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變故就是在那一瞬間發生的——

　裴蒼衣的目光驟然冰冷下來， 帶著些許譏誚，“蠢貨。”

　白衣神明心神一震猛然就想要抽手，然而已經遲了， 裴蒼衣手中驟然現出一條長鎖， 纏住了白衣神明的手然後硬生生把它從鏡子中拖出來一小半！

　“啊啊啊啊！”白衣神明暴露在鏡外世界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焦黑了下去， 像是被烈日灼燒了一半， 掙扎著想要縮回去，然而裴蒼衣的長鎖卻不容拒絕地將他硬生生地往外拖。

　那是一個全身通藍如還海水的人， 他的上半身暴露在鏡外迅速汽化，下半身還隱在鏡子中。

　這是鏡神的本體。

　他拚命地想要往回縮，“放開我！”鏡神空靈的聲音都變得無比尖銳， “裴蒼衣， 你若是殺了我就是弑神！會遭天譴的！”

　裴蒼衣涼涼一笑，“弑神？”

　手一揚落雪劍憑空出現， 而後對著鏡神一劍斬下，劍鋒暴起的白光如同一彎銀亮的勾月彎刀， 攜萬盛流光直直壓了下去！

　“砰”地一聲， 幽藍色的血液飛濺。

　“啊啊啊啊！”整個高台都回蕩著鏡神的慘叫聲，被攔腰斬斷的軀體一半在烈日下扭曲蜷萎， 另一半跌入鏡中再也無力爬起，“你一定會為此付出代價……”

　“哢， 哢，哢！”

　那面巨大的鏡子表面像是被重物猛擊了一般。驟然裂出無數道裂紋，如同龜裂的大地一般。

　而就在這時沒入進百裡簇景體內的引靈管也化為流光四散， 百裡簇景此刻因為失血過多面色已經十分蒼白，裴蒼衣想也不想與他雙掌相對而後將自己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過去。

　【主神系統】：“叮！恭喜宿主完成SS級神秘任務——心魔亂鏡，成功突破迷霧拐點， 主角好感度達到100，誅滅鏡神，完美通關。獎勵積分五萬。”

　404一聲尖叫：“啊啊宿主你太棒了！”它從裴蒼衣進入副本之後就被迫關機。

　“兌換九曜血魄丹。”裴蒼衣看起來極為冷靜，對主神系統的通知根本不為所動。滿腦子都是把百裡簇景救回來，他體內的血脈已經幾經乾涸，這樣下去百裡簇景肯定是撐不住的。

　“宿主，你真的要花掉幾萬積分救百裡簇景嗎？剛剛那個鏡神雖然是副本boss，但是它確實是神，神不可以說謊的，百裡簇景在願意為您去死的那一刻已經把所有主角權力讓渡給您，只要他一死您真的就成了這個世界的神。可以直接通關回家的。而且作為提前通關獎勵主神系統會將書世界徹底送給你的。”404道。

　“少廢話，兌換。”

　“您對他不只是逢場作戲而已嗎？現在已經達成了目的了呀。”404本質而言是一台機器，遵從最直接最粗暴的答案，它並沒有人類的感情，因此十分不理解裴蒼衣為什麽在面對成功的時候會放棄。

　裴蒼衣閉了閉眸子，“通關我會達成，但是絕不會以這種方式。”

　百裡簇景為了他而選擇自盡，他不能扔下他不管。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無法把百裡簇景在當成純粹的書中人物了，就算是書中的世界都是虛幻飄渺的，但是他與百裡簇景共同經歷過的事情確是真實的——

　他們的感情中或許參雜了太多的算計與隱瞞，但是在面對彼此將要逝去的時候那份最真實的心痛與不舍卻是純純粹的。

　你願意為我而死，我願意為你放棄直接通關。

　404沉默了一下，而後乖乖地將九曜血魄丹兌換了出來，放到裴蒼衣的手中，“宿主……我尊重您的選擇。可是你是終究要走的不是嗎？他若是醒來知道真相之後豈不是會更痛苦？讓他死在兩情相悅的夢裡不是更好嗎？”

　裴蒼衣不語，半晌後道：“我還會回來。”

　404：“……您回不來的。當他成為仙魔之尊當那一刻，您若離開便再也無法回頭，同樣的，一旦放棄機會便永遠留在書中。除非百裡簇景死後您成為這本書的主宰，那樣才能自由來去。”

　裴蒼衣動作一頓，最終他將那顆丹藥給百裡簇景服下，淡淡道：“無須多言。”無論他走或是留，百裡簇景都不應該為此而死。

　百裡簇景服下那顆丹藥之後氣色一點一點好轉，但是眉不知為何微微皺起，看上去像是做了什麽不太好的夢。

　裴蒼衣本來想要把他叫醒，但是轉念想到他現在正虛弱，應該多多休息一會兒，於是便作罷。

　他將人抱了起來，而後問道，“404，靈山界的出口在哪裡？”

　“您已經通關了靈山界的副本，明日此時靈山界的大門會再度打開，到時候您們二人就可以出去了。”404查閱了一下資料後道。

　裴蒼衣點了點頭，剛好在這裡休息一天。

　而且出去之後……百裡簇景就離成為仙魔之尊應該也就不遠了。

　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日子也已經進入了倒計時。想到這裡，他眸光暗了暗。

　……

　森林竹樓中。

　一間不大的房間，屋內擺放了一張竹榻，榻上躺著一位紅衣男子，他的眉微微皺起，像是做了什麽噩夢。在他不遠處一個白衣男子正伏案書寫著些什麽，看起來認真而又專注。

　整個畫面看起來十分的歲月靜好。

　裴蒼衣正在那裡寫著後續計劃，忽然聽到榻上的人有了些動靜，他抬眸看過去，就見百裡簇景睫毛微顫，似乎要醒了。

　他心中微動，將那本攻略又放回了儲物空間之中，隨後起身走過去。

　恰在此時百裡簇景睜開了眼睛。

　裴蒼衣微微一笑，“終於醒了？”聲音清雅如詩。

　他身後暈染著暖黃色的燈光，整個人都顯得有幾分不真切與虛幻，像是一個幻想出來的剪影。

　百裡簇景剛醒過來沒多久，意識還有些不清醒，他看了裴蒼衣良久，眸中有了幾分傷痛與難過，而後伸出了手，似是想要觸碰又怕戳碎這個夢境，“……師父，你終於回來了……”

　回來？他根本沒走呀。

　裴蒼衣疑惑之後，隨即反應過來百裡簇景恐怕還沒真正回過神來，大概以為自己是他死前的幻象不成？畢竟百裡簇景當時是以必死的決心來救他的，而且若不是百裡簇景最後用自身精血為代價改造抹除掉他的爐鼎體質，他恐怕會永遠困在心魔幻境之中……

　一想到這裡，體內的血液都有一種溫暖流淌的感覺。

　他直接握住了百裡簇景的手，歎了一口氣道：“醒醒小簇景，別肉麻，你還活著。”

　溫暖乾燥的觸感傳來，百裡簇景怔了一怔，眸光終於清明了過來。

　隨後他猛然用力一扯，裴蒼衣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他扯到懷裡去，還沒反應過來百裡簇景的吻就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帶著幾分狠絕與失而復得的驚魂未定。

　在把裴蒼衣吻得有些氣促之後，百裡簇景終於確定眼前一切不是夢，他心滿意足地摟緊了裴蒼衣的腰，舔了舔唇，“真好，幸好夢是相反的。”

　裴蒼衣：“……”

　果然是百裡簇景會乾出來的事。

　不過他剛剛說到了夢？裴蒼衣心中動了動，問道，“唔？你做了什麽夢？”

　百裡簇景眸光暗了暗，繞著一縷裴蒼衣的發絲，懶懶道：“記不大清了，隱約記得天空中出現了一個漩渦，你像是著魔一樣一步步走了進去，瞬間消失不見……還好是夢。”

　夢中那一幕實在給他的衝擊力太大，他到現在都能記得當時看著裴蒼衣一步步走遠都那種撕心裂肺的絕望，醒來之後心中都十分壓抑，因此醒來後發現裴蒼衣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心中狂喜如潮，直接把人拉進懷中以吻解懼。

　但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像是威脅又像是撒嬌一樣補充了一句，“師父肯定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裴蒼衣眸光動了動，而後笑道：“怎麽，你還要天天和我膩在一起不成？”

　“巧了，徒兒正有此意。”

　百裡簇景笑眯眯地湊近，不正經地道，“師父，嫁給我好不好？徒兒保證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活著的時候纏著你，死了也要和你擠在一口棺材裡。”

　裴蒼衣：“……”好奇葩的求婚宣言。

　但是卻成功地讓他心中沉了一沉，他半晌沒說話，百裡簇景看上去只是隨口一問，甚至還帶著不正經的笑容，但是裴蒼衣卻能從他眸中看出幾許疑慮與患得患失。

　或許小狼崽潛意識裡對那個夢產生了疑慮，所以迫切地想要試探些什麽……

　他眸光動了動，隨後將將湊過來的俊臉往外推了推，涼涼道：“嫁個屁，想娶自己的師父？空一空你腦子裡的水。”

　裴蒼衣這個反應很正常，還是一樣的傲嬌。

　若是他一口答應下來才是真的奇怪。

　百裡簇景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隨後猛然在他唇上親了一口，威脅道：“你不管嫁不嫁都是我的人，你要是敢跑我就……”

　“就如何？”裴蒼衣懶懶看他一眼。

　就把你抓回來禁錮在身邊，從此讓你只能看我一人。

　但是這話黑暗血腥他並沒有說出口，若無必要他並不想在裴蒼衣面前展露凶殘暗黑的一面。

　百裡簇景輕輕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溫熱的氣息伴隨著低沉喑的聲線撲面而來——

　“我就讓你下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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