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這小道長坐著的地方是山壁突出來的一塊平台，離地大概有三四米高，根本就沒有路上去，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上去的。

　　深秋的風吹過山間，冷颼颼的涼氣往脖子裡鑽，葉滄沒忍住打了個噴嚏，緊了緊衣領。

　　三位對娛樂圈影響深遠的大佬默默地站在山路上，聽著手機裡傳來遊戲的音效。

　　好不容易，那小道長的手機終於傳來一聲代表勝利的「victory」，他這才將手機裝回口袋，從山上跳了下來。

　　那麼高的地方，他如同一隻靈活的狸貓，輕巧地落了地，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這種時候，方才有了幾分高人的模樣。

　　等他站到幾人面前，沈淮等人才看清他的容貌。

　　他大約二十出頭，皮膚白淨，頭頂梳成髮髻，神情有幾分冷淡，看著有些疏離。

　　老道連忙走過去：「師兄，這邊有點事情想麻煩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道長的目光掠過沈淮幾人，看向葉滄時眉頭微皺：「借屍還魂？」

　　沈淮和葉滄都驚了，誰能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葉滄的身份，光憑這份本事，的確比老道強幾分。

　　小道長的目光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了一遍葉滄：「雖然是借屍還魂，卻沒有沾染上因果，有幾分意思……」

　　他說著，就朝著葉滄走過去。

　　老道連忙攔住人：「師兄，不是他……」

　　小道長停下了動作，又將目光轉移到了沈淮和裴然身上，最後落到了裴然身上，定神看了好一會，那張冰雪般的冷淡的臉上，竟露出幾分驚訝。

　　小道長二話不說，猛然伸出手去握裴然的手腕，這一回老道沒來得及攔住，卻被裴然給擋住了。

　　這具身體雖然不是裴然原本的身體，卻保留了他的習慣和記憶，甚至肌肉的反射性。

　　沒想到小道長卻不死心，手掌一翻，直接朝著裴然抓過去，裴然後退半步，另一隻手卻敲上小道長的手腕。

　　短短幾秒，兩人已然交手了好幾個回合。

　　小道長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功夫！」

　　說著，不再留手，而是蹂身而上，直接跟裴然對打起來。

　　沈淮、葉滄：「……」

　　老道急得跳腳：「我的師兄誒！你怎麼跟人打起來了！」

　　小道長打得興起，根本就懶得理會他。

　　小道長本事不差，但裴然本就是武學世家出身，自小接受的是最正統的訓練，後來雖然去拍電影了，但卻並沒有落下手裡的功夫。

　　兩人交手的速度非常快，裴然相比於小道長，終究略勝一籌，他抓住小道長的破綻，直接將小道長給踢了出去，不過他力道不大，小道長「噌噌噌」後退幾步，卸掉了力道。

　　他這一架打的酣暢淋漓，像是吃飽喝足的貓咪，目光屈尊紆貴地落在了沈淮身上，哼了一聲：「陰陽眼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

　　沈淮：「……」

　　他心情莫名有點複雜，第一次被人忽視的如此徹底，對他來說也是難得的經歷。不過小時候的經歷，再加上裴然將封印陰陽眼說的那麼難，多少讓他有些猶疑。

　　老道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拍腦袋，解釋道：「我忘記同幾位說了，我師兄也是陰陽眼。」

　　這回連裴然都驚訝地看向了小道長。

　　小道長輕咳一聲：「陰陽眼這種東西，想要封印，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對於旁人，需要用外力封印，自然不容易，但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

　　他這樣說，沈淮和葉滄都鬆了口氣，看來這次運氣不錯。

　　「不過這件事對我來說雖然是簡單，還是得配合日子和時辰來。」小道長擰起眉頭，說道，「今天是不成了，一會讓我給你算算。」

　　這倒不是什麼大事，只要能夠把陰陽眼這個定時炸彈給解決掉就行。

　　小道長說完，又重新將目光轉回了裴然身上：「他那個不算什麼稀奇的，你才讓我好奇，竟然是重塑肉身，還有這麼厚的功德…」

　　功德這種東西，對於修道之人來說並不陌生，但是功德如此之厚，以至於竟然突破天道，重塑肉身，這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老道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他不像小道長的眼力那麼好，當時還沒有看出裴然的情況，此刻也忍不住打量起裴然來。

　　裴然笑了笑：「道長好眼力。」

　　小道長哼了一聲，表情雖然沒什麼變化，但眼底明顯透出了兩分自得。

　　裴然笑意加深：「道長要替我朋友封印陰陽眼，我們勢必得在這邊住一段時間，日後見面的機會不少，我也想向道長討教討教呢。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請道長先幫忙把我朋友的事情辦好，可好？」

　　小道長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先領著沈淮和葉滄進了屋子。

　　裴然看著他們的背影，笑著對老道說：「這位小道長，本事可不小啊。」

　　老道尚且沉浸在裴然肉身重塑，功德逆天的震驚中，聽到他這麼問，下意識回答道：「那是，我師兄可是被稱作百年難遇的修道天才，我師父都說，他日後成就極高，說不定還會勝過他老人家。」

　　裴然認識明淨真人的時候，他也是個跟小道長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也是這般高傲又愛打架，看著冷冰冰的不好打交道，但是若聽了幾句好話，便又像是被擼舒服的狸貓一般，面上尚且維持著高傲，卻已經悄悄露出柔軟的肚皮。

　　裴然重新回到人世，入目所及都是陌生的事物，難得見到一點兒熟悉，讓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老道見裴然不說話了，又強行給自己挽尊：「不過師兄天賦雖然高，但並不愛推演，所以算卦還是我比較厲害。」

　　「哦。」裴然看了一眼關閉的門，沈淮等人剛剛走進去。

　　老道當場被打臉，頗有些尷尬，哽著喉嚨道：「這是意外，我給旁人算，都是百算百靈的。」

　　「這樣啊？」裴然微微一笑，「那不如替我算一卦？」

　　老道：「……」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

　　小道長很快就推算出了時間，正是在五天之後，在這段時間，沈淮恐怕得暫時留在這邊了。

　　這時間也不算長，沈淮便讓葉滄先回去，畢竟他如今沒有什麼事了，葉滄卻還有工作要處理，他要真在這邊陪自己這麼長時間，恐怕明薇就得炸了。

　　葉滄心中雖然還有些捨不得，但他也明白沈淮說的是對的，兩人也不是黏黏糊糊的人，葉滄便先買了機票回中京市，只留下沈淮和裴然。

　　小道長極力邀請兩人在道觀裡住一段時間。

　　沈淮想了想，便乾脆給道觀捐了一大筆香油錢，當做是住宿費了。

　　老道高興地眼睛都瞇了起來，對沈淮越發熱情，連忙將最好的客院給收拾出來，給沈淮和裴然住。

　　道觀環境清幽，沈淮自從四年前回國，便很少有這般輕鬆愜意的休閒時光，讓他十分放鬆，心中想著，若是有機會，和葉滄一起找個這樣的地方住一陣子，倒也不是壞事。

　　而另一邊，小道長卻和裴然在切磋。

　　小道長這幾天連遊戲都不打了，每天專心地跟裴然切磋，他有道法在身，氣息悠長，但武藝卻不算多厲害，而裴然就剛好跟他相反，不僅如此，他見多識廣，哪怕是道家的功夫，竟也懂幾分。

　　這道觀中大多都是些中年人，小道長被他們尊為師兄，平日裡都要維持著師兄的尊嚴，輕易不肯露出笑意。但他終究只是個年輕人，對於同齡人還是有幾分渴望的。

　　他雖然知道裴然是肉體重塑，應該也不年輕了，但奈何裴然這外表太有欺騙性了，這幾天下來，兩人關係好了不少，小道長也漸漸露出了本性。

　　小道長心中便有幾分捨不得，說道：「我看你對道家也有親近感，不如就留在我們道觀，就算不出家，做個居士也好嘛！」

　　他靈機一動：「等我師父回來，讓他收你做弟子，你給我做師弟，我給你撐腰，保管誰都不敢欺負你！」

　　裴然心道，你師父那手功夫，當初還是我指點的，真要論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師公的。

　　不過他面上卻只是笑著搖搖頭。

　　小道長有些不服氣：「難道你看不上我們做道士的？」

　　「怎麼會？」裴然道，「只是我有更想做的事情。」

　　小道長好奇道：「是什麼？」

　　裴然這一回沒有之前面對沈淮時的猶疑，而是斬釘截鐵道：「我要拍電影。」

　　小道長皺起眉頭：「做明星？是……為了賺錢嗎？」

　　小道長平日裡都是跟著師父東奔西走的，但是玩手機玩多了，也隱約知道一些事情，比如明星很賺錢這件事。

　　「可是道士也很賺錢的啊！」小道長不服氣道，「你別看我們道觀破破爛爛的，其實我師父可有錢了。」

　　他想了想，又把手機拿出來：「看，我的全套皮膚，這都是我賺回來的。」

　　裴然笑起來：「那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

　　裴然頓了頓，才道：「大概就是，哪怕我曾為它付出一生的時間，乃至生命，卻依然沒有辦法放棄吧。」

　　小道長皺起眉頭：「這是執念。」

　　裴然點點頭：「是，這是我的執念。」

　　小道長年紀還輕，其實並不是特別能體會裴然話中的那份極深的感情。因為對於他來說，不管是修道還是遊戲，都差不多，修道很簡單，遊戲也很簡單，師父讓他修道，他就修了，遊戲好玩，他也就去玩了，可是真的要放下，其實也不是多麼難的事情。

　　裴然眼中的那份堅定，是他從來沒有過的。

　　但他也看得出來，裴然雖然看起溫和好說話，但他只要下了決定，是誰都無法勸服的。

　　於是小道長便不再勸他，只是神情看起來仍舊有些萎靡。

　　裴然見狀，便道：「如果我拍了電影，下次就請你去看。」

　　小道長勉強提起精神：「好吧。」

　　他第一次對遊戲以外的東西產生了好奇。

　　心中暗暗決定，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什麼，讓裴然這樣的人都心甘情願被困守其中，無法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