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墨衍,委屈你了。”
徐墨衍嘿嘿一笑,“說什麽委屈呢?我倆可是你情我願的,有沒誰逼着誰點頭,我要是委屈了,你不也一樣委屈嗎?”
他放矮了一些座椅,攤着手腳躺在椅子上,“再說了,感情這種事,談什麽委屈呢?要真是說委屈,隻要一腳踩進來的人都有委屈,世界上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兩個人在一起,多多少少都有些爲對方遷就妥協的地方,要是一筆一筆的算,這還算得清嗎?”
衛青城看着他,眸色有些深,眼底卻全是溫柔。
人說慈悲的人才懂溫柔。
衛青城這輩子卻從來不識什麽是慈悲,他的每一寸骨頭肉血都被鐵水鋼汁澆築過,唯獨對徐墨衍能流露出這種稱之爲溫柔的東西,可那也是從他心尖上榨出來的心尖血。
此生都沒有第二份了。
他也不知道爲什麽就獨獨對這個人對眼了。
活了半輩子,年少都沒有沖動過的感情,在步入中年的時候才遲遲而來。
他一開始隻是用一種壓抑不住的沖動,想要跟剩下的半輩子身邊有個讓他心意顫動的人牽手走下去,可是卻沒想到這種顫動會變成鋪天蓋地的海嘯,将他全部的感情都席卷而入,完全沒有給自己留下分毫的餘地和退路。
“回去吧。”
徐墨衍望了一眼小區内的居民樓,淡淡的笑了笑,臉上第一次沒有嘻嘻哈哈的玩鬧神色,衛青城看着他臉上那瞬間就變得沉穩持重的神色,有些微微的心疼。
他不喜歡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他喜歡他笑得一臉輕松惬意的明媚,仿佛沒心沒肺,天塌下來都能當被子蓋着的樂觀笑意,而不是這一臉瞬間就變成大人的沉穩。
要說徐墨衍是個心寬的,還真沒埋沒他。
這十年難得一見的正經表情再想起還有些東西沒買,又開車去市場溜達了一圈出來之後,立馬兒就回溫了。
雖然不知道他這是強顔歡笑,還是真的心寬,反正看着他明媚的笑意,衛青城心裏的愧疚總算是輕了一些。
說他自私也好,說他隻顧自己的心情也罷,就算是假裝,他也喜歡在小家夥的臉上看到這樣萬裏晴空的爽朗明媚。
這場纏綿的冬雨反反複複的下了五天之後,天終于晴起來了,雖然沒有太陽,但是天色看上去還算明朗。
徐墨衍去棚裏轉悠了兩圈,打算等兩天再出菜。
跟徐爸爸打電話聯系好了他們有空的時候,他又給劉老闆打了電話确定時間,他弄了一張紙寫寫畫畫,計劃着接下來的菜棚裏的安排。
不得不說,身邊有個做大生意的偶爾提點,雖然跨行跨業也比他自己悶着頭自己一個人冥思苦想來的有用得多。
他劃了幾天的草稿紙,還沒衛青城的一句話管用,這讓他多多少少有些無語的挫敗,但是挫敗完了之後,他馬上就心理平衡了。
他們之間關于做生意這一塊,簡直不是差十萬八千裏能說完的,就他這一畝三分地兒的雞毛蒜皮小事兒,跟他這跨省跨國到底跑的生意人能一樣嗎?
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好不好?
有了這點認知,他的态度倒是越來越端正了。能自己摸索的就自己摸索,實在想不出一個頭緒的,就直接拿去找那悠閑喝茶看書的男人去。
這免費的經濟顧問,擺着也是擺着,幹嘛不用?
“墨衍。”
他正在胡亂畫着腦子裏勾畫出來的草圖,就聽到衛青城在叫他,他丢了筆出去,就看到衛青城手裏拿着一沓類似書的玩意兒向他招手。
“這是什麽?”
“隋唐演義。”
徐墨衍有些不解,接過來就拆開外面看上去還嶄新的書盒子,邊拆邊有些不解的問,“你什麽時候喜歡看曆史書了?你不是一向都看藏經嗎?”
衛青城好像對藏經很喜歡,從最開始認識他到現在,這都半年了,每次他看書手裏拿的都是藏經,書是一本接一本的換,卻從一而終都是藏經。
“書都是換着看的。”衛青城說。
“那你換了些什麽啊?四書五經?佛經,還是聖經?”徐墨衍打趣,拆開書盒子,拿出來的四冊書讓他下意識的雙手去捧着,“這玩意兒怎麽看着有點老的樣子?”
書冊保存得不錯,是古冊子線裝的,盡管保存得不錯,可是看上去有有些泛舊,有些年成的味兒在上面。
“嗯,民國時候出的,比你肯定是要老些。”衛青城笑了笑。
“啥?!民國時候出的?!”徐墨衍一聽,眼珠子差點沒掉在手裏的書冊上。
“嗯,民國初年的。”
“我倒!媽媽的,你要不要這麽高端大氣上檔次啊?看個書而已,用不用得着看這老古董啊?”徐墨衍眨巴眨巴眼睛,目光有些直。
他到底養了一個多敗家的祖宗啊?
就他這一畝三分地兒的薄田,他能養得起這樣的媳婦兒麽?
“不許說粗話。”衛青城用食指刮着他的鼻梁一直往下,嘴裏雖然訓斥着,但是動作卻滿是親昵寵愛。
徐墨衍意思意思的躲了一下,很是享受他這麽寵溺親昵的小動作。
“我說認真的,你就不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它給撕了?這樣的老古董拿來當平常的讀物真的合适嗎?”徐墨衍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幾冊書,總覺得自己好像捧着一大堆票子,底下就是一個大火盆,一不小心掉下去,這玩意兒就撿不起來一樣。
“老古董的價值并不僅僅隻是拿來擺着珍藏,把當它隻當做一本書籍來看反而更能體現他的價值,要不是那麽多的珍貴古籍都擺着珍藏而不去翻看不去了解它裏面記載的東西,那麽那些東西就已經失去了它本身最基本的價值。”
徐墨衍擺手,“得!打住,我見識淺薄,跟你争辯不了這個問題,反正我也争不過你,書給你,你慢慢看,我就不碰了,我把我手哆嗦,一不小心就給你掉在地上糊上泥了。”
他們雖然不缺乏共同的語言,可是在某些觀念和看法上,他們之間的差距就明晃晃的擺在那裏了,這不是忽視或者勉強迎合就能解決的。
徐墨衍很傾城,衛青城也很清楚,他們之間相差的并不僅僅是年齡,還有背景差異,觀念和所受的教育程度差異,更多的是所處的環境和階層上的差異。
衛青城并不可以去掩飾他們之間的差異,徐墨衍也從不回避這個問題,因爲他們都很清楚,這個東西真的不是通過他們的所謂的努力就能改變的。
他們對這個問題,心态都相當平和。
兩個完全陌生的人走在一起,本來就存在着各種各樣的問需要磨合的問題,完全不一樣的背景、生活軌迹、世界觀、價值觀通通都不一緻,他們要做的就是磨合這種不一緻。
衛青城把書轉回書盒子裏,“這不是我看的,你給你姥爺的。”
徐墨衍看了一眼書,又看了一眼他,“送我姥爺的?”
“嗯,上次他說他那冊被毀了,我那兒正好有一本。”
“喂!衛先生,有你這麽敗家的嗎?這可是老古董啊!說送人就送人啊?”徐墨衍的第一反應不是這男人多懂事,夠上道,而是數落男人的敗家。
衛青城把書盒子上的繩子系好,掐了掐他的臉,笑谑道,“怎麽說話呢?嗯?這是送給你姥爺,又不是外人。”
“送我姥爺你也是敗家!”徐墨衍拉下他的手,毫不示弱的呲牙回敬道。
“那行,你自己收着吧,不送了。”衛青城把書盒子塞到他手裏,淡淡的揮揮手,表示他全權做主。
“唉?我有說不送嗎?”
衛青城斜了他一眼,“你那意思還不夠清楚明白?”
徐墨衍抱着書,“我沒說不能送,但是你真的敗家,這兩者并不沖突。”
“媳婦兒,你這是強詞奪理,你不知道嗎?”
“我有?”
“你覺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