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盞傾倒, 盛著萬年春的玉瓶早已空空如也,青年這酒,最終只能從男人的嘴巴裡討。
對貪歡享樂之事素來很有天賦, 憑著上次的經驗, 他挨挨蹭蹭地吻上對方的唇, 小貓似的, 輕輕舔著那道細縫。
誰料還未等青年真正叩開男人藏著酒香的齒關,被他按住肩膀的玄逸便反客為主, 銀絲勾連間,輕易讓彼此的呼吸愈發急促。
“咕咚。”
搖搖欲墜的杯盞酒瓶直直跌落毛毯,發出兩道略顯沉悶的聲響,白衣青年迷迷糊糊仰倒在桌面上,一把細腰簡直軟得不像話。
許是想起了那柄常伴對方的佩劍, 男人望著青年朦朧的醉眼, 堪堪一握,意有所指地輕笑:“確實像根柳條。”
柔韌的,隨著春風肆意彎折,瘦而不柴, 觸感絕佳。
暈乎乎的腦袋轉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麽,白衣青年下意識想提劍給面前滿口胡話的老混蛋點顏色看看, 卻不想剛剛抬手, 便被男人輕輕捉住,本應握劍的指尖, 也被順勢吻了一遭。
柔情蜜意,美酒“佳人”,沈裴這劍,忽然便有些刺不出了。
等他再回過神來, 情況早已落進了對方的掌控,戰況漸酣,青年倏地繃直足背,修長的五指緊緊抓著身下的桌簾,骨節分明,尖端因用力而泛著粉白,襯著那淺碧的布料,便顯得愈發誘惑。
喝酒誤事、美色誤人,第二次開葷便在桌子上折騰了半宿,縱是之後善後的再如何妥當,沈裴隔天醒來,也覺得自己腰酸背痛。
偏生某位逞凶整夜的老祖宗仍不知疲倦,聽到枕邊人呼吸變換,就伸出手,極幼稚地,一下一下撥弄那纖長的睫毛。
不堪其擾的沈浪浪無比困惑:都說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怎麽到他這就反過來了?
早知如此,他昨晚就不該借醉放縱。
“生氣了?”慢慢在青年亂動的眼皮上碰了一下,玄逸眼底帶笑,卻偏要拿話去逗對方,“氣什麽?先前明明是你自個兒主動湊過來親我。”
最見不得對方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欠揍模樣,放棄裝睡的青年憤憤睜眼:“……還敢說,都怪你亂灌我酒。”
足足在這設了隔音陣法的客房了叫了半宿,他自以為凶狠的嗓音,早已染了沙沙的啞,比起指責,更像一句輕飄飄的嗔怪。
出師不利,高冷的架勢半點沒端起來,未等男人回話,青年便自己先紅了耳根。
凶巴巴地扯過錦被裹在身上,睡在裡側的青年故意借著下床的由頭踩了對方幾腳,卻遲遲未等到男人生氣,反而還聽到一聲滿是愉悅的低笑。
“真好,”緩緩拂過青年腳踝附近的細碎吻痕,男人仰頭,語氣輕快饜足,“昨夜你說了許多討我歡心的話。”
許是發軟的雙腿本就站不住多久、又許是這樣俯視對方的角度太過特殊,青年晃了晃神,下一秒,便連人帶被跌在玄逸身旁。
稍一垂眸就能瞧見方才被男人碰過的殷紅痕跡,他咬咬牙,隻覺得受到仔細疼愛的踝骨像是在發燙,終是沒忍住踹了對方一下:“混蛋。”
“為老不尊的登徒子。”
“原來你平日在心裡都是這麽叫我,”自然而然地起身從後擁住青年,玄逸故作嚴肅,張嘴在對方側頸咬了一口,“不敬師祖,當罰。”
狂吃狗糧的0049:……救命,它現在真的很想回小黑屋。
照這個膩歪勁下去,等那位想起一切,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它拆了。
“嘶,”鋒銳的犬齒磕上軟肉,沈裴雖沒覺得多疼,卻仍輕輕抖了一抖,不服輸地,他冷哼一聲,“看來外界那些傳說果然都是假的。”
什麽清心寡欲、什麽風光霽月,瞧他身邊的混蛋,哪裡能和這八個字沾一點邊?
“沈師侄倒是和傳聞中一樣不近女色,”意味深長地停頓兩秒,玄逸大手向下,環住青年腰肢,“你昨日醉得厲害、又僅想著要自己舒服,那功法隻勉強運轉了兩個周天,若想再有進境,怕是得更努力些才行。”
更努力些?
見鬼的更努力些,他昨夜雖真醉了一半,卻也還清楚地記得,那種被撐到滿滿當當的感覺。
若是再這麽下去,他豈不是真成了話本子裡吸人陽氣的狐狸精?
非常清楚自己先前飛躍式的境界提升、多半與上輩子的經驗感悟有關,沈裴半點也沒信某人的鬼話,隻盼著頒獎典禮盡快結束,能讓他趕回長春峰貓冬。
所幸,作為自帶“涅槃”特質的混血鳳凰,在秘境中受了重傷的離朱僅僅當了半個月的紅團子,便在一瓶瓶靈藥的滋補下,重新變回了紅衣明豔、眸染金赤的人形。
又因得在當鳥時常常會窩在沈裴懷裡、或趴在玄逸手邊,許多對縹緲首徒感興趣的女修,都會帶著靈果瓊漿,借著閑聊的名義找他打聽消息。
傷好之後靈智歸位,離朱再回憶起那日出秘境時在師兄身上聞到的味道,心裡很快便猜到了什麽:
腦內有鳳凰一族的歷代傳承,他對雙修一事,顯然要比人類更開放通透,短暫糾纏在一起的氣機靈力,除了那檔子事,還能有什麽其他解釋?
只可惜那虞長老,還木頭似的拉著師兄天天練劍,全然不知他想求娶的道侶,早已被旁人捷足先登。
至於更奇怪的,則是那些或含羞帶怯、或開門見山的女修,每每經他提點,看到師兄和前輩難掩親昵的舉動後,除了震驚窘迫惱怒傷心,竟還有人雙眼放光,露出一副難以言述的雀躍表情。
——如果離朱活在現代,那他便能明白,除開自己戀愛以外,還有一種快樂叫嗑CP。
嗑養眼的CP。
無關性別,只求夠甜。
然而此刻的離朱明顯還沒辦法理解這種精神的滿足,只能一邊感慨人類的奇怪,一邊盤算著自己要選哪件寶貝。
無奈天意弄人,大半個月後,剛剛聽完各派長老寒暄、正準備上台領獎的他,竟毫無預兆地迎來了自己的雷劫。
身為宗主欽定的隨行長老,隊伍裡忽有小輩渡劫,沈裴的歸期也只能一拖再拖。
端月伊始,此時正值俗世年關,滄瀾城雖常有修士來往,久居其內的卻大多是凡人,縱然城外幾十裡處就有劫雲壓頂,也沒耽誤他們慶賀自己的節日。
系著條新買的雪緞披風坐在窗邊,沈裴遙遙望向城外那堆積在一處的黑雲,慢悠悠倒了杯熱茶:【不錯不錯,為了保護普通群眾而挪到了城外渡劫,這小鳳凰還挺適合你那套價值觀的。】
突然被cue的0049:……???
怎麽就適合我那套價值觀了?你沒發現他是被一道一道劈過去的嗎?
若非有人前些日子在那位面前提了一嘴除夕夜的煙火,離朱的雷劫,哪能就好巧不巧地趕在眾人預備返程的前一天降落?
對宿主這種秀恩愛而不自知行為非常嫌棄,0049乾脆一扭頭鑽進了識海深處,拒絕當一隻狂吃狗糧的龍貓。
莫名其妙弄丟了聊天的對象,沈裴茫然地眨了眨眼,余光一掃,正巧看見了站在樓下的齊九朝。
身為謀求主角愛情的攻略者,按照原著劇情,他今夜本該和離朱開心地遊玩看煙火,怎料離朱此行修為提升得太快、雷劫又來得太巧,有虞寒洲、沈裴、玄逸這一群長老在,哪怕齊九朝想守在對方附近護法,都搶不到這個機會。
失之毫厘、謬以千裡,從齊九朝入門那日開始,一切的發展和前世截然不同,眼見最後一次“虐渣”就要完成,沈裴倒也沒什麽逆襲打臉的痛快,隻隱隱感慨,這份本該屬於他的生活,終於姍姍來遲地被撥回了正軌。
“在看什麽?”順著青年的視線向下一望,端著盤點心上樓的玄逸理所當然在對方面前落座,“糯米甜糕,剛買來的。”
向來對這些甜滋滋的食物沒什麽抵抗力,沈裴也沒拿筷子,配合地挑了一塊咬了口:“看齊九朝。”
“這人元神裡一直盤踞著股古怪的力量,不排除被魔修奪舍的可能,”早早把虞寒洲支開去城外替離朱護法,玄逸環視一圈只有自己和青年的雅間,心情顯然不錯,“在你師父開竅清理門戶前,還是離他遠點為妙。”
正巧咬中糯米中央甜甜的棗泥和紅豆,白衣青年鳳眼彎彎,吹了吹自己熱到發紅的指尖,相當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大抵是因為附近那片聲勢浩大的劫雲影響,滄瀾城今日的天黑得格外早,沈裴一盤甜糕還沒吃完,城內各處就亮起了一盞盞紅彤彤的燈籠。
明月漸升,人聲漸沸,難得沒有嫌棄北境常年偏低的溫度,白衣青年揮袖將窗戶開得更大了些,伸手接住了幾片飄落的雪花。
燈影朦朧,暖融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像是塗了一層淡淡的胭脂,襯得他眼角眉梢,都多了一縷春光。
“轟隆。”
雷聲渺杳,被陣法隔絕後更顯悠長,伴隨著電與光、人群的笑鬧,它劃破夜色,炸響了除夕第一個最天然的“煙火”。
全無緣由地,玄逸腦中突然閃過一副畫面:自己與青年親密地纏綿在一處,周圍盡是些陌生的擺件,煙火升騰,他吻上那雙微張的唇,而後、歎息地說——
“新年快樂。”
“……我愛你。”
“玄逸?”似是被那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青年疑惑回頭,無意識喚出對方的名,“怎麽了?”
“沒什麽,”鳳眼薄唇,雪膚瓊鼻,兩張骨相類似的面容逐漸融合在一處,玄逸搖搖頭,深深望進那雙映滿他的眸,“只是感覺……”
“我好像認識了你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