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葬禮（二）

　　車還沒到舉辦葬禮的地方，但早晨馬路已經堵了個水洩不通，車一直按照走五秒停一分鐘的速度往前挪，李桃的電話和□□一樣不停地響，後座的夏允煩躁的皺起眉，有些不快的說「林毫安？」

　　「催命一樣！」李桃碎罵一句，接起電話吼道「我都說了！等會兒！」

　　「等等等！等他媽多會兒去？」林毫安毫不客氣的反吼回來。

　　「快到了！從後門進去！」李桃打折方向盤拐了個玩兒，「給我清一下場，五分鐘！」

　　夏允感覺自己心跳很平靜，沒有怎麼波瀾起伏，在接下來要去面對的事他反而感覺沒有一絲多餘的心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冷血，他已經想不出來詞來形容自己現在的狀態，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像自己。

　　莫然之前不是沒有鬧過脾氣，在呆再傻得人也有不開心的時候，那天晚上夏允狠狠地補了一覺，連莫然做好的海鮮面也沒有勾起他的食慾，他就是這麼為所欲為，自己任性的時候從來不管別人的感受，有時候夏允也明白，如果他身邊沒有李桃給他收拾爛攤子，沒有莫然把他寵到天，到現在為止能走到這個位子純屬想像。

　　他以為這次莫然和之前一樣，他稍微送個小禮物或者給他點甜頭，就會乖乖地回到他身邊，粘人的像只小狗一樣，可是千算萬算他都沒有算到，那是最後一次見到莫然，等他頭暈腦脹醒來的時候，空蕩蕩的房間保留著他昨天回來時候的樣子，行李原封不動的放在客廳的地板上，他昨天隨手撕扯下來扔到沙發背上的領帶提醒他，有什麼東西變了。

　　莫然不在。

　　莫然很愛乾淨，而他喜歡製造垃圾，但只要莫然在家裡就會一塵不染，夏允打著哈欠上二樓幾個臥室看了看，被褥都疊的很整齊，他下樓繞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桶牛奶，撕開口猛喝了幾口，從兜裡掏出手機給莫然打電話。

　　電話一直占線，沒有接通。

　　「草！」夏允踢了旁邊的垃圾桶一下，把手裡的牛奶狠狠地放在灶台上。「膽子肥了！電話也不接！」

　　牛奶灑出幾滴落在夏允手上，夏允現在很不開心，他現在煩躁的想要炸掉廚房，心裡隱隱約約泛出一絲不好的預感，夏允抑制住心裡的煩躁，在一次撥通了電話。

　　這次電話沒有占線，很快的被接了起來，不過卻不是預期當中那個熟悉的聲音，一個著急的女聲快速的傳來。

　　「喂？」

　　夏允恨不得破口大罵，莫然五年時間，身邊都有誰他掐著手指都能數過來，從小孤兒院長大的莫然唯一認識的女性除了李桃就是公司那幾個小職員，所以他現在沒在家出去到底見了哪個女人？

　　「你誰啊？」夏允很不客氣的問道，感覺自己的所有品被除他之外的人碰了，相當不留情面，「莫然呢？讓他接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幾聲嘈雜的吵嚷聲，接電話的女人喘著粗氣，要不是夏允知道莫然心繫自己，估計得把電話捏碎，那邊過了好幾秒聲音才重新響起「是莫然的家屬嗎？他現在出了車禍，請您盡快來一趟醫院。」

　　「我撞得！」夏允快速的掛了電話，現在騙子太囂張，都騙到他頭上來了。

　　看來莫然出門手機被別人偷了，夏允耷拉著拖鞋走到儲物間，在無數的禮品盒中開始翻找，昨天回來以後他確實態度不好，莫然不開心他勉為其難的原諒好了，記得上次莫然說想要粉絲送的一部手機，不過讓他拒絕之後就沒在提起，今天正好能當禮物送給他，莫然應該會立馬不在計較，一舉兩得，夏允心裡默默地打著小算盤。

　　翻找禮物的同時腦海裡突然回想起昨天莫然問他的話，『真正的關係？』，夏允拿腳踢了踢地上亂七八糟的盒子，伸手想從兜裡拿出煙，才發現自己穿的是睡褲，昨天莫然幫他換好的。

　　輕歎一口氣，夏允努力抑制自己心裡泛起的漣漪，有時候他自己也不明白，在外邊囂張的要上天的他，為什麼能輕鬆地讓莫然在自己身邊呆了五年，原來已經五年了，莫然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了他生命中一個必要的存在，他累得時候莫然會端茶倒水，他煩的時候莫然就是他的出氣筒，哪怕在他事業最低谷的時候，莫然也是他最不可能推開的一個存在。

　　莫然喜歡自己，夏允知道，可從小就放縱傲嬌慣了的他，怎麼可能承認，自己已經離不開莫然，莫然的出現是個意外，自己會對莫然上心，更是個意外。

　　習慣是可怕的，夏允從最高的架子上翻出來那部手機，拿手拍了拍上面已經落下的灰塵。

　　「愛好真奇怪，醜的要死，為什麼非要？」夏允嘟囔道，皺著眉頭打開盒子，是一部相當普通的款，外表是一層銀灰色，像素也不高，只有莫然那個傻東西才能看的上。

　　夏允把盒子扔到地上，想了想又拿起旁邊一隻布偶熊，把布偶熊脖子上繫著的蝴蝶結摘下來綁到了手機上。

　　真他媽丑到家。

　　手機聲突兀的炸開，夏允被嚇了一跳，來電顯示是李桃，估計是因為緋聞打來的，幕後主使肯定是林毫安，只有他每天急的和個孫子似得。

　　「什麼指示？」夏允把手機夾到耳朵旁邊，用肩膀固定住，眼睛瞄著周圍的東西，得拿個好看點的盒子包起來才行，雖然他送一個手機電池莫然都要開心幾天，但畢竟是禮物。

　　「你在哪兒？」李桃的聲音波瀾不驚的傳來，乾脆利索。

　　「家啊！」

　　「我現在在門外，開門！」

　　「直接拿鑰匙進來啊！」夏允走出儲物間，「對了…你給莫…」

　　「莫然出了車禍！你趕緊！」李桃的聲音提高，有些催促道「沒開玩笑，立馬出來！」

　　夏允手機掉到地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眼前李桃已經進了門，他連自己什麼時候開的門都沒有印象，「莫然呢？」

　　「早晨去公司的路上，和對面…」

　　「我他媽問你莫然呢！」夏允渾身在發抖，他已經沒心情聽來龍去脈，他現在只想知道莫然在哪兒，心裡面空蕩蕩抓不住的感覺要把他推向深淵。

　　「走吧，去醫院。」李桃低下眼簾，看不出什麼表情。

　　醫院外邊已經圍了一些記者，說來也諷刺，莫然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助理，卻這麼大張旗鼓的被人關注，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夏允。

　　「夏允！夏允來了！」有眼尖的記者已經認出了李桃的車，夏允還沒有下車就蜂擁而上，車門也險些推不開。

　　「夏允！談談你緋聞男友出車禍以後，你現在的感受！」

　　「夏允夏允！你是同性戀嗎？」

　　耳朵邊是喧鬧的叫喊聲，眼前是不停亮起的閃光燈，第一次夏允想要脫掉自己身上背負著的光環，他現在只想見到莫然，公司幾個保安已經到位，擠到夏允身邊護送著他往裡走。

　　「夏允！莫然死了你怎麼看？」一個尖銳的女聲在人群中響起。

　　夏允停下腳步，回過身一臉怒意的用陰沉的眼神掃了幾圈，「誰問的？」

　　人群一秒的安靜，緊接著更是躁動起來，「我！請回答一下，莫然死…」

　　夏允看著已經快要塞到他嘴裡的話筒，又看了看眼前身材矮小卻一臉興奮的女記者，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去死吧！」

　　記者被保安攔在醫院門外，莫然被推進手術室已經三個小時，夏允呆站在手術室門外不知道多久，直到一隻手送過來一杯咖啡才呆滯的抬起頭。

　　「莫然今天來公司…是要辭職的。」李桃拉過夏允的手，把咖啡塞過去，「還沒到公司我就接到電話，聽說是路上讓對面的卡車撞到了。」

　　夏允轉了轉眼珠子，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他還來不及思考，嗓子有些乾啞，胸口也悶得慌，他連話都要說不出來。

　　「做好準備吧…」李桃背過身，沒在看夏允。

　　「...什麼意思？」半晌，夏允才沙啞的問出聲。

　　「莫然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能自主呼吸…傷的很重…」李桃坐到一邊的位子上，「等會兒，去見他最後一面。」

　　「不可能！」夏允提高音量「那個傻子不可能！」

　　「夏允…姐在你身邊呆了這麼多年，你和莫然…你到底把他當什麼？」李桃也不甘示弱，莫然她對他像親弟弟一樣，出了這種事，天知道她去找夏允的路上連方向盤都握不穩。

　　「...我不知道…」夏允蹲下身，渾身都沒了力氣，他用手摀住心口，眼淚不自主的往下滴落，「我現在…就這裡！好難受！」

　　「你為什麼不早點承認？」李桃努力憋住眼淚，眼前卻是一片模糊，「你知道莫然等了你多久嗎？」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夏允搖著頭，用力的抓著胸前的衣服，他感覺連蹲著都像是在踩在棉花上，呼吸都開始急促，「他怎麼可能！」

　　「夏允，我第一次看到莫然哭，你知道嗎？」李桃鼻尖泛紅，手指握拳，努力沒讓自己崩潰掉「你拍戲的時候我見過他一次，整個人已經好久沒休息，一直在等你聯繫他，從期待到失望，那是個怎麼樣的過程？你想過嗎？五年，我看著他從青澀到現在的穩重成熟，我看著他把心一次一次交給你，又看著你一次又一次的扔回來，這次你就放開他吧，莫然有抑鬱症你也不知道吧？」

　　夏允現在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只要一想到莫然在也不是那個能觸碰得到的存在，莫然已經要成為他生命中的過客，像一陣風一般，再也抓不到了，他整個人都後背發涼，什麼都不想思考，什麼都不想聽，他甚至都沒有勇氣去見莫然。

　　手術中閃著的紅燈滅了，李桃先站起身，夏允扭過頭看著緊閉著的門，幾個腳步聲傳來，夏允站起身後退一步，手腳冰涼。

　　幾個醫生推門出來，李桃先迎了上去，「怎麼樣？」

　　其中一位醫生還穿著手術服，雖然帶著口罩，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看慣了生死很平靜的搖搖頭，「我們盡力了！」

　　夏允眼前發黑，沒辦法在思考，故作堅強的李桃終於崩潰的哭出聲。

　　一切都變了。

　　「進去看看他最後一面吧。」醫生歎口氣，繞過兩個人先走了。

　　夏允感覺渾身被抽空了力氣，眼前已經是天旋地轉，他真的什麼都反應不過來，什麼都覺得不真實，連跪做到地上的時候都沒感覺，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拽在一起，到最後的哽咽出聲只是短短幾秒，卻像是花費了幾個世紀，「不...我不能去！」

　　夏允像是在對著李桃說，又像是在對著自己說。

　　去的話，那就是真的承認莫然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努力的在構思劇情，甜文的話還得再等兩三章...不敢碼太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