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換上,”宋君然見文清辭一動不動,忍不住催促道,“萬一凍出病來,可就麻煩了。”
文清辭終於緩緩抬手,將還帶著對方體溫的大氅接到了手中。
上輩子在現代的時候,文清辭也曾和同學換著校服穿。
因此聽宋君然這麽說了,他便也不再猶豫,直接將大氅穿在了最外一層。
剛剛換好衣服沒多久,兩人便走到了松修府的城門口。
就像醫館老板說的那般,城門已在卯時早早打開。
此時門前百姓往來,已和從前一樣自由。
見狀,宋君然長舒一口氣:“我們走快點,早早回去吧。下次再要出谷,我一定要提前看好黃歷——”
然而他的話音剛剛落下,人便突然愣在了原地。
剛才有城牆遮擋,看不見城外的景象。
此時走出城門,宋君然方才注意到——南下的龍舫竟然停在了不遠處!
“……那是什麽?”
不止文清辭和宋君然,城外的百姓也紛紛駐足向運河上看去。
和之前那個告慰亡靈的活動不一樣,今日之事此前並未有過通知。
文清辭的耳邊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響。
“船上那是什麽東西啊?”
“……看不清楚,只能見到紅紅一片。”
“對!我也看到紅色的東西了……”說話的人猶豫了一下,又有些不確定地道,“好像後面的船上還放著木箱?”
紅色?
文清辭戴著帷帽,瞧不清上面究竟放了什麽,他只能看到龍舫的大概輪廓,隨著周圍人的話語想象。
好奇心引得眾人想要上前仔細觀察那艘龍舫,但是轉念想到它的主人是誰,便又停下了腳步。
宋君然的心中生出一陣不祥的預感,“……走走走!”他壓低了聲音催促道,“大冷的天,不看熱鬧了。”說完便想騎馬離開這裡。
“師兄稍等,”清潤的嗓音透過面紗傳了過來,“現在走有些扎眼。”
文清辭輕輕抬手,攔住了宋君然。
隨著他的動作,衣袖緩緩下滑,露出了滿是疤痕的手臂。
文清辭看到城門雖已大開,但是守城的士兵卻一個也不少。
此時這裡的人都駐足遠觀龍舫,如果自己和師兄騎馬離開,必定會引起周圍人的關注。
最好的選擇,還是融入人群之中。
“……那就算了,”宋君然咬著牙狠狠道,“還是看一會熱鬧吧。”
各位的人越聚越多。
所有人都想瞧清楚那艘船上究竟放著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鍾聲,忽然從運河上傳了過來。
其聲悠揚,瞬間填滿了整條河道。
“嘩啦——”
巨大的船舶緩緩向前開動,錨機帶著鐵鏈一起一圈圈旋轉,將巨大的鐵錨從運河底下拽了出來。
船隻起錨了。
隨著巨大龍舫的一點點靠近,岸上的人看到,船隻的甲板上居然擺滿了鍾樂。
剛才的聲響,就是編鍾傳出的。
接著,又有琵琶奏響。
以此為引,甲板上的樂師紛紛拿起樂器,奏起了曲來。
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文清辭從未聽過這曲子,隻覺得它愉悅歡快,又不失端莊隆重。
可是周圍的百姓,卻都已聽了出來。
“嘶,怎麽奏這支曲子?”
“鸞鳳引?是誰娶親了嗎……”
“怎麽可能啊!那可是龍舫,誰能用龍舫娶親?”
微風穿過運河朝文清辭吹來,輕輕撩起了面紗一角。
他終於看到——那艘龍舫上,的的確確和眾人說得一樣,紅紅一片也不知擺滿了什麽。
船行不慢,也就三兩分鍾,便出現在了文清辭的正對面。
他的視線被面紗所擋,無論看什麽都是模模糊糊,不怎麽真切。
不自覺地……文清辭又想起了太殊宮。
皇宮的角角落落都擺滿了熏香,煙氣翻湧如霧,將周遭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灰白之中。
——如同此時。
“咳咳……”文清辭不由自主地咳了起來,頭也像是著了涼一般地泛起了刺痛。
此刻,他像是回到了太殊宮中,周圍原本清新的空氣,忽然變得甜膩而嗆人。
“怎麽了?”宋君然走來壓低了聲音問。
“咳咳咳…早起有些冷。”
他嘴裡雖然這樣說,卻又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輕輕將紗簾撩開一角,向著殷川大運河河道上看去。
龍舫就在此時從他眼前駛過。
剛才竊竊私語的人群突然靜了下來,過了幾秒,文清辭的耳邊響起一陣驚叫,與倒吸涼氣的聲音。
同時,他還聽到宋君然在自己的耳邊低聲罵了句髒話。
沒有了面紗的遮擋。
文清辭清清楚楚地看見——巨大的龍舫,被紅綢裝點一新。
甲板上坐滿了樂師,奏著娶親的鸞鳳引。
笛聲刺穿了早晨的輕霧,向松修府飄去。
龍舫如一棟高樓,向著文清辭所在的位置傾倒來。
又像是一隻盤踞在運河上的赤色巨龍,下一秒就會張開嘴,將他吞吃入腹。
他攥緊了手心,下意識向後退去。
直到腳腕撞到地上的殘磚,生出一陣痛意,文清辭這才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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