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下場， 或許就是多數調查員最怕的。陳若英當年也是看破了這點， 才會在最後對古山龍發出那種警告。

　　因為古神根本從不喜歡調查員這種生物，所以它才會主動在南波降下了一次懲戒。那些密密麻麻的鬼手一瞬間蓋住古山龍裝在墨鏡裡的微型攝像機……

　　“哢嚓、哢嚓！”

　　死亡相機的開關被鬼不斷摁下，一張又一張上傳的抓拍裡，古山龍的臉、脖子和腿上全爬滿了各種各樣死狀的鬼魂。

　　古山龍完全看不到四周。

　　可人類散發的紅色熱量和它們的藍色熱量發生密切接觸。

　　古山龍發現，這群鬼正為生前的自己哭嚎的好大聲。他們想找人傾訴，告知自己全是在不同時代遭受世上最邪惡瘋狂祭祀的人，當他們慘死後，或多或少留下了屍骸不完整的痛苦，這些分屍、腐爛，無法去往地獄的折磨，今天將全部還給古山龍……

　　這種磁場殘留帶來的冤魂索命，釋迦和白覺一樣從對講機裡接受的一清二楚，更恐怖的是，釋迦親耳捕捉到了疑似瞿召星發出的哭聲……

　　釋迦聽的牙齒打架，手指全咬破，抓緊分秒分析著鬼魂從相機裡折射的熱感圖……他明白自己必須救下老古。

　　可釋迦轉眼發現巨人散發出藍色熱量的身體裡被塞滿了。

　　釋迦知道，如此多密集分布的體內熱源，古山龍最初認為的幾萬個也許是保守數字……

　　這裡過去死過太多人了，這堆積和彌漫在山谷中的千年屍臭足以證明。

　　釋迦還有些明白過來，既然鬼魂們能從身體裡亂跑，這代表巨人也許……是一個魙力的容器，不是活的。

　　（“……難倒，這是老古上次說的魙器？和他手上那個翡翠扳指一樣？”）

　　想起迷宮內的事，釋迦的直覺告訴他有這個可能。從科學角度去理解鬼這種生命，它們也是一種能量，一種物質。釋迦知道，死掉的它們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人手不能抓住和殺死它們……那如果‘巨人’的真相是如此，他們四人首先考慮不是如何殺死鬼，是容器……

　　想到這裡，釋迦丟下很貴的相機狂奔向了露營地。釋迦跑斷了氣，他要找古山龍上次帶出的那把青銅龍形器。釋迦相信在神秘學世界裡，科學絕對和玄學不衝突，那東西很可能就是今晚如何打敗魂魄的方法！

　　這時，鐵索的一頭，一個笑容滿面的女鬼魂像條白蛇一樣繞住古山龍的全身，還把生前應該是上吊後的頭顱一點點伸了過來……

　　“白……白覺！”老廉的瞳孔擴散了。老廉還在死守陣地，只能微微伸手發出最後的求救。白覺一槍送過去，好險擋在前面。

　　見狀，那個繼續爬來的女鬼笑眼燦爛，不閃不躲，她有著誘惑人類的唇珠，張大嘴巴好像說著‘來啊來啊’，又要把白覺、老廉和釋迦一起抱走。

　　白覺動動嘴唇，擦掉從七竅中流出的鮮血，清楚這下必須有一個決斷了。顯然，白覺並非一個個人英雄主義者。他平凡，鹹魚，又愛睡，所謂西方世界正有一個幽靈這句話對他的教育就是自己先好好活著，吃飽穿暖才是事大。

　　古山龍他們幾個不一樣。

　　白覺對古山龍自始至終存在一種特殊共鳴感，二者拋開年齡、經歷不談，從白覺第一次拋出那枚翡翠扳指開始，他心中認定這人會是自己一生極特殊的構成。

　　眼下，釋迦去找魙具，老廉不能驚動主要目標，白覺早丟開了自己說正常人不乾這種事的話。

　　“廉叔你別動。古山龍你也別動，給我等著！”

　　白覺說完一把扔掉了對講機，把襯衫脫了。十年了，隻想做平凡人的他打死不乾這丟命事。白覺此刻竟赤手空拳抓起晃蕩的鐵索朝古山龍追了上去。

　　另一頭，古山龍正好讓幾萬靈魂繞成一個粽子，想動他也掙脫不開。一抬眼，古山龍封閉的世界，注意到白覺雙眼流血和女鬼打了起來。

　　第二次了，白覺為古山龍前來赴死的樣子簡直熠熠生光。眾生下跪哭嚎的地獄裡，白覺的眼神不畏懼，不後退，眼眸深處隻閃爍著一種視古山龍為摯友的默契。

　　“老古！跳！你的前路和後路，現在就是我！你這次沒有後顧之憂，也不是任何人控制你！看，釋迦和老廉都在，我們四個人一定可以走到……第13號的面前！我們會復活一切死在之前的無辜者，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你沒發現，鬼根本殺不了你麽？實體也沒有的東西，除了嚇唬人還有什麽可怕的！”

　　白覺這家夥真的太……有趣了。這一刻，古山龍開始佩服第13號魙挑選信徒的眼光。白覺的個人素養完全能做到同時被兩大外神單獨選中。古山龍的耳邊還響起了四姐的聲音。四姐說，快走，不要回頭……

　　古山龍低下頭盯住翡翠扳指，冥冥中逐漸理解了一個調查員們想生存的道理……

　　也許，他除了擁有一個生來的不死之身，還沒成熟夠的心臟必須先學會克服對死的恐懼退卻。就像，眼前這樣。

　　所以，古山龍這次還是沒聽四姐的話。因為，這個漸漸長大的獨龍族少年想起來了，他分明早做到過一個人橫跨這座大山……

　　他只是失憶了，不是變成廢物。他是死過幾百幾千次，掉進地獄整整十九年，但他的名字還叫古山龍，這些鬼，根本是不被他放在眼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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