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個号碼,衛青城看了整整兩個小時,最後還是沒有撥出那個号碼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這麽多年來,十幾個大年三十,他陪着他過得也隻勉強占了半數的時間,本來還想着,把那宗計劃拿下來,就回去看看他的,如果他沒有生氣了,就陪着他過年,如果他心裏那個坎兒還沒過去,哪怕是悄悄看着他也好。
可惜卻被這意外給徹底攪亂了。
老佛頭說他最近的狀态好了許多,精神狀态也好了不少,他懸着的心才總算是放下了些,他知道他的事情對小家夥的沖擊很大,卻沒想到那麽堅強的一個人居然會被折磨成那個樣子,不是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可是真正見識到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單手握着電話,最後還是忍不住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徐墨衍接到短信的時候,正跟着家人在墳地裏恍恍惚惚的上墳。
他這兩天總是睡不着,晚上睡不着,白天也睡不着,整個精神都快要垮了一般。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怎麽了,控制不住自己一樣,一次又一次打衛青城的電話,可是每次的撥号都是關機, 得不到一點關于那人的消息,一加上睡不着覺,他就控制不知自己去胡思亂想,一想心裏就惶惶然的不得安甯,一不安甯就更睡不着,反複循環,他覺得自己好像都要成神經病了。
他恍恍惚惚的燒着紙錢,兜裏的電話響起短信提示音的時候,火苗正好燒到他的指尖,他噌的一下跳開。
“小叔?你怎麽了?”
看着他突然跳起來,大侄女關心的問他。
徐墨衍搖搖頭,“沒事兒,你接着撕紙,離火遠一點。”甩甩手指,徐墨衍不忘提醒侄女,他把手裏的紙錢放在一邊,他去摸兜裏的電話。
看到屏幕上那明晃晃的衛先生短信提示時,他甩手的動作一頓,眨眨眼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的點開短 信。
媳婦兒,新年快樂!二哥很想你……
看着電話屏幕上那短短的一句話,他的鼻子猛地一酸,眼淚嘩的一下就掉下來,那反應來得太快,他甚至都還沒 來得及多想,身體就先一步給了他反應。
他哆嗦着手去抹了抹眼淚,想把眼裏的濕意擦去。
“呀?小叔,你怎麽在哭啊?”
徐倩倩蹲在地上,看着徐墨衍背對着擦眼淚,驚訝不已的跳起來嚷嚷。
她這一嚷嚷,一家人都聽到了。
“怎麽了?”
“三兒?你怎麽了?”
徐爸爸和徐媽媽一聽孫女的話,都忙不叠的圍了上來,他們回來這幾天兒子的反應他們不是沒發現,可是問他,他總是像個沒事人一樣敷衍說沒事兒。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我沒事?????”徐墨衍擦着眼睛轉過身來,“剛剛被熏了眼睛,小丫頭,讓你别離火那麽近。”
他的反應這一次是真的沒事人了,徐媽媽雖然有些疑窦,但是當着一大家子的面兒,他也沒直接問出來。
“多大的人了,自己小心點。”
“嗯。”
他點了點頭,直接給衛青城撥号過去。
打過去的電話通了,可是沒人接,徐墨衍瞪了瞪眼,最後還是放棄了繼續打下去的舉動,反正那人沒事兒就好,其他的等他回來慢慢再給他算賬吧,反正這樣的生活狀态也十幾年了,有什麽辦法?
電話那頭的衛青城拿着電話,看着屏幕上閃爍的來電,唇邊的笑意溫柔缱绻,一直到電話停止震動,屏幕上的來 電提示變成未接提示……大年三十的年夜飯,他自己一個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吃的。
他打發方勁同離開,方勁同眨眨眼,很無辜的把老闆娘下達的命令短信給老闆看,衛老闆看了之後,默默的打住了這個趕人的話題。
晚上衛青城正靠在病床上看書,方勁同敲門進來。“老闆?”
“嗯?”衛青城目光落在書上,沒有擡頭。
方勁同,“賀總理想要見您。”
衛青城頓了一下,深邃的眸子微閃,他合上書,擡起頭來沉聲道,“請他進來吧。”
方勁同颔首,快步退出病房迎向在外等候的人,對着當頭的賀長青恭敬颔首,“總理!衛先生請您進去。”
賀長青點點頭,“小李。”
“哎,總理。”秘書趕緊上前一步過來。
“你們就不用進去了,在外面等我。”
秘書颔首,“是。”
“總理,您請。”方勁同側身在前,爲賀長青引路,走到病房門前,他打開門,側身退開,“您請。”
“謝謝你了,小同志。”賀長青溫和的笑着給方勁同道謝。
方勁同擡手敬了一個禮。
賀長青擡腳進了病房,方勁同随他進去,引他進了裏面的病房,把門關上之後去茶水室給賀長青準備茶水。
因爲衛青城的身份非同一般,所住的病房規格自然也是最高的,病房很寬很大,配有單獨的會議室茶水室陪護室 和單獨的病房。
賀長青一進門,看見病床上的衛青城一張嘴就開始訓人,“你這又是怎麽回事兒?”
衛青城也不惱,“舅舅。”
賀長青身上的大衣都還沒脫,兩步上前就站在病床前就數落,“五十多的人了,還不消停,你還以爲你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是不是?”
衛青城直起身來,指着床邊的椅子,“您坐。”
賀長青氣惱的瞪了他一眼,脫了身上的大衣外套随手一丢,集聚的怒氣讓他失了風度和儀态,“說說,這次又是爲了哪一宗?值得你連自己的命都差點給搭上了?”
衛青城無奈的攤攤手,“您消消氣,這次是個意外。”
“你哪一回出事兒不是因爲意外?”賀長青怒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别這麽不要命,你不小了,别總拿自己當盤硬菜。”
衛青城揉揉眉頭,“您難道不拼?你都六十好幾的人了,除了工作形式不一樣,我倆本質上有什麽不一樣?”
賀長青斜了他一眼,“命都差點丢了,你還有理了是不是?”
“您坐。”衛青城服軟的沒有繼續'有理'下去。
方勁同送茶水進來的時候,發現病房的氣氛有些奇怪,可是卻說不出來哪裏怪,送上茶水之後,他自覺地離開了病房,把空間留給這兩人。
等門掩上之後,賀長青話題一轉,“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打算回去看看?”
衛青城蹙了蹙眉,沒說話。
賀長青看着他的反應,歎了一口氣,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長青,你不小了,你父母的年紀也不輕了,你真打算至死都不再見他們一面?”
衛青城神色複雜的看着賀長青,“舅舅……”
“你到底是不能釋懷還是客觀形勢所迫我相信你心裏比誰都清楚。”賀長青拍拍外甥的手背,“舅舅也不逼你,你自己決定,隻要你不後悔就好。”
衛青城神色默然,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來,微微垂着的眸子裏有些東西在悄悄流動閃爍。相處高位,賀長青的行程太過緊促,隻小坐了一會兒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他離開之後十分鍾,方勁同就接到衛青城讓他備車的要求。
他的第一反應是懵。
第二反應還是毫無置疑的執行了老闆的命令,即使他知道,老闆剛剛做了那麽一場大手術,剛剛從鬼門關裏繞了一圈回來。
“老闆……”
看着掀開被子下床的衛青城,方勁同腮幫子咬得死緊,有些遲疑地開口,“您的身體……”
衛青城站在床邊,扯下身上的病服,胸膛上纏着的那片刺眼白紗布絲毫沒有影響他着衣的動作,也沒有絲毫的停滞僵硬。
衛青城沒開口,換好衣服,擡步就往外走。
方勁同心焦不已,卻也不敢阻止他,隻得亦趨亦步的跟在他身後。
下了樓,車子早已經備好,方勁同給他撐着傘把他送上車,衛青城擺擺手,“不用跟着。”
衛青城已經吩咐司機開車,開車的司機傻了半響,才哆嗦着将車子啓動,一路平緩的駛出了軍區總院的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