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請假（二）
莫然沿著街邊找了好久，除了幾顆長歪了的樹就是幾條坑坑窪窪的小路， 新搬來的福利院離市區很遠， 連孩子們平時上學都要先走二十分鐘的路乘車。
感覺莫齊安應該不會跑很遠， 莫然還是抱著希望往車站走， 沒走幾米， 遠遠看著李姨小小的個子往回跑。
「李...李姨！」莫然加快腳步趕過去。
「莫然啊！」李姨微微喘著氣， 額頭上面已經急的滿頭大汗，連走路感覺都在打顫。
「沒...沒找到？」莫然問，然而看看李姨地身邊就顯而易見。
「學校去了一趟， 車站轉了一圈。」李姨焦急的臉上帶這些疲憊「就一小會兒， 一不小心沒看著， 人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莫然知道自己說話不利索， 把想要說的安慰的話全都咽在肚子裡， 伸手摟住李姨，「李姨先回...回去吧，我在...再去找找。」
李姨拉住莫然的手，語氣裡帶了些哽咽，無力地搖了搖頭「一起回去吧，等會兒時間到了就報警。」
其實莫然自己也知道，這麼漫無目的的找下去也不是辦法，莫齊安別看腿跑不快， 腦子到是好用，躲起來不想讓你找的可能性很大。
回到福利院的時候，莫姨和卓城在院子裡和一個警察模樣的人說話， 看樣子卓城聯繫的人已經到了，吊起來的心落下來一點，夏允找卓城來幫忙算是對了。
卓城把抱著的莫小八從右手換到左手，期間莫小八摟著卓城的脖子一直不鬆開，卓城倒也沒露出來不耐煩的表情，對著警察叮囑「具體就是這樣，有消息要第一時間聯繫我。」
「放心吧。」那個警察拍了拍卓城的肩膀，接著笑著指了一下莫小八，「準備領養？」
「沒考慮過。」卓城說。
那人笑了笑，帶著身後的一個小警察出了院子門，莫姨明顯鬆了一口氣，轉身拉住卓城一隻手不停地道謝，「麻煩你了！」
「不用麻煩。」卓城看著走過來的莫然，對著莫姨說「是莫然朋友幫的忙。」
「不管是誰，都要謝謝！」莫姨哽咽了一下不知道怎麼說，只能轉頭擦了下眼淚，「我...我先去做飯，孩子們還餓著呢。」
莫姨轉身回了屋裡，李姨跟了進去，有兩個孩子看著氣氛不對，在莫靜的招呼下也回了屋。
院子裡頓時就剩下抱著莫小八的卓城，和已經有些灰頭土臉的莫然。
「你...」卓城頓了一下，想說什麼又嚥回了肚裡，只能舉著莫小八說「有點重...你抱一下。」
莫然伸手，準備把莫小八接過來，誰知道莫小八本來還沒有焦距的眼神，頓時犀利的像一隻要被搶走獵物的小獅子，摟住卓城就不撒手。
一看莫小八的樣子，卓城眼裡都流露出點無奈「我等會兒要回公司，夏總那邊還有事兒，不能抱著他回去吧？」
莫小八聽不懂，只是用手還時不時在卓城臉上掐一下。
「等他睡...睡著就好了。」莫然悄悄的說，對於卓城能來幫忙他除了驚喜之外還有些歉意。
要是夏允在就的話他或許能放鬆點，也不知道夏允現在怎麼樣，從劇組那邊過來已經快要多半天的時間，估計劇本討論也差不多完事兒了，卓城沒看出來莫然心裡在想事兒，轉身往屋裡走，「你給夏允打個電話吧，估計他也沒心情在劇組待著。」
莫然不知道卓城為什麼會這麼說，可是一直到卓城進了屋他還原地不動，他現在特別特別想聽夏允的聲音，那種衝動讓他手都不受控制，一直到電話那邊接通了莫然才反應過來。
「傻蛋兒。」夏允在電話裡著急的說「怎麼樣了？」
「沒...沒找到。」莫然鼻尖發酸，像是忍了很久的委屈要爆發出來，說話聲音也帶著點可憐兮兮「哪兒都...找了，沒...沒找到。」
夏允一聽莫然帶著鼻音的語氣差點從電話那邊鑽過來，「卓城呢？我不是讓他叫警察了嗎？」
「他叫了。」莫然擦了一下鼻涕，「剛才警察來...來了。」
「那別著急。」莫然說「卓城辦事兒你放心，我這兒快完事兒了，我...」
「不...不用過來。」莫然一聽就知道夏允想說什麼，趕緊打斷，「等晚上柏...柏樂哥就...就來了。」
電話那邊頓了一下，緊接著夏允硬邦邦的語氣傳來「那他來了你讓卓城把你送到劇組。」
「卓城等...等會兒要回...回公司。」莫然說，「等小罐頭找...找到了我就回...回去。」
「李桃叫我呢。」夏允突然急促的說了一句，「寶貝兒你保證，有什麼事兒第一時間聯繫我，知道嗎？」
「嗯。」莫然對著電話點點頭。
一直到手機握到發燙，莫然才回過神，什麼時候他對夏允的依賴變得這麼強烈，簡直是超乎他的想像，夏允在不經意間走進他的生活，他又在不經意間和夏允有了羈絆。
莫姨的晚飯做的很簡單，小孩子們吃完先回了屋，連莫小八也讓卓城餵了兩口飯以後就睡了，看著李姨把莫小八抱進臥室，卓城揉著已經酸痛的肩膀，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我得走了，警察那邊留了莫阿姨的電話，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謝謝。」莫然說。
卓城拿起外套和車鑰匙，剛走兩步就回過頭，「要送你回劇組嗎？」
莫然搖頭，「等找...找到了我在回...回去。」
卓城沒在堅持，謝絕了要送他的莫姨轉身先走了，莫然通過窗戶看著消失在夜色裡的車燈，這才回過身去幫莫姨收拾桌子。
「莫齊安那個小王八蛋，就不知道這麼多人為他操心。」莫姨把剩下的飯菜收好，拿著抹布一邊擦桌子一邊說，「這麼小的年紀，一直陷在那件事裡出不來啊怎麼就！」
「莫姨。」莫然輕拍著莫姨的後背。
莫姨難過的捶胸頓足，正唉聲歎氣的時候，外邊的門被人從外邊推開，順著聲音看過去，柏樂風塵僕僕的進了門，「莫姨！找到了嗎？」
「怎麼都回來了！」莫姨激動之餘又眼含愧疚，「著小破地方也沒人幫忙，就想著你們能不能認識幾個人，怎麼都回來了？」
「當然得回來！」柏樂把他碩大的包放到沙發上，舉起一旁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幾口涼水「屁大點兒孩子學別人離家出走，等他...」
「都是我的錯。」莫姨不知道第幾遍重複，垂頭喪氣的坐到椅子上，手緊握拳頭，「他媽媽的照片我就不應該擺出來，他小，但是他心裡比誰都難過。」
「這事兒這麼久了，」柏樂說，「沒有誰告訴過他那是他的錯！」
「柏樂哥。」莫然拉住有些激動的柏樂，使勁兒打眼色。
「莫然你先回屋。」柏樂輕輕的把莫然拉著他的胳膊抽出來，接著對莫姨說「那場火災如果真要找出來誰是罪人，不應該是我嗎？」
「柏樂！」莫姨一臉驚訝，趕緊起身拉住柏樂的手，「你這孩子，說什麼呢？」
「莫姨！」柏樂臉上露出一點怒氣，正要接著說，莫姨口袋裡的手機猛地開始響。
莫姨立馬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頓時激動不已，「來了來了，來電話了！」
應該是卓城找來的警察。莫然稍微鬆口氣，剛才馬上要再次被提及起來的事情，眼下也沒時間在顧忌。
「找到了！」莫姨掛了電話，手緊握在一起，心一瞬間放回到肚子裡，「我現在要出去接他們，警察再送齊安回來的路上，你們兩個先去休息吧。」
「我和你去。」柏樂說。
莫姨拉住柏樂的手，想說什麼最後又放棄，只能輕輕的搖搖頭，對著莫然說，「那你先回屋，通知你李姨一聲。」
莫然點點頭，知道自己出去也幫不上什麼忙，看著莫姨和柏樂出了門他才轉身往樓上走。
柏樂說的事兒他是親身經歷，那種痛苦和無盡的懺悔他比任何人都懂，那個火災裡葬送了不止是一間福利院，更是葬送了兩個個對他，對柏樂，對福利院裡所有人來說，最重要的親人。
沒敢繼續往下想，莫然和李姨打了招呼，回到了之前莫姨留給他的房間，裡面被收拾的一塵不染，看來他不在的期間莫姨會定期的來清掃。
說這兒是家福利院，可對莫然來說這兒就是他的家，經歷過苦痛和快樂，經歷過悲歡離合，對於莫然這個有記憶以來就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人來說，能遇到莫姨他們無疑是最幸運的。
他比任何一個人都幸運。
在屋裡面待著，心卻跟著莫姨走到外面飄了一圈了，回過神來莫然發現自己滿腦子都是夏允。
緊握在手裡的手機在提醒電量不足，莫然回來著急也沒帶充電器，只能憑藉著最後一點微弱的電量，莫然調出微信，給夏允發了條信息。
沒幾分鐘樓下面傳來劇烈的敲門聲，李姨走出房間剛要去，莫然把李姨叫住。「我...我去吧。」
李姨點點頭，莫然小跑著跑到樓下，這麼晚了不知道是誰，估計是莫姨剛才出去沒拿著鑰匙。
門打開的一瞬間莫然楞在原地，夏允正扶著門框喘氣，看著莫然一臉驚訝的表情挑了挑眉毛，「呦！」
「夏允？」莫然不敢確定的叫了一聲，「你怎...怎麼來了？」
「傻蛋兒都說想我了，我能不來嗎？」夏允笑著，對莫然晃了晃手裡的手機，屏幕還沒有暗下去，微信頁面莫然清楚的看到自己發給夏允的信息。
-有點想你。
這一刻感動，興奮還有驚喜交織在一起，在莫然心裡橫衝亂撞，撞的他心跳加速。
沒在管屋裡隨時會出來人，也沒想外邊柏樂和莫姨隨時會進來，莫然猛地撲進夏允懷裡，下午時候緊繃在一起的神經頓時放鬆下來，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湧，順著臉頰滑落在夏允的頸窩處。
「哎呦...」夏允輕拍著莫然的後背，哄孩子一樣抱著莫然左右晃動著身子，「感動哭了？」
天知道他一下午都心不在焉，手機五分鐘看一次，就害怕莫然這邊出什麼問題他不能第一時間趕到，莫然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剛好討論結束，他偷摸的準備聯繫莫然，沒想到電話就打了過來。
聽到柏樂晚上要來的時候，他心裡更是著急，明明早晨還在一起，還沒有分開多久，那種思念卻一點點佔據他整個身體。
想要見到莫然！
想要陪在莫然身邊，想在這個時候成為莫然最可靠的依賴。
掛了電話夏允也沒心情在劇組待著，確定晚上沒有日程之後，和李桃請了一晚上的假，開著車就往福利院這邊趕。
「你怎...怎麼來的？」莫然抽泣幾聲，有點捨不得的放開夏允，伸手擦了一下夏允額頭的細汗。
「開車。」夏允趁著沒人，噘著嘴在莫然微紅的鼻尖上親一口，「呵...鼻涕都吃嘴裡了。」
「車呢？」莫然破涕為笑，結果笑的太猛還打了一個鼻涕泡。
「這兒是真不好走，車路上拋錨了，天太黑我也叫不來人，剩下半截兒路我跑過來的。」夏允摟住莫然往屋裡走，「人都去哪兒了？」
莫然被夏允那句『跑過來的』驚訝到回不過神，眼前的夏允確實哪裡有點不一樣，原本早晨出門時候還很乾淨的褲子，現在褲腿沾滿了土，還有剛才開門時候氣喘吁吁的樣子，讓莫然原本已經守住的眼淚再次要決堤。
「寶貝兒啊。」夏允坐到沙發上，掐著莫然的鼻尖說「這麼一下就感動哭，以後你眼淚都得流乾了。」
「沒...沒哭。」莫然把頭往後躲了一下，彆扭的轉頭不在看夏允。
「莫姨呢？」夏允問，「人怎麼都不在。」
夏允一說莫然才轉移注意力，「柏樂哥和莫...莫姨去接齊...齊安了。」
「找到了？」夏允挑眉，「哪兒找到的？」
「你讓卓...卓城找的警察，在回...回來的路...路上。」莫然拉住夏允的手，「咱...咱倆先回...回屋。」
夏允站起身子和莫然往樓上走，剛走到房門口，一旁的臥室門被人從裡面打開，李姨著急的走出來，嘴裡直念叨「回來了回來了？」
「李姨。」夏允打了個招呼。
「哎...」李姨答應一聲，看了一下才認出來是夏允「莫然朋友也來了？」
「來看看能不能幫上點什麼忙。」夏允說。
「麻煩你了。」李姨皺著眉說「我下去看看，你倆先回屋吧。」
本來還有點電量的手機現在徹底黑了屏，莫然歎口氣，學著夏允的樣子往一旁的床上一攤，想到剛才自己掉金豆豆的樣子頓時覺得有點害羞。
夏允確定門鎖好了，伸手一把摟過莫然，讓莫然趴在自己身上，結果有點低估了莫然的重量，悶聲叫了一句才說「你是不是又胖了？」
「那我下...下去。」莫然一聽，準備從夏允身上翻下去，卻被夏允環住腰不讓他動。
「趴著吧。」夏允深呼吸一口氣，雖然身上的重量壓的他胸口有點憋悶，但還是從心裡捨不得莫然起來，「踏實。」
「桃姐那...那邊...」莫然問。
「請了假。」夏允盯著他身上的莫然看，手指順著鼻尖摸到莫然的嘴唇，「但是我明天早晨要回去，有開機儀式。」
「我也回...回去。」莫然說著，鬼使神差的對著夏允的手指輕咬一口。
這個動作像是把兩人藏起來的欲/望咬開了口，不知道是誰先主動，反正莫然有感覺的時候已經被夏允壓在身下，第一次感覺夏允的嘴唇有點蟄的慌，或許是一路趕過來都沒喝口水，莫然對著夏允的嘴唇輕咬了幾下，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嘎嘎樂了幾聲。
本來已經有點要抬起頭的欲/望就讓莫然這麼笑沒了，夏允手順著莫然漏在外邊的衣擺伸進去，用指尖輕觸莫然光滑細膩的皮膚，微涼的指尖讓莫然皮膚瞬間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都讓你笑沒了。」夏允唉聲歎氣，「氣氛挺好的...」
「對...對不起。」莫然忍不住，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笑。
看著身下莫然笑到渾身顫抖，頭往後仰的時候還露出來白皙的脖頸，夏允手摸到莫然圓潤的臀瓣微微用力揉捏，嘴唇在莫然脖頸上來回親。
「癢。」莫然縮脖子。
兩人正鬧著，門外突然傳來一聲砰響，緊接著莫齊安帶著尖銳的嗓音喊道「別碰我！」
夏允和莫然趕緊翻起身，打開門正要出去，柏樂的聲音緊跟其後的傳來「還鬧？打你信不信？」
李姨和莫姨的勸阻聲斷斷續續的傳來，莫然把門開了一條縫，和夏允朝著樓下看。
莫齊安渾身髒兮兮，臉色通紅可看的出來他現在的倔強，柏樂一手正掐著莫齊安的脖子，雖然沒用力，可是能從表情看出來他已經盡量在控制怒火，兩人身後還跟著一個看起來挺年輕的小警察，正一臉尷尬的站在一邊兒，莫姨撕扯著柏樂的胳膊，李姨嚇得站在原地。
「你掐死我吧！」莫齊安尖叫，聲音裡卻帶了些沙啞，和之前夏允見到的那個淘氣天真的樣子判若兩人。「還找我幹什麼？」
隔壁的臥室門被打開，眼看著有小孩兒湊熱鬧的出來，夏允趕緊凶巴巴的說「都回去，誰出來打誰！」
一個孩子對著夏允做鬼臉，正準備往外走的時候，就看著莫然正對著他擠眉弄眼，只能垂頭喪氣的回了屋，過幾秒鐘還把臥室從裡面反鎖了。
「這怎麼回事兒？」夏允小聲問。
莫然臉色焦慮，卻沒有下樓的意思，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之前說的火...火災還記...記得嗎？」
夏允點頭。
「柏樂哥的親...親哥哥也死了。」莫然說。
這個信息含量有點大，夏允一時間也做不出什麼反應，樓下柏樂看樣子也是怒火中燒，或許是被莫齊安刺激到了，掐著莫齊安的手開始用力。
「放開！」莫姨拚命的拉扯柏樂的胳膊，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十歲，小警察也看出點問題，上來抱住柏樂的腰往後拉。
兩個人都拉扯不住柏樂，莫齊安已經臉色通紅，本來以為出不了什麼大事兒的莫然嚇得趕緊往樓下跑，夏允緊跟在身後。
這種場面夏允估計想都不會想到，圍繞著莫然居然發生過這些事，可是他一點都不知道，上一世他甚至不知道柏樂還有福利院裡這些人的存在，莫然在他身邊的五年居然像是迷，連他自己都不敢確定，莫然到底這一世有沒有發生過變化。
事情的發展讓所有人大驚失色，耳邊是莫齊安因為難受的掙扎聲，還有莫姨的痛哭，小警察的勸阻，一切在夏允看來都像是瞬間進入了一個陌生的空間裡。
這就是莫然生活的圈子。
莫然用盡力氣狠狠的撞到柏樂身上，帶著柏樂差點原地翻個跟頭，夏允眼紅的跑過來扶起莫然，莫姨尖叫一聲把莫齊安摟在懷裡，小警察眼疾手快的把柏樂按住，事情發生在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放開！」柏樂用盡力氣推開身邊的小警察，往莫齊安這裡走。
或許是感受到這一次柏樂的怒氣和以往不一樣，莫齊安躲在莫姨懷裡渾身發抖，時不時咳嗽兩聲喘兩口氣。
夏允護著莫然，和莫然的手緊握在一起。
夏允自己也明白，這場鬧劇沒有他插腳的份兒，他需要做的，就只有陪在莫然身邊。
「莫齊安我最後告訴你一次。」柏樂咬牙切齒的說，眼角通紅，「你的命是換來的，我他媽一想到你我就恨不得弄死你！可是我不能！我一看到你我就恨不得死的是我！你憑什麼讓所有人為你擔驚受怕？你有沒有那個資本？」
「別說了別說了！」莫姨尖叫，一整天發生的事兒讓這個本來就年紀不小的女人從裡到外的透支徹底，伸手胡亂的抓過地上孩子們沒收起來的玩具，使勁兒往前亂扔，嘴裡胡亂罵著「都死了！都死了得了！」
李姨個子沒有莫姨高，身材也比莫姨小，扶著莫姨像是使不上勁兒，被莫姨來回扔東西的手帶著來回晃，懷裡的莫齊安受到驚嚇，戰戰兢兢的窩在莫姨懷裡沒再說話。
「草！」柏樂被莫姨誤扔過來的小汽車模型打了一下額頭，一陣酸麻過後，緊接著一股溫熱順著額頭往下流。
「流血了！」李姨驚呼。
柏樂沒在吭聲，自己轉身去了洗手間。
莫然扶住莫姨，對身後的夏允說，「你先送齊...齊安回屋。」
夏允點頭，從莫姨懷裡把莫齊安拉出來，稍微一用力拖著莫齊安的屁股舉到了肩膀上。
莫姨渾身沒了力氣，被李姨和莫然一邊一個挎著往樓上走，小警察打了個招呼趕緊逃出了門。
這些事兒像是發生過又像是沒發生過，莫姨回屋燈也沒開就睡了，李姨哄著還在發抖的莫齊安進了隔壁臥室。
剛才還喧鬧的客廳現在安靜的可怕，夏允和莫然下了樓，柏樂正坐在一樓的沙發上發呆，額角的傷雖然沒在流血，可還是看的有點觸目驚心。
莫然沉默的翻出醫藥箱，用藥棉沾了點酒精幫柏樂擦了擦，夏允抿著嘴，從兜裡掏出煙遞給柏樂，「抽嗎？」
「霍。」柏樂低笑一聲，「大明星還抽煙？」
「不是我的。」夏允說，想說這煙是在李桃車裡拿的，想了想又憋回了肚子裡，「麻利點自己弄，別累著莫然。」
「我剛才是不是特帥。」柏樂點著煙，把莫然要給他貼紗布的手推到一邊兒，眼睛不知道盯著哪兒看，「別貼了，堵著眼睛在看不著了。」
「柏樂，哥。」莫然舉著紗布。
「我幾乎把這事兒都埋起來了。」柏樂吐出一口氣，從肺裡鑽出來的煙包圍著柏樂，夏允模糊間能看著柏樂努力想要隱藏起來的痛苦，「太操蛋了，遠的近的地兒都去過去了，怎麼就忘不掉呢。」
「抽完了去睡吧。」夏允說。
安慰的話他不知道怎麼說，可是看柏樂的樣子他知道，說了也沒用，對余和他經歷完全不一樣的柏樂來說，安慰的話簡直就是放屁，聽個聲兒就算完事兒了，過一會兒誰還能想起你放沒放屁。
「這都多少年了。」柏樂自顧自的說，「我們就在廚房準備了個驚喜，那破孩子就給我們整成了驚嚇...是他媽噩夢。」
夏允看著莫然，後者把藥箱收回去，安靜的坐到柏樂身邊。
像是陷進了回憶裡，或許是想把埋在心底的痛苦傾訴一下，柏樂再也忍不住，拿著煙的手都開始發抖，語氣裡帶著哭腔「福利院之前在市裡，是莫姨和她妹妹一起開辦的，因為地方不大，當時莫姨只留了我和我哥還有莫然，這幾個小孩子來的時候都屁點兒大，說是福利院，倒不如說我們幾個都是被莫姨領養了。」
夏允倒了杯水遞給柏樂，另一隻手緊緊的握住莫然。
這些事情他第一次聽說，卻比莫然和柏樂還緊張，或許是要真正的瞭解有關於莫然的事兒，真正的知道自己邁進了莫然生活的圈子，夏允發現自己胸口的憋得有點疼。
「那天莫齊安的生日，我們幾個在廚房做飯，他小，不懂事兒，但還知道怎麼玩兒火，就客廳的餐桌那大桌布，拿著打火機就點著了。」柏樂閉上眼睛，往後靠在沙發上，「我們都在廚房，鬧成一團，根本沒人注意外邊...」
「別...別說了。」莫然打斷柏樂的話。
柏樂看似放鬆的語氣，實際上內心多痛他能體會到，當時經過這事兒的不只是柏樂，還有他，還有莫姨，還有那些記不起事兒的小孩子。
「我哥那時候已經被保送了A大，我們三個裡面他最優秀...他...莫姨把我們當親兒子，那天也是藉著莫齊安的生日準備一起慶祝一下...」柏樂閉著眼角，腦袋仰靠在沙發背上，眼角的淚悄然無聲的落下，鼻音加重，「那打火機...是我給莫齊安的...都一起死了多好...」
夏允安靜的聽著，莫然已經轉頭拚命的憋著眼淚，柏樂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樓上小孩子在睡覺，客廳先...先著了火，莫姐上去抱孩子，火往上竄...那時候我們已經都到了門口...」
「莫齊安吵著進去要找莫姐拉都拉不住，那房子也是老房子，火燒的速度和她媽潑了十桶汽油，沒燒兩下上面就開始掉東西，莫齊安的腿...就是那樣瘸的，莫姐把孩子抱下來我哥進去接，本來都能出來...」
柏樂哭出聲，再也說不下去，夏允低頭鼻尖微紅，這場經歷除了他不是當事人之外，所有人都有著同樣一份痛苦，他心疼莫然的同時，又覺得自己很幼稚，他感覺他順風順水的生活在莫然，在柏樂面前都是空氣，兩者根本沒法兒相比。
柏樂或許是剛才用完了力氣，又好像是傾訴完心裡的話之後整個人放鬆下裡，哭累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莫然不忍心把柏樂叫醒，去樓上給柏樂拿了個小毯子蓋上，帶著夏允回了房間。
時間已經後半夜，夏允卻一點也沒有睏意，剛才發生的事兒聽到的話讓他眼前一陣發懵，他自己都能聽到耳朵邊的嗡嗡聲。
莫然關了燈，和夏允並排躺在床上，適應了幾秒屋裡的黑暗之後才輕輕的轉身往夏允那邊靠了靠，「我有...有時候覺得自...自己很沒用。」
夏允摟著莫然，手在莫然腰上輕輕的拍著，低頭和莫然額頭抵著額頭蹭了蹭「睡吧，明天還要忙。」
「莫姨最...最難...難受。」莫然把臉埋在夏允的肩窩處，閉著眼睛說，「柏樂哥不...不長回...回來，這事兒誰...誰...誰都不提。」
夏允理解莫然現在心裡的想法，就和他一樣，想要做什麼又有點無從下手，也幫不到什麼忙。
懷裡的莫然不知道怎麼時候睡著了，手緊抓著他的衣服，安靜的像個孩子，夏允拿手在莫然頭髮上順了順，藉著外面灑進來的月光，看著並不是很清楚的莫然臉的輪廓出迷。
能重生一次夏允感覺無比幸運，不只是能在見到莫然，他那個五年基本上是白白浪費，哪怕莫然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可他到底是不瞭解莫然。
「誰說沒機會...」夏允低喃，看著莫然悄悄的說「這不是有機會？」
莫然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裡就他自己，迷迷糊糊豎著耳朵仔細聽了聽，樓下時不時傳來幾句說話聲。
早晨要上學的孩子已經先出發了，畢竟走二十多分鐘才能到公交站，莫然整理了一下衣服往樓下走，柏樂和夏允正坐在餐桌上吃飯，莫姨也不說話，只有李姨時不時給柏樂夾點菜。
「莫然醒了？」李姨招呼道。
莫然點頭，朝著夏允那邊看過去。
「喝點粥咱倆得走了，卓城等會兒過來，車已經找人拖走了。」夏允說。
「嗯。」莫然答應一聲，坐到夏允身邊。
「我想了想...」莫姨拿起個饅頭，一晚上估計也沒睡好，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這個福利院...我也不開了。」
莫姨的話讓幾個人都停下動作，不確定的看向莫姨，連柏樂眼裡都帶著吃驚。
莫姨笑了一聲，歎氣說「柏樂你別瞎想，一碼事兒歸一碼事兒，在折騰咱們都是一家人...而且我也有愧...就是有點負擔太重了，孩子們上學，開支亂七八糟社會給的那些福利也就勉強支撐，加上小八以後的醫藥費和治療費，這房子還得在賣。」
「我這邊有點積蓄...」柏樂說。
莫姨搖頭，「你結婚沒多久多顧顧家，那錢留著以後用。」
「那孩...孩子呢？」莫然緊張的問。
「其實這個想法也不是剛有的，我想了好久，小八不能走，他有病得我帶著，莫靜從嬰兒時候就跟著我，也不能走...齊安我得給我妹妹養好了，剩下幾個孩子。」莫姨忍著淚，心疼的哽咽道「捨不得...捨不得也得聯繫看看別的社會福利院。」
李姨本來也是後面才開始過來幫忙，但畢竟這麼久都有感情，聽莫姨一說整個人也難過的不行，飯也吃不下去擦著眼淚回了屋。
柏樂放下筷子，低頭不語。
莫然拉住夏允的手。
夏允低頭喝了口粥，「我已經聯繫好了...」
「什麼？」莫姨問。
「您聽莫然說了吧...」夏允擦了一下鼻子，猶豫了一下繼續說「昨天來的那個人就是我爸的助理，本來想過一陣子安排好了再說，但今天這個情況有點太突然，那我就突然的說吧...」
「夏...夏允。」莫然叫了一聲。
夏允安撫似得在桌子底下拉住莫然的手，「福利院這裡您不用擔心，夏氏那邊正好可以做贊助，並且也不是什麼壞事兒，包括住的地方都會安排好，您只要到時候帶著孩子們搬過去就行了。」
「這怎麼行！」莫姨趕緊搖手拒絕，「說這兒是福利院...但已經好久都沒有在收過孩子，我不能收，遲早也要停下這事兒的...」
「您願意嗎？」夏允問，「願意停下？」
莫姨沒說話，這是一輩子的心血，沒什麼意外怎麼願意就這麼停下。
「您現在是個人，一個人承擔這麼大的擔子確實不容易，所以想尊詢一下您的意見，如果這家福利院開辦成非個人的您願意嗎？或者這麼說您會明白點，變成夏氏集團開辦的福利院您願意嗎？」夏允盡量簡單的說明了一下。
「你是說...」莫姨不確定的問「還讓我看著孩子們，你...就你們那邊兒贊助...以你們的名義」
「可以這麼說。」夏允點點頭，「如果您不願意也沒事兒，我們只贊助也行。」
莫姨明顯開始有點激動，說話語氣也變得興奮「為什麼不願意，只要孩子們不走怎麼都行...我...不用我的名義，我就樂意看著孩子！其他的都可以。」
「好。」夏允悄悄晃了晃莫然的手，抬頭看了眼時間，「我爸助理...就昨天那個人等會兒就會來，到時候詳細的他會和您說...我這兒趕著回劇組。」
「好好好！」莫姨舉著饅頭站起來，原本還憔悴的臉頓時有了血色，「去忙吧去忙吧，莫然趕緊跟上...」
柏樂也好像整個人放鬆下來，對著夏允比了個大拇指，莫然笑著拿起包和夏允往外走。
莫姨非說要把他倆送車站，走到院子裡才看見外邊已經停了輛車，「這車誰的？你助理來了？」
「我那邊安排人送了輛過來，我爸助理過來還要點時間，您回去吧，我們走了。」夏允笑著說。
「好好好。」莫姨拉住夏允的手，激動地說「太謝謝你了，我們莫然真是交了好朋友...」
眼看著莫姨又要感動的哭出來，夏允趕緊讓莫然先上車，對莫姨安撫道「這是做好事兒，應該的...」
「走吧...」莫姨摸著夏允的手，「有需要就來莫姨這兒，給你燒雞腿吃。」
「您回去吧。」夏允打著招呼，轉身往副駕駛走。
正準備開車門，身後莫姨突然叫住夏允，猶豫了一下說，「那個...莫姨問你件事兒...」
「您說。」夏允回過神。
「你...」莫姨把手裡的饅頭塞到圍裙口袋裡，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有點不確信的問「你是不是喜歡我們莫然啊？」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話我挺激動地哈哈哈哈。
讓你們多等一天也有點不好意思，評論吧，買我大神的文我還剩點晉江幣。
抽紅包都給你們了...
哎呦，你們久哥真是牛逼哄哄思密達呢！
然後你們到我專欄走一遭，有感興趣的預收可以收藏一波。
推薦《十年》，emmm 是我初中暗戀的男生，最近結婚了之後我突然想到的梗。
但我現在真的不喜歡了哦！！就是覺得有點神奇
明天繼續。
謝謝買正文的所有讀者，作者會繼續努力！
筆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