我們想插手都說不上話。真奇怪,金總怎麼忽然這麼親力親為了?」
這個說法還是讓宋風時有些暗地裡的歡喜的。
好像金蘭殊對他真的很用心一樣。
宋風時在巴黎這邊工作著,忙碌之餘,偶爾想起這瓶香水也會感覺愉快。
因此,他又免不了多番問曹大頭等人,這款香水的推廣進度怎麼樣。
曹大頭的嘴巴倒是很嚴實,只說:「這個項目的推廣全權由總裁負責。我們都沒得過問。」
「雖然是沒得過問,但這只是表示你們沒有決策權啊,可不代表你們沒有知情權。」宋風時說道,「而且,印海報、做包裝這些也要委託下面的人去做啊。我可不信,這款香水保密到每一瓶都是金總裁一個人負責灌裝、印刷、貼街招?」
「唉,宋總啊,」曹大頭無奈地說,「你明知道金總裁想給你一個驚喜嘛。你就別問了。」
宋風時無奈的很:「那麼金總裁真的不擅長營造『驚喜』!他都被我知道了有這麼一件事了,還保密幹什麼啊?」
曹大頭便說:「你問我也沒用啊,金總裁的思路誰跟得上啊?」
宋風時也算被說服了,金蘭殊的思考回路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總之呢,」曹大頭也是很疲憊了,說,「你要問就問金總裁,別問我。別為難小人啊!」
宋風時笑著搖頭,說:「唉,我就隨口一問嘛,何必說道這個份上!我和你都是平級的。」
雖然曹大頭和宋風時都是一樣的級別,但那也只是職務上的同級別罷了。誰都知道,在金蘭殊的心裡,沒有人是和宋風時一個級別的。
宋風時將巴黎這邊的手尾跟好,便打報告說要回國。
金蘭殊那邊檢查了一遍,準備首肯,並讓歐文給他訂好機票行程。
「你會來接我的飛機,對吧?」宋風時問道。
金蘭殊回答:「當然,親愛的。如果沒有別的安排的話,我會去的。」
這話聽起來真叫人不爽。
可是,作為下屬,宋風時還是相當體貼地回答:「當然,如果和工作上的安排衝突了,那肯定是工作為重!」
金蘭殊又說:「如果我去了,會好好歡迎你的。」
宋風時心裡有了不詳的預感,只說:「你千萬別搞什麼『驚喜』,抱著玫瑰花大聲說愛你那種……我年紀大了,受不了這個!」
「你以為我就受到了嗎?」金蘭殊挺不在乎地說,「我也沒這個臉皮在公共場合這樣子啊。」
「哦……」宋風時也算放心了些。
他還真怕金蘭殊受到什麼網上視頻的啟發,來玩這一套。
金蘭殊又說:「你放心,我是不會在公眾場合搞什麼大告白的。我可是比誰都怕丟人。」
「唔……」
聽到金蘭殊這麼說,宋風時反而有些不高興了。
他宋風時不喜歡公共示愛是一回事,但是金蘭殊說他也不喜歡、怕丟人,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宋風時自己彆扭起來,便不多說話了。
金蘭殊也沒察覺到宋風時心裡那點彎彎繞繞,自說自話地說:「看在我這麼用心哄你的份上,我覺得你真的不應該鬧彆扭了。」
「什麼用心?」宋風時嘟囔說,「就那個香水嗎?還是AI調出來的,虧你好意思說,真會偷懶!」
金蘭殊挺驚訝的:「AI調出來怎麼樣了?那燭光晚餐的蠟燭還要我自己灌注嗎?吃牛排還要我養大一頭牛嗎?送玫瑰花還要我自己施肥嗎?我覺得我挺夠意思的了。」
「親愛的老闆,你放屁呢。」宋風時說完就掛了電話。
金蘭殊聽著電話裡的「嘟嘟」聲,一臉悶悶不樂的:這個小宋越來越會擺款了!
宋風時收拾好了巴黎這邊的東西,便坐飛機回國。
經過長途的飛行之後,宋風時也頗感疲憊,洗了把臉才下飛機。
下了飛機之後,宋風時重新打開手機,看到了金蘭殊發來的信息:「我有個酒會,不能來了。我讓歐文來接你了。」
宋風時看了一下,發現今天是星期日,便回覆:「算了,你放過歐文吧!我自己認路回家的。」
「我放過他?不可能,加班申請都已經批了。」
宋風時真替歐文感到疲憊。
有這樣的老闆,怪不得歐文都無法脫離單身。
宋風時領取了行李,順著電梯到了機場大廳,一抬頭,便看到了機場牆壁上大幅的廣告海報。
海報上赫然是那蘭花系絲巾造型的香水,商標也是「雲想」的那朵小祥雲。
「這是……」宋風時頓足在香水廣告牌前面。
香水的名字放得很大——金風。
「這款香水……叫做『金風』?」宋風時定定看著廣告牌。
金……風……
他低頭一看,見到廣告語還尤其動人:
當君相思十六夜,火落金風千重高。
他是……在說想念我嗎?
宋風時並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做。
金蘭殊也沒想到自己會變得那麼酸氣。
居然寫這種酸裡酸氣的句子。
金蘭殊自己都不好意思看。
他也不好意思站在那兒等宋風時。
他準備好了這整個廣告,並買好了機場的廣告位,同時安排好歐文訂機票,確保宋風時一下飛機就能看到這個廣告。
可是,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金蘭殊自己害羞了。
害羞了,他便藉口說自己有酒會,讓宋風時自己回來。
宋風時駐足在廣告海報前良久,心思翩飛。
要說起來,他還是有些感動的,只是呢,又怕自己表錯情。
「小宋總!」歐文從背後叫他,「你終於來啦!」
宋風時笑著點頭:「嗯。等很久了?」
歐文一邊幫宋風時推行李,一邊說:「唉,金總本來今天說要來的。可是呢,忽然又說有事耽擱了。」
宋風時微微一笑:「沒關係,肯定是工作要緊的。」
「是啊,宋總真是很貼心。」歐文說著,又道,「這些天公司沒了你啊,真的都快轉不動了。大夥兒都盼著您快回來呢!」
這話一聽就是明顯的恭維了。
宋風時笑著說:「怎麼會呢?公司哪有說沒有了誰不行的?再說,那個『金風』香水從創意到落實,我都沒有怎麼參與過,還不是做得很好看了?」
「哦,那個怎麼一樣?」歐文聽見宋風時主動提起了「金風」香水,便帶笑回答,「那個是金總親自操刀的,肯定好啊。他說了,這個是意義重大的,誰都不准插手。」
宋風時只得帶笑點頭:「是麼?那可真是用心了。」
金蘭殊確實用心了,現在還在用心想什麼圓「去了酒會」這個謊言。
所以,金蘭殊還真的去了一個酒會。
酒會裡,傅丞也在。
二人便聊起天來。傅丞又說:「我看到你們新出的香水了,廣告做得不錯。」
「呵,當然,那是我自己做的。」金蘭殊驕傲地說。
傅丞又道:「那『金風』是因為你姓『金』,你男朋友名字有個『風』字嗎?」
被冷不防這麼提問,金蘭殊也有些靦腆,只含糊點頭:「嗯,是的。」
「那你男朋友應該已經哄回來?」傅丞猜測道。
金蘭殊卻說:「我……我也不知道……」
傅丞皺眉,說:「好吧,感情的事情是很複雜的……」
「是啊,說了你也不懂的。」金蘭殊搖搖頭,說,「你下次要泡什麼人,可以來問我意見,我可以教你。」
傅丞素來直接,只道:「我覺得還是不要了吧。」
金蘭殊聽了就不高興了:「哎,你這是瞧不起我嗎?」
傅丞點頭:「可以這麼說。」
金蘭殊特不滿意:「我可是找到了男朋友的人啊。」
「然後將他氣到了巴黎去。」
金蘭殊憋住了一股氣:「他現在不是回來了麼?」
傅丞說:「他回來了?什麼時候?」
金蘭殊答:「今天。」
「那你為什麼不去接他?」
「我……」金蘭殊嚥了咽,說,「因為我要來參加酒會呀。」
傅丞不解地說:「你來參加這個酒會卻不去接機?」
「嗯,是的。」金蘭殊說得也有些氣虛。
傅丞只道:「我好像知道為什麼你們感情不順了。」
「我們沒有不順!」金蘭殊不服氣地說,「我們好著呢!」
像是為了佐證金蘭殊的話一樣,宋風時在此刻來電了。
金蘭殊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親愛的小宋」,便嘴角勾起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朝傅丞面前晃了晃,說:「你看,他主動給我打電話呢!」
傅丞完全不明白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得意的,便面無表情地說:「我看到了。」
金蘭殊卻是美滋滋地拿著電話走到了角落,接通了之後,又裝模作樣地用公式化的口氣說:「喂?」
宋風時聽見金蘭殊的聲音,便微微一笑,說:「我看到『金風』的廣告了……」
「唔。」金蘭殊有些耳熱,點點頭,「還行吧?」
「還行的。」宋風時頓了頓,又問,「只是不知道『金風』這兩個字有什麼典故啊?」
「這你都不知道嗎?」金蘭殊只道,「你又不蠢。」
宋風時卻偏偏想聽金蘭殊說,便道:「那你告訴我聽呀。」
金蘭殊卻竟彆扭起來,紅著臉半天,只啞啞地說:「西方為秋而主金,故秋風曰金風也。《警世通言》又云『一年四季,風各有名:春天為和風,夏天為薰風,秋天為金風,冬天為朔風』。」
「……」宋風時有一些意外,默了半晌,說,「所以『金風』是『秋風』的意思,這個是秋季香水,所以就叫『金風』麼?」
「是的,」金蘭殊忸忸怩怩地說著,又彆彆扭扭地再添了一句,「反正你懂就好了。」
他可不信宋風時不懂。
「我可不懂。」宋風時又是拿不準,便多問了一句,「那廣告詞呢?當君相思十六夜,火落金風千重高。是作何解呀?」
「這你還不知道?」金蘭殊只說,「李白的詩句『月出魯城東,明如天上雪。魯女驚莎雞,鳴機應秋節。當君相思夜,火落金風高。』你不知道啊?一早叫你多讀書。」
「知道了,那我現在回去讀書了。」宋風時不冷不熱地說,「拜拜。」
說完,宋風時就把電話掛了。
果然,狗嘴偶爾吐了一下象牙,就馬上給吞回去了。
宋風時回到了家裡躺著,調整時差。
沒睡多久,就被「鬼」壓床了。
壓了大半夜。
金蘭殊從宋風時的身上離開,一邊說:「看來你也挺想我的。」
宋風時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厚顏無恥!
金蘭殊又說道:「我對你夠意思了吧?你可不許再鬧彆扭了。」
宋風時從床上翻身起來,只說:「什麼夠意思了?我沒聽明白你的意思。」
「哎,你真的是『三分顏色上大紅』了是吧?」金蘭殊也不爽了,「我花那麼多心思哄你了,你還不樂意?宋風時,你做人不能這麼得寸進尺呀!」
「你花了很多心思哄我?」宋風時只笑了,說,「那你說說,你花了什麼心思哄我啦?」
「就那個香水啊,不是送你的麼!為你私人訂製的!」
「那可不!那不是賣錢的麼?只要是付得起錢的消費者都能買回去噴。」宋風時只道,「況且,你不是說了那香水名叫『金風』,就是秋風的意思。秋風是屬於所有人的!秋天一到,滿街都是那個味兒……到時候這個男的、那個女的都噴那個香水,算誰的呢?你聽過那首歌沒有——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兒?這算哪門子的『私人訂製』?」
金蘭殊還真的被他給問住了。
宋風時這麼說,好像有點兒道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