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媽媽砸了兒子的電話，她是個急躁脾氣，心裏憋着火，能生生的幹坐一下午就已經是極限了，一晚上都沒有睡踏實，第二天一早，她是天不見亮就醒了，乘了頭班車趕回了鄉下去。
一到家就看見院子裏空蕩蕩的，她莫名的皺了皺眉，不是說那個男人回來了麽，這怎麽沒看見車？
房門也鎖着，她知道今天棚裏要收菜，轉頭就往停着大貨車的大棚田裏去了。
田裏的活兒才剛剛開始，徐爸爸正在車上卸菜筐子下來，看見徐媽媽來還愣了一下，“咦？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說你不回來嗎？”
徐媽媽不自在的指了指大棚，“回來幫忙。”
徐爸爸點頭，“那正好，三叔和大伯今天有事不能來，趕緊幫忙吧，盡量今天一天搞完。”
徐媽媽接過一個菜筐，“三兒呢？”
徐爸爸指着一個挨着小溪邊的大棚，“他去那邊的棚裏收芹菜，你來了正好去幫幫他，鏟子在那邊。”徐爸爸邊說邊指向不遠處的一個框子，筐子裏放着收割要留根的蔬菜用的小鏟。
徐媽媽在框子裏拿了個鏟子，聽到徐爸爸在喊說讓她順便帶幾個框子過去，她順手拿了幾個框子就往小溪邊的大棚走。
走近棚邊一看，彭麗就兒子一個人忙碌的身影，徐媽媽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
明知道這樣跟掩耳盜鈴差不多，可是沒有看到兩人一起，徐媽媽心裏還是覺得舒坦多了。
徐墨衍正忙着用鏟子松土挖根，就看到母親，他愣了一下，然後就沒臉沒皮的笑起來，站起來擡起胳膊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
“媽！您回來了啊！”徐墨衍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了一半，右臉頰邊有個很淺的酒窩，一口大白牙，明晃晃的笑意不管誰見着了都會忍不住跟着他笑起來，感染力十足十的強悍，純粹的模樣還像個不曉世事的孩子一樣。
所謂沒心沒肺就是因爲這一副笑臉來的。
徐媽媽看着兒子那絲毫沒有隔閡的笑容，心裏簡直是五味俱全，昨天中午她才在電話裏面撂了狠話，甚至還砸了他的電話，可是這個沒心沒肺的小子轉天看見她，還是這麽一副笑呵呵的模樣。
哪怕他就是有一絲的情緒在臉上挂着，她都有借機發作的餘地，可是看着他這樣一副笑呵呵毫無芥蒂的模樣，她是想揍人都不知道怎麽下手。
人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所謂的不挨打的笑臉，她這兒子算是學了個十足十。
徐媽媽看着長身而立的兒子，神色有些冷，更多卻是複雜。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笑起來還是沒心沒肺的模樣，臉上沒有絲毫的陰霾，也沒有絲毫的愁色，更别說沮喪什麽的了。
他長這麽大，她對他這麽差的态度也算得上頭一遭了，他小時候揍是真沒少揍，可是長大之後，罵有罵，動手打他這還是第一次。雖然是他自己做錯了，自己的态度有多火她清楚，可是他卻一句吵鬧都沒有，更沒有跟她嗆聲吼起來，罵了他，依然一如既往的對着她笑，高高興興的喊她媽……
“别看了，他不在，他昨天晚上就走了，您不用防他來跟您搶兒子。”看着母親的目光在他身上穿梭，站在田埂上久久都不下棚來，徐墨衍還以爲他媽在找他家那男人是不是在附近，絲毫不怕死的調侃道。
果然，徐媽媽恨不得就将手裏的菜筐子給這個專挑她肺管子捅的兔崽子砸過去。
“他不在你以爲你就不用跟我回去了嗎？”今天不在，明天鬼知道是不是就冒出來了！
“那行，您留下來幫我照料這片田好了，這是您和爸的棺材本兒，您不要我種地那您來吧您和爸的老本賺回來吧。”徐墨衍點點頭，“但是老媽，我先跟你說一聲啊，您可千萬别沖動一把火把大棚給燒了，要不然這事兒我爸絕對會知道。”
好端端的一把火把這棚給燒了，徐墨衍覺得他媽除非是真氣瘋了。
徐媽媽橫了他一眼，“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打什麽主意？”
“我知道您知道啊。”
他是鐵了心的要跟那人在一起過一輩子的，他媽怎麽可能防得住他呢？
徐媽媽咬牙，把手裏的框子往田裏一丢，轉身下了田。
“媽，您慢着點，這邊濕氣重，地滑。”徐墨衍看着母親往田裏下來忙跑過去扶，這邊的棚挨着小溪，泥土的濕氣重，要是摔着她老人家就不好了。
徐媽媽年輕在地裏刨食種地，還不至于有那麽嬌氣，順利就下了田埂，徐墨衍也正好跑過來擡手一扶，滿手的泥都蹭到了徐媽媽的袖子上。
徐媽媽甩手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起開。”
“老母親，我說您至于嗎？我找了個男人過一輩子我就不是你兒子了？您用得着這麽嫌棄我嗎？”徐墨衍撇撇嘴，一臉您無不無聊的表情。
徐媽媽氣得咬牙，“你都敢找個男人過日子了，老娘還不能狠下心不要你這個不聽話的小畜生？”
他還真無法無天了是不是？！覺得他幹什麽她都不能拿他怎麽樣？
“您舍得？您不是說我就算活到九十歲還是您兒子嗎？就爲了這個您這下有突然舍得了？”徐墨衍也不管滿手的泥，蹭上去用手肘撞了撞他媽的胳膊。
徐媽媽對他這沒臉沒皮的德性無語到了極點，他們現在鬧成這樣，這小混蛋就沒有一點離遠點的自覺是不是？
“得了，我知道您舍不得，就算您舍得，我也不能爲了個男人就不要爹媽了啊，行了啊，我知道您生氣，氣過了就差不多了，氣出病來還是您自己受罪，我什麽都能幫您受，就這身體的病痛我沒轍，你現在沒法兒接受他我也理解，那過個十年八年的，您總能心平氣和吧？您要是不想看見他，我一定讓他離您的眼皮子遠遠的，您就行行好，别生氣了啊，乖，氣病了劃不來，錢受罪不說，關鍵是人還受罪。”
徐墨衍看他媽那反應，趕緊打蛇上棍，完全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哄道。
徐媽媽聽到他這一錘定音的話，氣得胸口起起伏伏的，轉身一腳就踹上他的腿彎，惡狠狠的說道，“你這算盤倒是打得響！”
“哎喲！”徐墨衍在話一說完，就看到他媽出腳了，他微微避開了一點，卻沒有完全避開，乖乖的讓他媽踹中了腿彎。
他媽現在心裏堵着氣，現在不讓她撒撒氣，氣不能消估計真要給氣出病來了，這件事說一千道一萬都是她的不對，他這鐵了心狠下心腸要忤逆父母跟那人過下去，家人這一關總得要過，可是這一關到底有多難，他心裏也大概有數。
他哄着讓着，不敢強争不敢嗆聲，就是希望用這軟法子先把他媽這一關給過了。至于他老爸那關，估計一頓狠揍是跑不掉的，一個一個的攻克總要容易一些，在他媽不願意把這事兒捅到他爸跟前，也在他爸沒有發現之前，先把他媽拿下，到時候也不至于兩邊一起上來得輕松。
唉，衛青城啊，這都是你給惹出來的，要沒有你的出現，我怎麽會受這個罪啊……
徐墨衍借勢往地上一跪，心裏還不忘怨念那個罪魁禍首的男人。
徐媽媽看着被踹到在地的兒子，傻了一下，下意識的伸手去扶，手伸到一半才想起來，人是她踹下去的，她恨恨的收回手。
徐墨衍看他媽沒打算把他拎起來，心酸了一把，“您這還真打算不要我了啊？”
“對！”
“那行，我去給别人當兒子吧，反正您也不疼我了。”
徐媽媽一聽這給别人當兒子，瞬間就炸毛了，“你想去給誰當兒子？！啊！？給他的爹媽當兒子嗎？！”
徐墨衍吓得翻身就是往地上一坐，手撐着地往後挪了幾下，眨眨眼，他一臉驚吓，“媽……您小點聲行不行啊？我去給誰的爹媽當兒子啊？他的爹媽都不知道在那個犄角旮旯縫裏，他自己都忘得一幹二淨的，我就是想也沒人認啊。”
徐媽媽怒氣未消，伸手就要抓他，徐墨衍直接蹭上前一把摟住他媽的腰，痛痛快快的說，“您要揍是吧？下手輕點啊，我怕疼。”
他這麽一說，徐媽媽揚起的手卻反而打不下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