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交過路費。”阿虎把剩下半句話說完,覺著自己被個小白臉抓著手臂怪丟人的,惡狠狠地哼了一聲,“找人是吧?另外加錢錢錢錢錢......龍哥救命啊!”
白艾澤反手在他手腕上一擰,阿虎痛呼出聲,一邊的阿龍見狀罵了句髒話,揮拳砸過來,被白艾澤一腳踢中胸口,當即摔出了五米外,爬都爬不起來。
“去尚楚家,”白艾澤鷹隼般犀利的眼神緊盯著阿虎,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立刻。”
“去去去馬上就去,哥們兒你先松手,”阿虎欲哭無淚,討饒道,“他家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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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阿虎衝著黑漆漆的樓道揚了揚下巴,“就這兒,三樓。”
宋堯看著逼仄狹窄的樓梯、長滿了青苔的地面和滿是斑駁的牆皮,不敢相信這種房子竟然還能住人。他剛踏上台階一步,森冷的涼氣就和藤蔓似的,立即從地底躥上來,把他整個人緊緊包裹著,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分明是熾熱的盛夏,這裡頭卻像被分出了另一個世界似的,陽光被到處都是的老化電線切割成碎片,曬不乾長年累月積攢起來的濕氣。
阿楚就住在這種地方?
怎麽可能?阿楚怎麽可能住在這種地方?
宋堯難以置信地皺起眉,他今天穿的是雙新跑鞋,限量版的,怕鞋面被青苔弄髒,於是開著手機電筒,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往上走,手掌想搭一把欄杆,放上去立刻摸了一手濕滑,他立即收手一看,滿手都被染上了紅褐色,潮濕的鐵鏽味道撲鼻而來,他忍不住一聲乾嘔,轉眼又看見二樓的牆根邊窩著一團什麽東西,他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一隻死老鼠!
幾隻肥碩的蟑螂趴著不動,老鼠屍體上爬著無數蒼蠅和螞蟻,熱熱鬧鬧的,像正在享受一頓不得了的美食。
除了課本裡展示過那些凶殺現場,宋堯第一回 親眼見到這麽震撼的場景,一陣酸意從胃裡翻湧起來,他捂著嘴險些沒吐出來,也顧不上鞋子髒不髒了,拔腿就往三樓跑。三兩步跨上了樓梯,沒來得及大喘口氣,宋堯腳步忽地一頓——
三樓的樓道裡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一條腿平伸,另一條腿屈著膝,深深垂著頭,整個人都隱沒在了黑暗裡。
聽見腳步聲,他猛地抬起頭:“阿楚?!”
宋堯一怔,手電往他身上照過去:“老白?”
白艾澤見到宋堯,臉上表情一僵,接著嘴唇漸漸成為一條平直的線,緩慢地垂下眼簾,後頸再次彎出一個頹然的弧度。
“你怎麽坐在這兒,”宋堯把手機放在地上,電筒的光顯得有些微弱,只能照著白艾澤的半邊身體,“阿楚呢?”
“火車上。”白艾澤說,聲音乾澀的像喉嚨裡揉進了一把沙礫。
“火車?”宋堯訥訥地重複一遍,立即搖頭說,“不可能,他就躲家裡頭呢,他故意騙你的,說好了要一起去西城的,說好誰不去誰就是狗東西!”
他說著站起身,邊捶門邊喊:“尚楚!給老子死出來!趕緊的!”
這扇門白艾澤不知道敲了多少次,裡邊始終安安靜靜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破舊的木門禁不住這麽折騰,金屬門鎖“咯噔”一聲,宋堯拿手拽了幾下,破鎖整個一歪,已經是搖搖欲墜,用力一拔就能拽下來。
“直接踹了吧。”宋堯抬腳就要踹門。
“別。”白艾澤突然說。
“進去裡邊看看啊,”宋堯急的腦門冒汗,他拿手掌扇著風,焦躁地說,“操!”
白艾澤抬手撐著額頭,後腦靠著牆面,低聲說:“別進去。”
他害怕進去之後什麽也沒有,他害怕面對“尚楚已經不在他身邊”這個事實。
宋堯聞聲一愣,轉頭看了眼白艾澤,他就這樣坐在地上,也不知道一個人坐了多久,累的嗓子都啞了,呼吸聲拖遝又沉重。
“先起來,別坐著,多髒。”宋堯把門鎖擺正,上前把白艾澤從地上拉起來,抓著他的手臂眉頭一皺,驚呼道,“操!怎麽這麽燙?發燒了?”
“沒事,”白艾澤說,“阿堯,有水嗎?”
宋堯從背包裡拿出一瓶礦泉水,白艾澤擰開瓶蓋,接著仰起頭,瓶口對著臉徑直澆下去,冰涼的水淋到臉上總算覺得好受了點。
一瓶水澆完,他掀起上衣下擺抹了把臉:“他和你聯系了嗎?”
“沒,”宋堯看他這副樣子,隱約能猜出發生了什麽,歎息著說,“過段時間吧,他也難受,給他點時間。”
白艾澤沉默地閉了閉眼。
“老白,”宋堯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輕松地說,“我也氣,但他不會跑的,他還欠咱們那麽多錢,跑能跑哪兒去,大不了上法庭告他,強製押他回來還債......”
“走吧。”白艾澤突然說。
宋堯點頭:“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白艾澤說,“去金座就行。”
白艾澤燒得很厲害,渾身燙的和個火爐似的,加上知道他不識路,宋堯不放心他一個人,把他送到了金座廣場一家叫“特別”的店裡。
離開之前,宋堯對白艾澤笑了笑:“老白,他鐵定會回來的,他那麽喜歡你,連我都能看出來。”
白艾澤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背影一頓,接著抬手對他搖了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