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周承江走了有十分鐘，周遊依舊處在晃神中。
他有些不敢相信。
這是真的嗎？他爸竟然就這麼走了？
他跟彈舌似的喊的那一聲‘爸’讓他自己都想抽自己。
“你爸爸人不錯，好說話。”童京申下了結論。
“也許……吧……”周遊遲疑著。
“沒多久要開學了吧？”童京申給他倆一人倒了杯茶。
“嗯。”童桐細嗅著茶香，茶葉不怎麼樣，一看就是論噸稱的末子，但熟悉的茶香挺久違的。
他爸已經很久沒在家裏泡過茶了。
周遊端起小瓷杯，一口悶了，憋了半天評價：“好茶！”
“房子你媽已經看好了，應該在你開學一兩周的時候搬家。”童京申說完也一口悶了自己杯中的茶，“沒錯！是好茶！”
童桐低頭看了眼色澤渾濁的茶水，翻了個白眼，進了書房。
下學期比上學期氣氛緊張了很多，馬上高三，班上的氣氛像是逐漸繃直了的弓。
沒辦法，拉弓的人是教導主任。
就連周遊這種除了上課看書，課餘時間書字都不說一個的，都開始在課間會背書了。
童桐就更別說了，要不是周遊看著他喝水計算著他撒尿的頻率扯著他去上廁所。童桐能憋一上午。
榮獲班級稱號，大鱉。
“大鱉！你看看我行嗎！我這麼帥氣的一張臉你都多久沒有主動看了？”莊謙整個人趴在他桌子上，碎碎念的抱怨：“我就奇怪了。你家現在越來越好了，你怎麼還這麼拼呢？我聽我爸說，童叔最近可是捲土重來了，你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壓我卷子了。”童桐抽出了一個小角。
周遊抽空掰了一小截巧克力塞進了他嘴裏。
“我就想著畢業隨便考個大學，學個什麼管理，然後繼承我家的酒店。”莊謙翻了個身仰趴在了他的桌子上，“你按照現在這麼拼下去，你的目標是星辰大海嗎？”
“……沒仔細想過。”童桐說。
“沒想過？”莊謙驚訝，“有目標才能這麼拼命吧？”
“你不明白。”童桐慢吞吞的嚼著巧克力，“征服一張一張的卷子是什麼感受。”
“是，我太不明白。”莊謙站直了，“但是我明白作為一個富二代的職責，混吃等死多麼光榮。而你一個連以後規劃都沒有的人，不配當富二代的朋友。”
童桐想了想，他是真沒仔細想過考什麼大學，只有個大概。
但是這個大概一點都不具體。
小時候他倒是還想過，他那時候想著考個音樂學院。
這樣就可以天天抱著自己的小提琴了。
但是現在，他要選什麼學校，該選什麼專業，他好像沒有一個特別明確的目標。
“你其實也不用定什麼目標。”莊謙自顧自的說，“就挑唄，幾個名牌大學選著玩兒。”
“周遊呢，你看你，成績跟我屬於一個階層。”莊謙說，“咱倆肯定有共同話題。”
“我沒有，我要跟童桐考同一個大學。”周遊迅速道，“我要背書了，你走開。”
“你倆搞個物件怎麼那麼氣人呢？”莊謙瞪他，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銀行卡，順手拉過旁邊經過的同學，遞出銀行卡：“你告訴我，你想跟我考同一所大學嗎？”
“又來了……”童桐歎氣，轉身埋進了周遊懷裏。
下午學校放學，童桐和周遊提前去新家那邊去踩了個點。
明天就是星期六，正好一家人都湊出了個空一起搬家。
家裏選房子到定下房子，童桐還一直沒有去看過。
新家是離那一片小湖更近的一棟公寓樓，跟他們家以前獨棟的別墅是沒得比
但這棟公寓樓是這塊地方最好的樓了，離他們學校也近了很多。
房子裏面是精裝修，基本該有的都有了。
“不錯，挺大。”周遊坐在沙發上彈了彈，又按了兩下，“還行，阿姨眼光不錯。”
童桐環顧一圈，徑直朝陽台走去，他最喜歡這個房子裏的陽臺。
陽臺很大，放著一套歐式桌椅。
他不喜歡這種，放著矮軟沙發多好。曬著太陽，融化在沙發裏。
今天太陽就挺大，落了半個頭，還是很亮。
黃橙橙的一大片餘暉，撒在遠處的湖面，湖上波光粼粼。
隱約能看見岸邊漂著一尾小船。
童桐被輕風吹得眯起了眼睛，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偏頭看站在他旁邊周遊，詢問：“上次湖裏發光的到底是什麼？”
“童桐……”周遊像是沒聽到他問，自顧自的開口，“我突然在想，咱們是不是該想想以後了。”
“以後？”童桐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
“嗯，以後。莊謙問你以後考什麼大學，你說沒想過。”周遊頓了一會兒，才緩慢道，“其實我聽你這麼說，挺沒底的。你沒有一個目標嗎，或者說是以後的規劃？”
童桐愣了，好半天才疑惑開口：“我短期的小目標挺多的，考第一，賺點錢，拿獎學金……”
童桐慢吞吞的說到這兒，突然明白了周遊所指的目標是什麼。
他仔細挖了挖自己腦子。
周遊因為家庭環境關係，造就了他其實在某些方面沒有什麼安全感。父母離異，爸爸忙於工作，媽媽一直呆在國外。
最親密的人讓他成為了目標之外，或者說是，他們的未來沒有在考慮他。
周遊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但因為這方面原因，又會出現不自信的回避。
童桐沉默了一會兒。
周遊最近成績雖然提高了很多，但是文綜這方面畢竟基礎太差。如果想跟他去同一所學校，差距還是有的。
他知道周遊在隱約的擔心什麼。
但是他不想說什麼讓周遊轉去理科的話了。他只需要幫助他，跟他站在一起。
“我以前過得很順，未來的事好像就是一眼就能看得見的，根本不需要我去想。後來家裏出事了，我依舊不去想未來，因為害怕。不敢去想了。”童桐說的很慢，“所以，未來這個詞，我沒有太構想過。”
周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難得的不知所措。
“但是，最近我在想一個事。可能還是沒有太具體，但是很肯定。”童桐笑了笑，“無論我以後我的未來在哪里，我的未來裏肯定都有你。”
周遊臉上看不出情緒，猛地抬手，抱住了童桐。
半響。
“我就知道。”周遊露著牙，笑著說。
第二天一早七點，搬家總動員。
童桐家裏的東西沒有太多，大件兒除了童桐的書櫃之外其他的都是房東的。
所以只用搬運衣服、日用品、廚具、還有書。
一家人已經在前一天的晚上把大概的東西都打包好了。
四個大包，幾個小包，最重的是童桐是資料還有書。
童京申提著最輕的兩袋衣服樓上樓下走了個來回，嘴唇發白，靠在樓梯間，喘著氣。
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爸？”童桐正好下樓，放下了手中的書盒，從他爸手裏把那兩袋衣服接了過來，“你要不要喝點水兒？”
“你爸昨天熬夜開那個什麼破會。”裴雲抱著一臉盆的洗漱用品經過，“晚上兩點才關電腦，以前這麼幹沒問題，現在還能嗎？真是瘋了。”
“哎呀！”童京申無奈的笑了笑，“我不是提前關了嗎？”
裴雲今天開心，懶得說他，扔了一個白眼，抱著東西下樓了。
“爸，你別太累了。”童桐擔心叮囑。
“爸心裏有數，別擔心。”童京申拍了拍他的肩膀，“給我吧，我提。”
“爸，你工作別太晚了。”童桐壓下不安，“我們家現在這樣已經特別好了。”
童京申無奈的彈了他腦門一下，“知道了——”
“咋回事兒？”周遊扛著一個大包，風風火火的跑了下來，“提不動啊？”
還沒等兩人回應，周遊左手薅過童桐手上的書盒，右手拿過童京申手上的一袋子，又是一陣風的跑了下去。
童桐：“………………”
“快去看著點，他背上那個包太大了。”童京申笑著推童桐，“周遊這體格，太嚇人，時代在往後拉一點兒，妥妥的黑幫老大。”
“黑幫老大一般不嘿嘿的笑。”童桐冷哼一聲，加快腳步趕了上去。
童京申下去後，又被裴雲說了一頓，童桐也不放心他爸爬上爬下的在搬東西了。
童京申無奈，正好東西已經搬了有一點了，他開始開著車把東西往新家那邊運。
裴雲留在這兒也搬不動東西，乾脆過去新家那邊整理了。
所以大部分東西都是周遊和童桐合力抬下來的。
東西雖然不多，但車不大，自家小車。
童京申開著車來回運了三次，才把東西運完。
“這趟一起過去？”童京申從車窗裏探出頭，摘掉了帥氣的墨鏡，“小帥哥們，上車。”
“大帥哥，我有車。”周遊笑著甩了甩掛在手指上的車鑰匙。
周遊的重機車摩托一直停在下面房東的車庫裏，和房東的那輛三輪擺在一起。
沉悶的引擎聲響起，像是砸著心臟，童桐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破亂的巷子。
突然覺得也沒第一次見那麼醜了。
沒給他過多的思考時間，黑影帶著轟鳴聲，周遊帶著他，沖出了這條窄小的巷子。
搬了差不多一上午，童桐一後背的汗，被風這麼一吹，舒服的能眯起眼睛。
“我不想戴頭盔。”童桐貼著周遊大聲喊。
“行，摘了。”周遊喊著，放慢了速度。
童桐慢慢直起身體，摘下頭盔，他伸手把汗濕的頭髮抓到腦後，迎風感受著風，風吹起他的發梢，風穿過他的指尖。
風包裹著他和周遊。
“多轉兩圈。”童桐靠在周遊同樣濕透了的背上，眯起了眼睛，“舒服。”
等他們繞著那個小湖轉了兩圈，到家裏時候，房子裏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多了很多東西，比昨天他們來這裏看到的精裝房多了人氣。
“兜風好玩吧？”童京申扔過來兩瓶水，指了指陽臺，“我看你倆跟個傻子似的轉圈圈，年輕就是好玩兒。”
童桐聞言，臉有些紅，忸怩的拿著水瓶坐去了沙發上。
周遊倒是毫不在意，沖著童京申笑了笑，一屁股蹲坐在了童桐腳邊的地毯上。
“總算見著光了。”裴雲收拾完臥室出來朝著空曠的陽臺，深吸了一口氣。
“敞亮。”童京申感歎。
裴雲站了一會兒，聽見童桐的笑聲回頭看。
童桐仰頭喝著礦泉水，周遊坐在沙發是旁邊的地毯上，仰頭看著童桐，笑著伸手戳著他的腿。
童桐笑著躲開，周遊又湊過去。
裴雲看著兩人眼睛的光，蹙眉，覺得兩人的相處好像越來越親密了。
“今天麻煩周遊了，幫著搬上搬下的。”裴雲笑著走了過來，“離得也不遠，以後別忘了過來我們家吃飯。”
“沒問題阿姨，不會忘，我也搬家了！”周遊笑著，“就在你們樓下，不過我沒有什麼東西搬，拎人入住就行了。”
裴雲愣了一下，臉上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周遊平時和童桐就挨得近，兩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
現在還跟著一起搬家，她不能不多想。
裴雲沒接這話，房子裏變得安靜起來。
童桐也意識到他媽的情緒，下意識的看向了他爸。
坐在一邊休息的童京申先生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咳了兩聲：“阿雲，咱們臥室裏好像——”
“你別說話。”裴雲用作為女人的直覺敏銳的意識到了不對勁，她轉頭看向兩個臉上瞬間沒了表情的孩子。
她張了張嘴，卻問不出什麼來。
童桐腦子有些亂，太突然了，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他突然偏頭看了眼周遊。
周遊臉上的笑容淡的看不見，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甚至有些發白。
童桐蹙眉，亂糟糟的腦子慢慢冷靜下來，情緒只剩下一種，他心疼周遊。
周遊雖然沒跟他說過，但是很明顯，周遊家人都知道他倆的關係。
不是說什麼公平不公平，周遊說了他就一定要說。
而是他在乎周遊，也在乎他媽。
童桐直視著裴雲，低聲開口：“媽，我一直想找機會說——”
“說什麼？”裴雲打斷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往後後退了兩步，“……你們是什麼意思啊。”
周遊一直沒說話，或者是根本說不出來話。
他敢在拳臺上流血，他敢挑戰他爸的規定。
他一直是一個勇於挑戰和不畏懼任何艱難險阻的周遊。
但是他現在不敢看裴雲的眼睛。
裴雲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一個在他成長的過程中從來沒有碰到過的女性長輩。
他很喜歡裴雲，這是他小時候想要的媽媽。
“媽，是這樣的。”童桐護住僵住的周遊，“我和周遊——”
“童桐！”周遊低聲制止他。
周遊明顯慌了，他擔心裴雲生氣，也擔心童桐和家裏鬧的不好看。
他知道消極的家庭關係能給人帶來什麼，他最能感受。
他不想讓童桐的家庭因為他出現差錯。
“媽，”童桐抓住了周遊的手，握緊了，脫口而出，“我和周遊在一起了。”
“……什麼在一起了？”裴雲愣住了，她看了看童桐，又轉頭去看童京申，“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不是阿姨，阿姨我——”周遊鬆開了童桐的手。
“什麼不是？”童桐蹙眉打斷他，“你什麼意思啊？”
“我沒什麼意思。”周遊不敢看裴雲，“你別說了。”
“你沒什麼意思？你沒什麼意思你甩開我的手？”童桐氣憤重新抓住了他的手，“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知道我的意思嗎！”周遊也急了。
“在一起就是一家人的意思！不分開的意思！你懂嗎？”童桐一巴掌打在了他肩膀上，“你懂個屁！”
“我懂啊！你才不懂！”周遊吼他。
“…媽的。”童桐氣暈了頭，沖了上去。
他今天就要打死這個傻逼。
兩人抱成一團由童桐開始對周遊單方面毆打的時候，童京申和裴雲根本沒反應過來。
“哎哎哎！好好說！別動手！童桐！不能打人！”童京申簡直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沖上去攔在周遊面前。
“童桐！你幹嘛！別打他臉！”裴雲也加入了拉架，“哎！不能踢人！撒手！在一起就在一起！別打架！”
作者有話要說： 暴躁童桐，線上出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