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韜盯著托尼沉默不語，喬安娜皺眉道：「怎麼了？」

蘇韜嘆了口氣，追問道：「你祖父發病的時候，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情況，喜歡咬人？」

喬安娜猶豫片刻，點了點頭，嘆氣道：「這是我們家族的秘密。」

蘇韜嘆了口氣，沉聲道：「你們家族不僅有人格分裂遺傳史，恐怕還有卟啉症遺傳史。」

喬安娜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在義大利檢查后，托尼的確出現卟啉症的狀況，他一直在服用藥物，但醫生對他的精神狀況無計可施。」

卟啉症又叫做吸血鬼病，這不是現實版的德考拉伯爵嗎？

喬安娜倒也不是故意向蘇韜隱瞞，只是這涉及到家族的機密。

如果讓人知道他們的家族，都有吸血鬼病，對於家族的聲譽會有影響。

蘇韜有點頭疼，作為大夫最怕遇見兩種類型的病，第一種是公認的無葯可治的絕症，第二種是遺傳病。托尼的病屬於後者，而且還有兩種遺傳病，不僅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可為棘手無比。

這也讓蘇韜聯繫起了吸血鬼的傳說，遇到托尼這種膚色詭異，同時瘋癲起來宛如地獄使者的人，正常人都會心生恐懼。

蘇韜耐心地解釋道：「卟啉症又叫做血紫質病，是臨床較為少見的血液系統新陳代謝障礙性疾病，因其體內卟啉代謝紊亂，卟啉的產生和排泄增多而發病。中醫沒有相應的病名，可以和『腹痛』、『蓄血證』聯繫起來。卟啉症導致的腹痛有時表現為突然出現，突然停止。明代《古今醫鑒》有類似的記載：『腹中常覺有熱，而暴痛暴止』。另外，卟啉病的腹痛，與中醫「蓄血證」腹痛相似，如明代《景岳全書》說：『血積之有腹痛者，是即蓄血證也』。」

喬安娜雖然漢語學得不錯，但蘇韜說得太專業，又夾雜太多的文言用語，難免一臉茫然，她搖頭嘆氣道：「我聽不懂。」

蘇韜繼續道：「簡而言之，托尼的病還是有辦法治的。關鍵是找准病因，病因在托尼的肝上。」

「他的肝怎麼了？」喬安娜驚訝道。

「中醫的肝和西醫的肝，不能混為一談。」蘇韜知道喬安娜誤會，以為托尼的肝出現了什麼病變。

卟啉病的發病與情志關係頗大。中醫認為，肝為將軍之官，性動而主疏泄。若情志抑鬱或急躁暴怒皆能傷肝，肝失調達，疏泄不利，氣阻絡痹。由於氣機阻滯，腹氣不通，不通則痛，因而出現腹痛。

另外，在中醫的觀點來看，所有的精神疾病都屬於肝氣鬱結，而托尼患有人格分裂，也是肝氣鬱結導致。

蘇韜又仔細觀察了托尼的情況，面色萎黃，苔薄膩，質暗紅，脈細弦，腰腿酸軟，因此斷診為肝腎兩虧，氣機鬱結，升降失常。

蘇韜將托尼扶到包間後面的床上，然後解開了托尼的衣服，用一根銀針開始幫助托尼針灸。不一會兒，托尼的身上插滿了銀針，看上去活像是只刺蝟。

蘇韜採用的是兩套針法，其一為旭陽針技，主要針對托尼的足厥陰肝經進行針灸，其二為鬼門十三針，針對「十三鬼穴」，進行中針灸。

旭陽針技，是為了治療托尼的卟啉病，以打通肝經，排出鬱結的肝氣為主。

十三鬼血是古代治療精神疾患的十三個經驗效穴，來自於《千金要方》，適用於一切精神疾患，如癔病、精神分裂症、癲狂等，也可用於由高熱所致的狂躁不安等證，鬼穴的版本很多，現在多用孫思邈的十三鬼穴。

古人認為有鬼怪寄存在人體中不肯離去，使得人出現一系列異常表現，其實也是跟人體的經絡穴位有關，利用這十三個經驗穴，有助於緩解精神病的癥狀，經驗穴都是建立在前人不停地實踐和總結出來的知識。

喬安娜是個外行，不過親眼目睹蘇韜運針如飛的樣子，忍不住感嘆針灸的神秘與震撼。

從一個從未接觸過針灸的外國人來看，那麼多細針刺入人體，豈不是得疼死？

不過，喬安娜沒有阻撓蘇韜醫治，默默地觀察一切，因為她信任蘇韜的醫術。

終於蘇韜拔掉了托尼身上所有的銀針，托尼也緩緩睜開眼睛，一臉困惑地望著蘇韜和喬安娜。旋即，他很快認出了蘇韜，警惕地問道：「我怎麼會在這裡？喬安娜，你告訴我，為什麼，這傢伙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喬安娜發現托尼的狀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之前的托尼總是處於半清醒的狀態，但現在眼神清澈，說話也極為流暢，沒有那種懵懂瘋癲的樣子。

喬安娜有些激動，眼圈一紅，哽咽道：「你病了，所以我帶你來治病。」

「讓他治病？」托尼拍了拍的頭部，雖然蘇韜給他針灸后，他的人格分裂症、卟啉症都緩解了不少，但剛才撞擊了頭部，此刻難免留下後遺症，「他有這麼好心嗎？」

托尼這兩句話，故意用的是漢語。

托尼還在為七山嶺事件，蘇韜和安德森聯手製造出抗毒藥劑，導致他不僅慘敗，還被逮捕、囚禁，而耿耿於懷。

蘇韜平靜地看了一眼托尼，淡淡道：「如果不是喬安娜請我幫忙，我絕對不會給你治病。另外，你的病情也只是稍微緩解，如果不加以鞏固，還會不斷地複發。」

托尼沉聲道：「你想要讓我感謝你嗎？別做夢了，我們永遠都是敵人。我一定會向你報仇的。」

喬安娜見托尼清醒之後，對蘇韜如此排斥，氣不打一處來，她高高揚起手，狠狠地扇在自己哥哥的臉上。

托尼被喬安娜的舉動驚呆了，「你竟然打我？」

喬安娜眉頭緊鎖，冷聲道：「我是要打醒你，你實在太固執，完全無可救藥。你難道忘記這段時間，自己做了什麼嗎？」

托尼有人格分裂，他一直以為之前所做一切，都是另外一個人做的，現在蘇韜喚醒了他另外一個人格，所以忘掉了之前所做的事情。

托尼皺眉道：「我做了什麼？」

喬安娜掏出手機，遞給了托尼，怒道：「你自己看看吧！」

托尼看到屏幕中的自己，如同一直瘋狗一樣，到處砸東西，任何靠近的人，無論親疏，都會被他無情地毆打，撕咬。

「這絕對不是我。」托尼驚恐地望著喬安娜。

喬安娜嘆了口氣，從托尼手中奪過手機，挑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他們的母親莫妮卡。莫妮卡鼻青臉腫，包紮著繃帶，閉著眼睛，哪裡還有羅馬貴婦的精緻模樣。

但莫妮卡是兩人的親媽，模樣有再大的變化，因為血緣關係使然，絕對不會有絲毫的嫌惡。

喬安娜眼淚盈眶道：「你知道誰是兇手嗎？是你將她傷害成這樣。」

托尼抱住自己的頭，用力地搖頭，道：「不可能，我絕對不會那麼做，我怎麼會傷害莫妮卡。」

蘇韜嘆了口氣，按住了喬安娜的肩膀，沉聲道：「你不要繼續刺激他了，否則，他會拒絕現在的人格，那麼隱藏的另外一個人格就會再次出現。現在這個人格，雖然固執，不知好歹，但至少要比那個狂暴、瘋狂的人格，要能讓人接受一點。」

喬安娜抹掉眼角的淚水，懇求道：「求你治好他吧，無論什麼代價，我都可以答應你。」

蘇韜連忙正色道：「我是個大夫，治病救人是本職工作。並非我不願意治他，而是他的病情需要一段時間的治療，不是朝夕之間就能成功。當然，首先需要他願意配合治療，從他現在的狀態來看，明顯不會配合。」

喬安娜蹲下身體，低聲用義大利語道：「托尼，你不要緊張，莫妮卡知道你是病了，她絕對不會怪你。只要你能徹底痊癒，莫妮卡肯定會特別開心。為了她，你乖乖地配合蘇神醫接受治療，好嗎？」

托尼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他抬頭看了一眼喬安娜，發現妹妹的目光清澈，帶著真誠。托尼內心的堅冰也瞬間融化了，他無力地點了點頭，沉聲道：「好的，我願意接受康復治療。」

喬安娜眼中閃過驚喜之色，旋即用漢語道：「他同意了。」

「我給你開個藥方，不出意外，一個月就會有明顯的好轉。持續服用半年，癥狀就會徹底緩解。到時候我會給你再開一個固本培元的藥方，只要不發生大意外，你的病情就永遠不會複發。」蘇韜耐心地說道。

蘇韜之所以沒有急著說自己接下來的治療方案，是有所考慮的，現在托尼和自己是病人和醫生的關係，所以他必須要化解兩人的心結和矛盾，不然即使自己用藥精準，托尼心中有懷疑，治療效果絕對會打折扣。

蘇韜坐在椅子上，迅速寫了一張藥方：生地黃15克，生白芍20克，甘杞子15克，女貞子15克，制首烏20克，川石斛15克，甘松10克，廣鬱金20克，油當歸10克，全瓜蔞30克，炒枳實8克，徐長卿15克，青陳皮各8克，甘草8克……

這個藥方是在《御醫經》治療蓄血症的基礎上，進行修改而成，經典名方一般不用改動，但蘇韜現在醫術大成，已經有改動名方的水平，調整或者增刪一兩味草藥，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喬安娜接過藥方后，蘇韜細心地叮囑道：「拿著藥方去三味堂，會有人給你們配好葯。你們需要在華夏停留一段時間，兩周后複診，視情況換方，持續觀察，等徹底康復，才能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