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程接到季凌菲電話的時候，已經接近東陵市市區了，路上沒有遇到堵車，比他預計的時間早了不少，他或許真的能趕上電影的後半場。

「菲菲。」季景程嗓音溫和，「我四十分鐘後就到電影院，你......」

「哥。」季凌菲帶著哭腔的聲音直接打斷了季景程後面的話。

季景程神情微變，「怎麼了？」

「清筱姐出車禍了，你快來醫院。」

季景程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聲音也冷了下來，「哪家醫院？」

季凌菲報了地址，季景程一腳踩下油門，車子飛馳而去。

醫院裡，季凌菲剛掛上電話，就看到夜清筱從檢查室裡走出來，她急忙迎上去，「醫生，我姐沒事吧？」

醫生笑著搖頭，「沒事，就是有些輕微腦震蕩，休息兩天就沒事了，不過額頭上的擦傷這幾天不要碰水，也不要碰到，免得留下傷疤，女孩子留疤不好看。」

季凌菲對醫生千恩萬謝，「那醫生，需要住院嗎？」

「最好是住院觀察一天，若是沒事的話，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季凌菲連連點頭，「好的好的，我現在就去辦手續，麻煩醫生先給安排個單人病房，我姐喜歡安靜。」

「菲菲。」夜清筱不想住院，她覺得她並沒有什麼大問題，可以回家養著。

季凌菲看穿她的打算，直接打斷她，「清筱姐，還是住院觀察一下，不能留下後遺症，要是不能確定你沒事，我都無法安心。」

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夜清筱還能說什麼。

季凌菲將夜清筱送到病房，就去辦理住院手續了，沒有留意到包裡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季景程聯繫不上夜清筱，也聯繫不上季凌菲，心急如焚，臉色陰沉得可怕，恨不能下一秒就出現在醫院，心中無限後悔，幹嘛今天去軍區。

季凌菲交完費用，回到病房，就在病房門口看到了那個卡車的司機，站在門口，想進不敢進，季凌菲腳步一頓，有心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那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此時正一臉惶恐地看著季凌菲，他剛剛從警局那邊回來，馬上就趕到醫院了。

他看著季凌菲，搓著手，「姑娘，我是來道歉的。」

季凌菲不想理會他，今天他們差點就沒命了。夜清筱已經聽到了門口的動靜，讓他們進去。

卡車司機看到夜清筱的額頭上裹著紗布，神情越發惶恐，「姑娘，你沒事吧？」

夜清筱還沒說話，季凌菲就先開口了，「這位大叔，怎麼可能沒事，你那可是大卡車，就這樣撞上來，如果不是我們命大，現在就不是輕傷這麼簡單了，是會出人命的。你說說你一個跑長途的，怎麼說也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司機了，出貨前怎麼能不檢查車子呢，還疲勞駕駛，要是真的出了人命，你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季凌菲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景，還心有餘悸，當時的情況真的是太危險了，如果不是夜清筱和貨車司機同時打了方向盤，如果不是卡車車頭撞上的的轎車車尾，如果不是當時那個路口，兩輛車車速都不快，如果不是夜清筱的車子安全性能極高，只怕此時她跟夜清筱就真的要找閻王爺去喝茶了。

司機低著頭，都快要哭出來了，「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都是我的責任，我會賠償的。」他滿心的苦澀，他已經從警察那裡了解過了，撞的這輛車要好幾百萬，真要賠償起來，沒有一百萬估計都無法解決，可是他上哪裡去找這一百萬呢。

「當然要你來賠償，我們是正常行駛，事故的責任人在你，大叔，你也別說我們欺負人，這件事誰對誰錯，路口的監控錄像記錄地清清楚楚，我想你應該也清楚。」

司機點頭，這次的事故確實就是他的責任，他沒打算逃避。

「姑娘，真的對不起，是我的錯，要賠償多少，你說個數，不過我一下子可能拿不出太多的錢，能不能分期付款？」

夜清筱從司機進來就在觀察他的神情，因為季景程說了赤練的事情，她不得不防，可從這個司機身上，她看到的只有真心，這場車禍應該是一場意外，不然現在她跟季凌菲兩個人哪裡可能只是輕傷。

不過夜清筱的心中還有幾點疑惑，需要問清楚。

「你們這種跑長途的，應該都是兩個人輪換開的吧？」

司機師傅點頭，「一般情況下是這樣的，這次本來是我老婆陪我一起跑的，但是出門前我媽病重，我老婆要留下來照顧我媽跟兒子，實在走不開，我兒子今年要考高中，花銷大，我就想多掙一點，以後能給他上個好學校，就自己一個人出來了，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說到最後，眼眶都紅了，聲音哽咽，他真的就想多掙一些，能給家裡人一個好的生活，哪裡想到一場車禍，可能將他們家所有的積蓄賠進去都不夠。

季凌菲不生氣了，怔怔地看著他，心中有些難受。

「那你明知道跑長途這麼累，怎麼不找個人跟你一起啊，你老婆不行，就找你的朋友或者是同事唄，這樣總比出事好啊。」季凌菲小聲說道。

司機看了季凌菲一眼，滿臉的苦澀，「還不是想多掙一點，找別人，最後的錢就要分給人家一半。」

季凌菲從小生活條件就十分優渥，哪裡知道普通人掙一點錢有多困難，可能她買個包就是人家一年的收入，所以她無法理解司機這種為了一點錢就拚了命的態度。

「安全第一啊，錢還能比命重要嗎？」季凌菲小聲嘟囔，這次她是真的被嚇到了，她今天差一點就要死了。

司機師傅無奈搖頭，這兩姑娘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哪裡明白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生活的艱難。

「姑娘，我知道你的車很貴，我會賠的，就是希望你能通融通融，能讓我分期還你，要是你不相信我的話，我可以去警察那裡登記，我要是敢跑了，你就去法院告我，讓警察通緝我。」

司機求情，他一下子真的拿不出那麼多錢來賠夜清筱，就算是將他們老家的房子賣了也賠不起。

「這件事，等警察那邊的調查結果正式出來了，我再跟你談吧。」夜清筱說道，雖然這個人說的很可憐，也情有可原，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謹慎，這是她在赤練三年學到的。

司機師傅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點點頭，低著頭走了，脊背微彎，背影看著十分淒涼。

季凌菲看著有些不忍，看向夜清筱，「清筱姐，他看上去好可憐。」

季凌菲不知道赤練的事情，夜清筱自然也不可能跟她說，所以暫時也無法跟她解釋自己的打算，只是說道：「每個人的生活都不容易，就算是我們，看著光鮮亮麗的生活背後，也有各自的苦楚。這件事我們先等警察那邊的調查結果，我這輛車有保險，即便真的要賠，也沒多少。」

季凌菲聽了這話，就知道夜清筱其實也不打算讓這個司機賠了，頓時就笑起來，隨即又不好意思地看著夜清筱，「清筱姐，你說我是不是太心軟了？」

夜清筱溫柔地笑笑，「人善良不是錯。你對世界善良，世界才會對你善良。」

兩人正說著話，病房的門砰地一聲就被人推開了，巨大的聲響嚇了兩人一跳，兩人同時看向門口，就看到了步履匆匆，一臉著急之色的季景程。

「哥。」季凌菲叫了一聲，往夜清筱的身邊站了站，有些懼怕，她剛才是故意不將話說清楚的，現在看到季景程這樣，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可能自己要被收拾了。

季景程看到兩人的樣子時就已經意識到自己想岔了，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回事兒，冷冷地掃了一眼季凌菲，那顆七上八下的心卻穩穩落地。

看到兩人沒事，他就放心了。

他走到床邊，看著夜清筱額頭上的紗布，皺了眉，問道：「怎麼回事兒？」

季凌菲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說道：「事情就是這樣，當時車雖然側翻了，但是我跟清筱姐都沒什麼事兒，不過醫生說清筱姐有輕微的腦震蕩，所以最好是住院觀察一天，明天要是沒事兒了就可以出院了，至於我，除了膝蓋和手臂上擦傷點皮，其他的都沒事兒。」

「我問你了嗎？」季景程冷冷地說了一句，心中難免生怒，這個死丫頭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這種事情都敢謊報軍情，天知道他在接到季凌菲電話的一瞬間，腦子都空白了，生平第一次知道恐懼是什麼滋味。

說起來也是可笑，一個連面對敵人的子彈都能面不改色的人，竟然在聽到夜清筱出車禍的時候，心中恐懼。

季凌菲受傷了，她覺得季景程不愛自己了，雖然她確實沒有大事兒，但是這樣是不是也太重色輕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