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金蘭殊和嘉虞在酒店大門下車,泊車小弟便來接手車子了。金蘭殊上台階,嘉虞跟在他的身後。酒店的台階因為雨水頗為濕滑,嘉虞走在台階上的時候便「哎唷」一聲,身體不自然地往金蘭殊那邊靠去。一般而言,金蘭殊這人再沒禮貌,身旁有個人要摔倒,還是要扶一下的。偏偏這回金蘭殊不是在嘉虞的身旁,是在他前頭,也沒看到嘉虞要摔。只是金蘭殊聽見響動,回過頭,冷不防看到一個人朝自己撲過來,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躲開。就這樣,嘉虞就撲倒在了台階上。
金蘭殊才回過神來,頗不好意思地扶了一把嘉虞,說:「你還好吧?」
嘉虞咬著牙說:「沒、沒什麼……」
金蘭殊點頭:「沒什麼就好。」
嘉虞又道:「只是我這樣摔傷了,自己一個人也上不去房間……還有……」
「這個你不用擔心。」金蘭殊道。
嘉虞有些欣喜:「是麼,難道要麻煩金總您……」
「哎,」金蘭殊招呼了一個侍應過來,「扶他回房間吧。」
侍應便扶住了嘉虞。
金蘭殊對嘉虞說:「那你們慢慢走,我還有事,先上去啦。」
說著,金蘭殊就大步走往電梯間了。
嘉虞氣得腦袋都嗡嗡響:這金蘭殊是真的蠢,還是故意的?
金蘭殊這人特別踏實,說了還有事,就是還有事,回到了酒店房間,馬上就打開電腦,開始和夔龍總部的視頻會議。會議結束之後,夔龍老總單獨和金蘭殊私聊,問他:「嘉虞那孩子還成吧?」
「他才上班第一天。」金蘭殊說,「我沒法評價。」
夔龍老總心想:妳媽客氣話還不會說兩句麼?
「嗯。」夔龍老總又道,「他年輕不知事,還勞煩你多多照顧他的。」
金蘭殊心想:你不是叫我別把他當你親兒子,儘管使喚就行麼?
當然,金蘭殊也不至於聽不懂人話到這個地步。他當然知道自己既然還在夔龍打工,就不適宜太得罪老闆。平時有理的時候頂兩句散發散發就算了,平常該幹嘛還是得幹嘛。
「知道了。」金蘭殊說,「我會的。」
夔龍老總才放心地結束了通話。
另一方面,宋風時則忐忑不安。
他根本不知道嘉虞是誰,只是看那嘉虞男生女相、妖裡妖氣,真的是非常討人嫌。
「八成是個狐狸精!」宋風時難得地臉露怒色,還拍了拍汽車的方向盤,「真讓人生氣!」
但是,宋風時自問好像也沒有生氣的立場吧?——而這一點,正正又是最讓宋風時憋屈的。
難道我要衝上去「抓姦」嗎?
人家金蘭殊還是「鑽石王老五」呢,和一個小男生幹點什麼,也算「姦」?我抓個什麼「姦」?只怕是抓破自己的臉面罷了!
像我宋風時這樣知書達理的人,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呢?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十分鐘之後,宋風時站在了金蘭殊的酒店房間門外,猶豫著該敲門還是用房卡直接劃開門。
算了,他不但是我的床伴,更是我的老闆,我總不能不給點面子的。
宋風時選擇了按門鈴。
金蘭殊很快前來開門,看到了宋風時,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驚訝之中還夾雜的幾絲慌亂被敏感的宋風時捕捉了。
「怎麼了?」宋風時像是審視犯人一樣死盯著金蘭殊的臉,「我能進去嗎?」
金蘭殊乾咳兩聲:「進來嗎?嗯,現在嗎?」
宋風時越發覺得金蘭殊心裡有鬼,便更有些氣惱:「是的,是有什麼不方便?」
「嗯……」金蘭殊道,「倒也不是……」
「是不是裡面有什麼?」宋風時試探地問,「有什麼不能讓我看到的?」
「啊……」金蘭殊的表情,就是被說中了。
宋風時又恨又氣,還有些傷心,半晌怒氣消了,就覺得難堪:「那算了,我走吧。」
這話說得傷感。
宋風時彷彿要放棄了什麼似的。
金蘭殊也不知宋風時怎麼忽然傷心起來了,便忙拉住他,說:「這個……確實是我沒處理好我們的……」
宋風時的心猛然往下沉:「沒處理好……我們的什麼呢……?」
「嗯,我們的那盆花兒。」金蘭殊語氣有些抱歉,「好像被我養死了……」
宋風時睜大眼睛:「花兒?」
「對,就你上次帶來的那盆。」金蘭殊索性拉著宋風時往房裡走,指著窗台上那棵枯死的蝴蝶蘭,「你瞧。」
宋風時此刻果然是哭笑不得。
「嗯……」宋風時說,「你自己養啊?為什麼不叫酒店侍應幫你呀?」
「他們哪懂啊?」金蘭殊答,「我都養不好,他們能養好嗎?」
宋風時真真是無言以對了。
事實上,金蘭殊這麼說也自知沒有道理。實情是侍應生嘗試幫金蘭殊伺候蝴蝶蘭,卻被金蘭殊訓斥:「請不要碰這盆花!」態度相當謹慎而珍重,侍應生自然不敢得罪這位VIP。沒想到,金蘭殊最近太忙,經常泡辦公室,也忘了照顧蝴蝶蘭,服務員看見了也不敢碰,最後就眼白白看著鮮花枯萎、感歎世事無常了。
這樣的情由,死要面子的金蘭殊自然是不能和宋風時坦白的。
宋風時不明就裡,但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因為他原本心上的頭等大事乃是那個妖裡妖氣的漢子。
宋風時正愁不知怎麼提這件事,卻聽見門鈴又響了。
「我沒叫room service啊。」金蘭殊說,「會是誰呢?」
宋風時馬上就想到了剛剛目擊的那個「妖裡妖氣的漢子」。
金蘭殊逕自往門邊走去,宋風時便坐在蝴蝶蘭旁邊等著。
宋風時那不合時宜的直覺竟然沒有出錯,門外站著的就是「妖裡妖氣的漢子」——嘉虞了。嘉虞站在門外,並不能窺見房間的狀況,自然也不知這兒除了他與金蘭殊還有一個吃著醋的宋風時。
金蘭殊看見嘉虞,也有些意外:「你既然摔傷了,不在自己的房間待著,跑來我這兒做什麼?」
宋風時聽見這話,便彷彿聽到了兩個重點,一個是這人摔傷,一個是這人是住著這酒店的。宋風時便勸慰自己說:「原來這個人是受了傷,又住這兒,跟金蘭殊也認識,所以金蘭殊開車載他罷了……」
嘉虞卻用有些委屈的語氣說:「可我的手摔疼了,也沒有藥物治療。我自己也不知該上哪兒吃飯去……唉,我是一個人從外地過來的,在這兒也只認識您一個,便想拜託您,看有沒有什麼藥呀,或者是吃的,可以借我熬一下。」
宋風時一聽,就判斷這人果然就是個「妖裡妖氣的漢子」,一個男人說話怎麼這麼嗲,肯定不是什麼大好直男!
金蘭殊只道:「6666。」
「什麼?」嘉虞一怔。
「6666,」金蘭殊重複了一遍,解釋道,「這是禮賓部的電話。你剛剛說的問題他們都能夠解決,比你跑過來找我省事兒多了。」
嘉虞乾咳兩聲,點頭:「謝謝金先生。」
「嗯,不謝。」金蘭殊將門關上。
宋風時見金蘭殊這個態度,也算放心了些,看來二人之間倒是沒什麼曖昧。又或者是這個漢子想要搞點什麼曖昧,但是金蘭殊沒接收到信號。
金蘭殊這樣說話做事的風格,很多時候讓宋風時頭痛,但在這個時候,又讓宋風時得到些許的安慰。
金蘭殊這臉、這身份、這才華自然招惹桃花。但這些個桃花應該都是被他自己一張嘴給噴死的。
只有宋風時頑強地挺著罷了!
「我真是會自討苦吃……」宋風時還默默地嫌棄自己。
金蘭殊完全沒在乎嘉虞那一段小插曲,上來就抱著宋風時滾床上,說要為蝴蝶蘭的事好好補償宋風時。
然後大幹了一場。
都不知道是誰補償誰呢!
幹完一次,金蘭殊又要再來,卻被宋風時推開。宋風時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我還要回去做方案!」
金蘭殊沒好氣地說:「行,你去吧!你以為我不用做事?我可比你忙多了!」
宋風時無奈一笑:「我也沒有在跟你比這個啊。」
金蘭殊卻悶頭不語了,跟小孩子似的生悶氣。
宋風時笑著跟金蘭殊道別,便穿衣離開了。
翌日,金蘭殊去取車的時候,偏巧又遇見了嘉虞。嘉虞笑著說:「哎呀。是您呀?」
金蘭殊說:「是你呀?」
嘉虞又道:「這麼巧,您能捎我上班麼?」
金蘭殊想著順路,對方又是老闆兒子,也並無什麼拒絕的理由,便開車載了嘉虞。在車上,嘉虞有些委屈地說:「昨天摔著的地方今天還挺疼的。」
金蘭殊沒接話。
嘉虞又笑,說:「不過您提議找禮賓部,那還真的太聰明了。我這麼跟他們一說,他們就把事情都解決了。唉,還是您聰明、會做事情,像我,就是不知道這些的。」
金蘭殊也沒理。
嘉虞乾咳兩聲,想著可能剛剛都是「自說自話」,對方也不好接話。他便拋出一個問題好讓對方接話:「嗯,您吃什麼早餐啦?」
金蘭殊終於吭聲了:「我在開車,別跟我講話。」
嘉虞便不吭聲了。
不過,嘉虞是一個養在外頭的兒子,從未得到父親的寵愛,母親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他自小就養成比較能忍氣的習慣,因此,他在金蘭殊的打擊下保持著好看的笑臉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二人下了車,嘉虞又跟金蘭殊背後一起走。
金蘭殊卻轉過頭,對嘉虞說:「你為什麼跟著我?」
嘉虞保持微笑:「咱們不是順路麼?都是去總裁辦呀。」
「但是,你的職位太低,是不能和我乘一個電梯的。」
嘉虞愣住了:這「天煞孤星」金蘭殊,還真的……不是浪得虛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