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勇氣（一）

　　夏允說不上來什麼心情，只是有點緊張的想把電話趕快掛掉。

　　他有點害怕， 害怕莫然問他為什麼， 害怕莫然熟悉的嗓音， 和說話時候的小結巴...

　　莫然為什麼會和楊寧在一起， 他已經沒有空閒的腦細胞去想， 一秒鐘心裡翻騰了無數下。

　　要怎麼回答...

　　好久不見？

　　張了張嘴， 夏允發現自己嗓子乾啞，居然發不出聲音。

　　「你聽，我， 我說。」莫然語氣著急， 「你別， 別掛！我馬上說， 說完！」

　　夏允嗯了一聲， 手發抖的厲害。

　　「你出，出櫃是因，因為我嗎？」莫然聲音有點哽咽，聽起來可憐巴巴。

　　夏允愣住，沒想到莫然會這麼直接的問出口。

　　答案就卡在嗓子眼，夏允深呼吸一口氣剛準備說，卻被莫然打斷，「別， 別回答，我就是想，想你了， 想和你說我，相信你。」

　　「我找，找了你好，久，」莫然吸了下鼻子，帶這哭腔說「我要等，很，很久，嗎？」

　　「莫然...」夏允心口苦澀。

　　「你沒，沒說分，分手。」莫然繼續打斷夏允的話，「那我們就，就是沒，沒分手。」

　　沒有，我們沒分手。

　　夏允緊握著手機，一瞬間他才發現自己的勇氣居然還沒有莫然的多，努力強忍著要去找莫然的衝動，夏允躊躇了幾秒才問「你怎麼會拿楊寧的手機打電話？」

　　電話那邊莫然聽到夏允的聲音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磕磕巴巴話更是說不清楚，「想，想你了...」

　　「別想我了...」夏允能聽到自己語氣很輕，「我害怕我會去找你，我一聽到你的聲音滿腦子都是你，所以你別想我了，別找我！別聯繫我...求你了...」

　　他努力忍了這麼久的思念現在卻像是被莫然砸出個口子，發洪水一般的全都噴湧而出，連帶著眼眶泛紅，整個人呼吸都急促。

　　莫然等了好一會兒，等夏允冷靜下來之後才說，「那我不，不想你。」

　　「你讓，讓我相信，信你。」莫然繼續說，有點語無倫次，「我不，不等你。」

　　「但是你，你要早，早點回來。」莫然說。

　　卓城把車窗打開，兩人現在在夏允新公寓的樓底下，帶著涼意的風撲面的吹過來，夏允把已經斷掉好久的電話塞回口袋裡，盯著車窗外不說話。

　　卓城坐在駕駛座上抽煙，沒有打擾夏允的意思。

　　「郝一帆算是解約了吧？」夏允突然問。

　　「王起和卓家都在裡面，郝一帆其他幾個人把星空也告了，別說解約，現在都走到賠償的程序了。」卓城把吸進肺裡的煙慢慢吐出來，瞇著眼睛愜意的問「剛才是莫然嗎？」

　　「嗯...」夏允應了一聲。

　　「說白了怪我，」卓城隨手按了一下車喇叭，把剛路過他們車的一個老大爺嚇了一跳，轉過身衝著他們罵了幾句，卓城一通樂，把車窗搖起來，「我以為星空那邊的問題解決了也就算完事兒了，誰知道落下個人...我一直挺想問的，你當初為什麼查楊書偉？」

　　夏允拿手扣著安全帶，麻木的說「直覺...」

　　卓城明顯的不相信，但也沒再繼續問，「現在你和夏總的關係這麼僵，加上你準備弄工作室...」

　　「你剛認識我的時候...」夏允低著頭，看不出來什麼表情，「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嗯？」卓城拿著煙楞了一下。

　　「我一直認為不管我怎麼任性，對於演藝這件事來說，我是真的努力真的在堅持...」低聲笑了笑，夏允有些自嘲的說「可什麼都不是，當初我...當初夏敬商去找林毫安這事兒你也知道吧？」

　　「夏允？」卓城有點習慣不了夏允現在的樣子。

　　從他進了夏氏跟在夏敬商身邊之後，他所見到的夏允永遠是那個很有生氣並且很自信的人。

　　而不是現在這個...比起說沒希望，是一個人孤立無援只能自己舔傷口的夏允。

　　「這件事對你們來說或許只會認為是對我好，可對於我來說...」夏允手握拳，語氣裡終於帶了點憤怒「是對我的鄙視，是對我的不認可！我像個傻子一樣按照夏敬商給我安排的路走，完全只是因為在他眼裡我扶不上牆，我不能有我自己的思想我不能有我自己的安排...我和傀儡一樣。」

　　「那你和莫然...」

　　「我不知道我接下來是什麼樣的，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去見莫然，我更不知道我怎麼樣才能讓夏敬商妥協...我...我只知道我好想莫然...」夏允哽咽，鼻尖通紅，話說到最後甚至渾身都在痛，「我晚上睡覺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天我走時候，莫然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的樣子...可是我居然什麼都做不了...」

　　夏允覺得從他答應夏敬商會和莫然分開之後，上一世失去莫然的無助和痛苦又一點點全部找了過來。

　　他無數次看著電話簿裡莫然的號碼不敢按下去，睡覺也只習慣睡在床的一邊，等半夜掙扎著醒過來之後，床的另一邊還是空蕩蕩的，甚至連吃飯都覺得只是在完成任務。

　　那個近在眼前的人，硬生生的被他推到了天邊。

　　活該！

　　「夏總那之後也沒再干涉你的工作...《嶄露》當時也沒有撤資，總算是件好事...」卓城歎口氣，裝作沒有看到夏允哽咽的樣子，「莫然那邊我會多幫你看著，你自己...也別太累。」

　　莫然把手機還給楊寧，那天和楊寧通完電話之後，輾轉反側想了好久還是決定來找一下楊寧，他之前給夏允打過電話，被提示是空號。

　　除了心裡擔驚受怕之外，就是他和夏允分開第二天之後爆出來的新聞。

　　他一直想問清楚，讓自己心裡有個底，可是每次都被電話裡無情的女聲給拒絕掉。

　　微信雖然沒有拉黑，莫然卻根本沒有勇氣給夏允發信息。

　　「你自己一個人來的，等會兒你先在酒店等我，我送你回去。」楊寧把手機塞回兜裡，有點佩服莫然的勇氣。

　　當他接到莫然在片場外邊的電話的時候，整個人後背發涼。

　　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不知道怎麼面對。

　　「沒事...」莫然輕輕地搖頭，努力克制住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我等，等會兒的飛，飛機回去。」

　　「莫然！」楊寧拉住莫然的胳膊，很難想像莫然來回兩趟飛機，只是為了拿他手機打個電話，「上次我說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能幫著點兒你...夏允也會放心。」

　　「不，不用...」莫然吸了一下鼻子，原地站久了腿有點麻，「我回福，福，福利院。」

　　「你...」楊寧不好在說什麼，看著邵青這場戲快完事兒了，只能在莫然肩膀上拍了拍「很多事兒我不能插嘴說話，但還是...謝謝你相信夏允吧。」

　　莫然點頭，拉緊脖子上的圍巾，「我，走了。」

　　夏媽媽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夏允還在睡覺，迷迷糊糊做了什麼夢他也記不起來，只是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或許是最近變天的原因，呼吸出來的氣都感覺乾燥的要冒火。

　　「媽...」夏允沙啞著嗓子應了一聲。

　　電話那邊停頓幾秒，慢慢的又哽咽聲傳來，「兒子....你是不是感冒了？」

　　「頭有點疼。」夏允說，伸手拿過床頭櫃上的鬧鐘看了眼時間。

　　才凌晨啊...

　　只睡了三個多小時...

　　臥室裡窗戶沒關好，露出一條縫隱約的往屋裡在吹風，窗簾跟著沙沙響。

　　「最近....也不回家嗎？」夏媽媽心疼的問。

　　「對不起。」夏允說。

　　「那個莫然就那麼好啊！」夏媽媽語氣突然變得犀利，「我兒子為什麼會喜歡男人啊！明明之前都好好地...兒子你聽話，別和你爸犯倔了！」

　　「莫然挺好的。」夏允歎口氣，不知道第幾次的和夏媽媽解釋「你也見過，莫然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喜歡男人，也不是因為莫然是男人所以我喜歡男人，因為他是莫然所以我才喜歡...如果莫然是女孩子，我也會喜歡...總之就是，我很喜歡莫然就對了。」

　　「王八蛋！」夏媽媽電話裡大罵，「家你都不要了！是不是你連媽媽都不要了！」

　　「我們家美人說什麼呢...」夏允低頭強顏歡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有點生氣，「我...爸當時做這些事的時候，不也沒想到這些嗎？我得為我自己爭取一下...我現在唯一得到手的莫然也被我推開了，現在什麼都沒了...」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夏媽媽大哭，「這家裡，還有夏氏都是你的你怎麼能說什麼都沒了！」

　　「不一樣的...」夏允坐在床上，鼻尖的酸意讓他的頭疼更是劇烈，耳邊是嗡鳴聲，屋裡昏暗的燈光讓夏允看起來更是脆弱單薄「你們還要我，帶著這個光環多久啊？」

　　神經刺痛，眼前也是突然一片黑，過了幾秒才緩過來，可是胃裡猛地泛起的嘔吐感讓他快要抑制不住。

　　「兒子？」夏媽媽急的在電話裡大叫，恨不得從電話那邊鑽過來。「你怎麼了！兒子你別嚇媽媽！」

　　夏允深呼吸一口氣，把因為嘔吐帶出來的鼻涕眼淚擦乾淨，繼續說「我和莫然是暫時分開的，以後還會在一起，可是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我需要不停地努力才行...」

　　電話那邊夏媽媽說了什麼夏允也聽不到。

　　嗡鳴聲在腦海裡按了擴音器一般的瘋狂響起。

　　意識逐漸模糊...

　　夏允暈過去之前還感覺自己挺矯情。

　　居然忍不住自嘲一下，

　　走到現在...真是活該啊...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比起來身體上精神上去虐攻，

得不到抓不住受才是最虐心的。

估計還有沒幾章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