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鍾杳張開手臂,把直撲過來的經紀人穩穩接在胸口。
「哥, 你怎麼自己跑過來了?」
林竹忍不住在他臂間蹦了蹦, 仰了頭眼睛發亮:「我剛把他們帶過來,還想去接你的——你都沒休息好!」
會所四周很安靜, 這裡來的不止有娛樂圈的人,也有不少商界政界的顧客, 是默認狗仔禁止出沒的地方。
林竹想鍾杳想了一路了, 原本還以為得忍著開車過去那一趟才能見到,沒想到鍾杳居然會直接自己摸過來。
林竹見了他就什麼都知足了,攥著他的袖子不放手,唇角的弧度怎麼壓都壓不下去。
「來吃過兩次飯, 正巧認識地方。」
鍾杳一笑, 鬆開手臂牽著他進了門:「要不是你不准我去, 我就直接到華英樓下接你去了。」
想起剛剛一眼瞥見經紀人威風至極的架勢, 鍾杳眼底笑意愈濃,攏著林竹的手塞進風衣口袋:「想玩會兒還是想回家?」
「回家!」
林竹胸口漲乎乎的泛熱, 攥緊了鍾杳的手:「我路上就想回家了, 本來也想敬個酒就跟您跑出來的。」
一顆心徹底落定, 林竹做什麼都有心思了, 指指點點地要前台幫忙點菜打包, 一邊跟鍾杳囑咐:「哥,華英那個地方扔塊磚頭都能砸著三個狗仔, 你真不能去, 拍到了不一定編出什麼離譜的東西來……」
「我知道。」
鍾杳沒鬆開手, 一路被經紀人拖著繞了大廳的櫥櫃整整一圈,忍不住揉揉林竹腦袋:「帶兩個菜回去就夠,我煮了飯,燉了個湯,晚上吃不了多少。」
林竹壓了壓興奮勁兒,這才意猶未盡地把視線從菜單上挪開,跟他一塊兒進了電梯。
身邊短暫地沒了外人,鍾杳摸摸口袋,變出了塊桂花糕,剝開包著的紙喂到林竹嘴邊:「餓不餓?」
林竹的目光始終追在他身上不捨得挪開,下意識搖搖頭,張嘴叼住了桂花糕。
鍾杳卻沒收回手,順著林竹頸後輕輕一攬,把人圈進了懷裡。
電梯均速上行,輕微的運轉聲響裡,林竹輕輕打了個激靈,臉上瞬間泛起熱度:「哥,等回家再——」
「聽話,讓我看看手。」
鍾杳語氣柔和,順勢攏著他的右手牽過來,低頭細細給他拆護腕:「勒得太緊,等回家都該紫了。」
林竹:「……」
一不小心又超速了鍾杳的三輪車,林竹深吸口氣,憂鬱地看著鍾杳輕柔熟練地擺弄著他的胳膊,三兩下就把綁了一路的護腕摘了下來,捧著他的手腕輕輕活動了兩下。
蟄伏著的細微刺痛從壓迫的麻木下泛上來,林竹忍不住輕吸了口涼氣。
「疼是好事,真勒得不過血脈,疼都不知道,回頭就使不上力氣了。」
鍾杳慢慢替他揉著手腕,溫聲安撫:「實在不舒服就吃顆藥,你的藥我帶回來了,鹽袋我也帶了,回去給你敷一敷,養一晚上就好了。」
才知道鍾杳一直都知道自己偷偷吃止疼藥,林竹臉上一紅,縮縮脖頸:「最近都沒怎麼吃了……」
鍾杳一笑,捧著他的手腕輕輕親了下:「我知道。」
林竹:「!!」
電梯門恰好打開,林竹臉上紅得發燙,老老實實挪著腳步,跟著鍾杳出了門。
鍾杳鬆鬆圈著他的手揣進兜裡,拐進早定好的包廂,端著酒挨桌敬了過去。
在限速允許的範圍內,鍾杳的溫柔依然能讓林竹輕易抵擋不住。林竹揉了一把發燙的耳朵,發誓要絕地反擊,一路都在瞄著鍾杳,想讀讀他還總結了什麼經驗技巧。
團隊裡就沒有不嗑CP的,對兩個人的負距離見怪不怪,都在熱熱鬧鬧地聊天神侃。
鍾杳沒什麼架子,誰都能跟他說上兩句話,藉機要簽名的來者不拒。林竹始終都沒能找到機會,越發著急,忍不住準備耍賴叫鍾杳回頭:「哥——」
「怎麼了?」
鍾杳對林竹的酒量頗有陰影,始終沒讓林竹沾酒,聞聲回頭,攏攏他的手:「不行,聽話。我明天得趕飛機,咱們不能下樓跑圈……」
林竹趁機迎上他的視線,忍不住得意地翹起唇角,正要再偷一回師,卻忽然一腳輕輕踏空。
林竹倏地驚醒,飛快挪開目光,心口轟鳴。
他剛剛……居然在主動想讀鍾杳的心。
不是把讀心術當成某種必須派上用場的技能,不緊張自己能讀到什麼,不擔心會不會讓對方察覺,就只是單純因為好玩,因為某種不具惡意的小小的好勝心……
五歲以後,林竹就再沒有因為自己能讀心這件事,確實地、全心全意地高興過。
林竹攥著盛了半杯牛奶的杯子,心跳快得連喉嚨都隱約發緊。
……
現在這份興奮被鍾杳重新無意識呵護著,不知不覺地拾起來了。
接下去的敬酒,林竹都渾渾噩噩沒聽清眾人的調侃起鬨。
鍾杳包圓了安撫軍心發放紅包,酒也替他敬了一圈。林竹一路老老實實抿牛奶,等徹底回過神,已經被鍾杳帶出會所,坐在了回家的車上。
「怎麼了,是不是累了?」
鍾杳讓他半躺在自己腿上,一手摸著他的額頭,反覆測著溫度:「困了就睡一會兒,有我在呢。」
林竹連忙搖頭,撐著想要坐起來,被鍾杳輕輕一抄,趁著他手腕不及用力,已經把人穩穩圈回懷裡。
「不困也歇歇……」
鍾杳低頭笑笑,瞳色溫柔,手臂微微收緊:「讓我抱一會兒。」
林竹心口一燙,放鬆下來讓他整個抱住,埋進鍾杳懷間,嗅著鍾杳身上淡淡的酒氣,眼眶悄然發燙。
林竹攥著他的袖口,聲音輕輕的:「哥……我是不是讓你擔心了?」
鍾杳今晚喝了不少酒,饒是酒量始終尚可,這時候也已經微醺,反應稍稍遲鈍:「嗯?」
他稍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林竹的話,啞然一笑,低頭親了下林竹的額頭:「不擔心。」
兩人的身影在後視鏡裡輕輕一閃,鍾杳瞇了下眼睛,拿起外套把林竹遮了,往懷裡攏進去。
新來的司機短短幾天就跟著打了場架、去了趟高級會所,還見識了影帝不為人知的密辛,生怕自己知道太多被滅口,不敢再看後視鏡,全神貫注地數著一根一根飛速後退的路燈桿。
鍾杳低頭細細吻他,唇齒間的隱約酒香讓林竹心跳愈塊,本能地攥了他的袖子:「哥,我今天沒照顧好自己,對不起……」
「你連我都能照顧好,怎麼會照顧不好自己?」
鍾杳揉揉他的頭髮,聲音輕緩:「過得舒服和過得好……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林竹怔怔仰頭。
鍾杳笑笑:「到點吃飯,到點睡覺,累了就休息,難受了就發洩,努力生活,積極工作,這樣是過得好,誰都知道。」
鍾杳揉著他的頭髮,看向窗外,輕輕嘆息:「我也知道,可我還是忍不住熬夜玩消消樂……」
林竹:「……」
被老藝術家突如其來的人生感慨震撼得說不出話,林竹深吸口氣,去摸鍾杳的手機:「哥,你前天晚上不是在看劇本,是在玩消消樂?」
鍾杳輕咳一聲,欲蓋彌彰地捂了他的眼睛,把手機抽回來:「也看了,後來沒忍住——我以後不玩兒了。」
「不說這個……」
鍾杳亡羊補牢,轉開話題:「有的時候——想要活得舒服一點兒,可能就活得未必那麼好。」
「可是舒服有時候更重要。」
鍾杳:「尤其是你已經很累很辛苦了,已經很努力的時候,就總有些事是你明知道有必要,但的確不想去做……至少暫時還不想去做的。」
林竹心跳微促,聲音發啞:「可是——」
鍾杳笑了笑,屈指在他唇上輕輕一封,低頭吻他:「我先要你舒服,小竹。」
鍾杳:「活得舒服是你的事,讓你活得好……那是我負責的事,用不著你自己操心。」
鍾杳:「既然是我負責,我只要擔心我自己做沒做好就夠了,我擔心你幹什麼呢?」
林竹胸口狠狠一顫,像是被驟然抽空了所有空氣,喉間窒得滾燙,用力埋進鍾杳懷裡。
車子安靜地飛馳在夜間的道路上,鍾杳始終圈著懷間的經紀人,像飛機上一樣,一直等到林竹身上的細微悸慄平復下來,懷間的觸感重新變得柔軟,拱來拱去找著乾燥溫暖的地方,一下一下小貓似的蹭個沒完。
鍾杳忍不住一笑,拍拍他的後背:「我可沒帶多餘的衣服回來,林老師。這邊的衣服都送去劇組了,要是這件不能穿,我明天就得考慮真空上飛機了……」
林竹有點兒難為情,紅著耳朵吸了吸鼻子,聽見鍾杳的話,難以置信抬頭:「可是哥——你連鹽袋跟止疼藥都帶了!」
鍾杳點頭:「對。我還帶了兩袋中藥沖劑,給你帶了兩套衣服,一塊手錶,一個茶壺保溫底座,一個小暖風機,一包加熱貼,一個枕頭,三袋乾脆面……」
林竹:「……」
每天早上懶得起床、在床上抱著枕頭啃乾脆面的金牌經紀人面紅耳赤,抬手摀住鍾杳的嘴,奄奄一息。
鍾杳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帶的東西有什麼不對,拍拍林竹的背,在他手掌底下悶聲安撫:「你在這邊比我待的時間長,我明天就回去了,你還不一定什麼時候回去……用趁手了的東西買著麻煩,多備點好。」
來的時候太倉促,收拾了林竹落在酒店的常用物品就已經沒時間了,要不是鍾杳一路催著司機加速,說不定連飛機都趕不上。
「回頭添個烘乾機,確實有用。」
鍾杳務實,盤算著家裡的東西:「實在不行就拿風筒試試,我聽說不燒焦的話大概率也能吹乾——」
林竹抿抿唇角,低聲:「不用。」
鍾杳微怔。
林竹耳朵尖也徹底紅了,紮在他胸口不抬頭,艱難出聲:「你的襯衣……我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