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掃了一眼江家眾人，冷漠的目光落在了江樂身上。

　　“這筆帳，改天再算。”

　　很平靜的一句話，音量不大，卻帶著極重的壓迫感。

　　說罷，他便牽著林歲辭往外面走去，幾個保鏢也跟在身後。

　　林歲辭任由裴川牽著，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回頭往裡面看了一眼。

　　站在江樂身邊的周文倩措不及防對上了那雙很平靜的，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裡驀地顫了顫。

　　周文倩的目光其實很少在林歲辭身上停留，哪怕林歲辭在江家住了這麽多年。

　　就這一眼，她才發現這孩子瘦了很多，瘦得下巴都變尖了，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生機與活力一般。

　　她很難形容看到的那雙眼睛，很漂亮，但裡面是乾涸的灰敗的。

　　讓人心頭為之一震，心生憐惜。

　　但很快，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就消失在了門外。

　　江景延快步追了出去，但他只是站在門口，沉默地看著裴川和林歲辭漸行漸遠地背影，最後無力地歎了一口氣。

　　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他沒有理由再攔著裴川把人給帶走。

　　就算他爸媽知道了江樂的所作所為，允許歲辭繼續待在江家，歲辭也會過得不開心。

　　他轉身回了屋裡，眼神複雜地看向他父母還有弟弟。

　　“現在你們滿意了嗎？”

　　終於離開了江家別墅，林歲辭才覺得自己能喘過氣來了。

　　他渾身都是發麻的，腦子裡嗡嗡作響，胸口很悶，胃裡一陣翻湧，反胃。

　　他忽然推開了裴川的手，腳步踉蹌地走到了路旁，蹲在地上劇烈地嘔吐了起來。

　　裴川快步跟了過來，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輕輕拍著他的背部。

　　林歲辭吐得很厲害，像是要把酸水都吐出來了，但他早上根本沒吃什麽東西，吐也吐不出來什麽，到最後變成了乾嘔。

　　裴川能感受到他單薄的肩膀在不停地顫抖著，暴露在視線裡的後頸纖細脆弱，染上了一層冷汗。

　　過了好一會兒，林歲辭才堪堪停了下來。

　　他整個人都虛脫了一般，臉色已經白得像紙一樣了，臉上冒著冷汗，眼睛也溢出了生理性的淚水，看起來很可憐，招人心疼。

　　裴川忍不住擰眉，動作很輕地讓青年靠在了自己的懷裡，“還想吐嗎？”

　　林歲辭沒有什麽力氣，乖順地靠著裴川結實的肩膀，輕輕搖了搖頭，鼻腔裡縈繞著男人身上淡淡的煙草味，莫名的叫他安心。

　　裴川接過保鏢遞過來的礦泉水，擰開瓶蓋，遞到了林歲辭嘴邊，“先漱漱口。”

　　林歲辭就著裴川的手含了一口礦泉水簌口，完了裴川又掏出手帕，動作仔細地替他擦著嘴角。

　　還從來沒人這麽照顧過他……林歲辭無力地垂著眼簾，漫不經心地想著。

　　吐完了之後就不惡心反胃了，但還是沒什麽力氣，裴川幾乎是半摟著林歲辭回到車上的。

　　汽車緩緩發動，逐漸遠離了江家別墅。

　　司機在前面開車，兩人並排坐在寬敞的後座。

　　看著狀態明顯變差的青年，裴川不禁有些後悔，剛才就不應該讓江景延帶他離開。

　　“還難受嗎？”裴川抬手，輕輕撥開林歲辭額前被冷汗浸濕的凌亂發絲，帶著薄繭的指腹仔細擦去他眼角的生理性淚水，留下一片淡紅，“沒事了，別怕。”

　　“只要我在，就不會讓你被別人欺負。”停頓片刻，他又開口補充了兩個字：“歲歲。”

　　剛才被江鴻宇針對的時候，林歲辭沒哭，被他們用那種厭煩複雜的眼神盯著的時候，林歲辭也沒哭。

　　不知道怎麽的，聽到裴川的這些話，他卻鼻子一酸，豆大的淚水無聲無息地奪眶而出。?

　　第37章 乖，哭出來

　　這段時間，裴川是第一次看見林歲辭哭。

　　林歲辭哭起來的時候是沒有什麽動靜的，他咬著唇，像是要極力控制著自己哭出聲來，但喉嚨裡還是溢出了極細的嗚咽聲，像小貓兒。

　　明明不是崩潰的嚎啕大哭，但看起來就是委屈到了極點。

　　哪怕晶瑩的淚水無聲無息地淌滿了蒼白的臉頰，他也還是克制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塊棉花，難受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溫熱的淚水滴落在了裴川的手上，似乎將他那塊皮膚都變得滾燙。

　　看著眼前人此時的模樣，裴川的心臟像是被無形的針扎了一下，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疼。

　　他抬手安撫性地揉了揉青年的頭髮，指腹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水，“別忍著，想哭就哭出來。”

　　眼淚卻越擦越多。

　　林歲辭垂著腦袋，烏黑的發梢下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頸，對比鮮明，因為克制，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顫抖著。

　　裴川摁了遙控，將車內的擋板降了下來，擋住了前面司機的視線，隔出了一個封閉的小空間。

　　他再一次耐心開口：“乖，哭出來。”

　　裴川平時說話的聲線一向是淡漠疏離的，但現在他低沉溫和的語氣像是在哄小孩兒。

　　裴川那為數不多的溫和耐心都給了眼前的人。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只是不想看到小孩兒孤獨又無助的模樣。

　　他不喜歡。

　　林歲辭咬得唇瓣都快出血了，他抬起朦朧的淚眼，視線裡模糊地出現男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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