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果有人問肖南，給女孩子告白是什麽體驗， 肖南肯定會回一句——

　　「草， 太他媽緊張了。」

　　肖南沒想過要在今天表白的。

　　今天不是個適合表白的日子， 黎茶茶情緒不好，他的本意是來安慰黎茶茶， 而不是趁虛而入。可聽著她說的那些話，他太陽穴突突突地疼， 有些話就直接從心底蹦出來了。

　　話一出口，肖南自個兒都楞住了。

　　然而，話都出口了， 也不能收回， 他裝作鎮定的模樣， 直勾勾地看著黎茶茶。

　　他看不見黎茶茶的表情。

　　在他表白後，黎茶茶垂下腦袋， 埋頭吃著白米飯，一勺接一勺地吃。

　　慢慢的， 她的耳尖泛著微紅。

　　酒吧裡燈光太過昏暗， 肖南看不見，只有黎茶茶自己知道耳朵燙得厲害。

　　黎茶茶不說話， 肖南渾身都僵硬得很， 整個人緊張得不行， 頭一回感受到了人生中不知該開口說什麽的境地。

　　他張張嘴， 想說點緩解下這無聲的氛圍， 可惜失敗了。

　　嘗試了兩遍後， 肖南拿起手機，微信通訊錄裡人不少，然而全都是單身狗，找不到一個能求救的。最後肖南認命地在打開搜索引擎，問——表白後女孩子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兄弟，認清現實吧，不說話就是不喜歡你，不要自作多情地以爲是害羞，血泪經驗告訴你，就一句話，不喜歡你，不說話是想讓你有自知之明，知難而退。】

　　【要是真喜歡你，你表白的話肯定早就歡天喜地的答應了！】

　　【死心吧老弟，哥告訴你，女人沒一個好東西，來搞基吧。】

　　【謝邀，作爲一個女孩子，我可以給你分析以下兩種心理狀態：一，不喜歡你，不知道怎麽拒絕，不說話是在思考如何拒絕你而又不失尷尬；二，沒那麽喜歡你，可能你是個備胎，不說話就是思考和你在一起值不值得。】

　　肖南面無表情地看完這些回答，又面無表情地關掉，抬頭看黎茶茶。

　　她顯然被白米飯撑得不行，已經換了一根普通的飯勺子，慢吞吞地一粒米一粒米地吃著，就是死活不肯抬頭看他。

　　肖南今天顧著找黎茶茶，也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兒也餓了，問了句：「吃飽了沒？」

　　黎茶茶如小鶏啄米式地點頭。

　　肖南說：「吃飽就放下勺子，我餓了。」語氣十分硬邦邦。他沒喊服務員拿新的勺子，直接拿了黎茶茶用過的勺子，把剩下的簡餐吃了，還有一碗米飯。

　　肖南吃飯的時候，黎茶茶也沒說話。

　　於是，落在不遠處調酒小哥的眼裡，就是一幅兩人先後沉默吃飯的畫面，相當的尷尬，以至於沒有服務生敢上前添水。

　　肖南吃飯速度向來快，十分鐘後便停下了動作。

　　他往沙發椅一靠，睨著黎茶茶，她還是老樣子，完全不敢和他對視，放在膝蓋上的纖纖細指握成了拳頭。他的心情百般複雜，最後還是决定要執行「父愛如山」式的包容與退讓，他淡淡地開口：「黎茶茶，剛剛你當作什麽都沒聽到。」

　　黎茶茶猛地抬頭。

　　兩人的視綫終於對上了。

　　肖南不由一楞，她眉眼間是無法遮掩的難過情緒，紅腫的雙眼有泪珠打著轉。

　　「你……」

　　話音未落，黎茶茶又避開了他的視綫，重新垂下腦袋。

　　此時，肖南的手機忽然響了。

　　來電顯示是母親。

　　他只好說：「我媽來電話了，我先接個電話。」

　　打碟的小哥很有眼色，見到金主接電話了，裡面停止了音樂。登時，酒吧裡安靜了起來，黎茶茶可以清晰地聽見手機話筒裡甄寶女士的聲音。

　　「……你見到茶茶了嗎？」

　　「在我身邊。」

　　「那就好，她爸媽找不著她，她手機又關機，她爸媽擔心她出什麽事了，給我打了電話。還好在你身邊，要是出什麽事就不好了，阿南，好好照顧人家小姑娘……」甄寶女士輕嘆一聲，又說：「唉，怪可憐的，她媽媽真是……」

　　肖南起了身，往外面走去。

　　等他回來的時候，酒吧裡又放起了勁爆的音樂，黎茶茶一個人在舞池裡跳舞。

　　她跳得無比專注，腦門已經開始冒著微微的熱汗。

　　她的節奏感相當好，每一個動作都踩著節點，不盈一握的小蠻腰隨著動作若隱若現，白得像是會發亮一樣。肖南看得目不轉睛。此時，黎茶茶也注意到了舞池外的肖南，眉眼微揚，扭著身體轉眼間就到了肖南身邊，伸出手，把他拉進了舞池。

　　「我們一起跳呀。」

　　肖南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她笑吟吟地說：「我喝了酒，怕嘴裡有酒味，剛剛吃了兩塊薄荷糖，那邊調酒的小哥哥給我的，你要不要吃？」

　　她往身上摸了摸，沒摸著，有點傻乎乎地說：「我記得身上還有一顆的……」

　　她身上就一件小吊帶和小短裙，一眼望去壓根兒找不著任何口袋，偏偏她還要四處摸，胸口摸一摸，臀部摸一摸，然後仰著腦袋，說：「找不著了。」

　　肖南：「我不吃。」

　　「哦……」

　　她似是有些失落，不過轉眼間又恢復了一張笑臉，整個人仿佛充滿了元氣和熱情，她拉著他的手，說：「那我們來跳舞吧！都包場了！我們可以跳個够！你會跳嗎？」

　　肖南擰眉看著她。

　　……這樣的黎茶茶太不對勁了。

　　沒等到回答的黎茶茶也沒在意，鬆開了肖南的手，在舞池裡自己轉了圈，然後回首，說：「我在酒吧裡學過熱舞，我跳給你看，你來當我的椅子……」

　　她賣力地跳著性感又**的舞蹈。

　　她柔軟的腰肢如此有力，緊緊地貼著他的身體，像是水蛇般纏著他。她的眼裡似是有星星，周遭的光芒仿佛全都落在了她的眼裡，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他紋絲不動地站著。

　　漸漸的，黎茶茶也不動了，她嘟嘟嘴，說：「不跳了，你這張椅子當得不稱職，我要回去喝酒。」

　　她重新回到卡座上。

　　肖南也跟著回來了，低頭一看，酒桌上的十杯鶏尾酒，就剩下五杯，而此刻黎茶茶拿起第六杯，跟灌水似的咕嚕咕嚕地往嘴裡倒，很快便見了底。

　　她把酒杯一擱，又拿起第七杯，喝到第八杯的時候，肖南終於開了口：「黎茶茶。」

　　她的手指一頓，細長的眼睫毛扇了扇，眨巴著眼睛。

　　肖南：「你喝得够多了。」

　　黎茶茶扁扁嘴，乖乖地收回了握著酒杯的手，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來，又往肖南身邊挪了挪，仰著脖子，說：「你不要喊我黎茶茶。」

　　肖南問：「那要喊你什麽？」

　　黎茶茶打了個嗝，說：「茶茶呀，寶貝呀，心肝呀，小寶貝呀，小心肝呀，小可愛呀，小妖精呀，這些都可以，就是不要連名帶姓地喊我。」

　　肖南嚴肅地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黎茶茶說：「知道的，我沒有喝醉，我讓你在茶茶，寶貝，心肝，小寶貝，小心肝，小可愛，小妖精裡挑一個喊我，不要喊我黎茶茶……」她又嘟著嘴，說：「你說你喜歡我，可是你還喊我全名！直男！鋼鐵直男！鋼鐵直男戰鬥機！」

　　肖南確定黎茶茶喝多了，跟上回的她有异曲同工之處。

　　他張嘴，還沒開口，黎茶茶的一張臉忽然就在他面前放大，她凑了過來，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逼迫他：「快喊！茶茶，寶貝，心肝，小寶貝，小心肝，小可愛，小妖精，隨便喊一個。」

　　她嘴裡還有薄荷的味道，如數噴在他的臉上。

　　她的睫毛又長又細，跟小扇子似的。

　　「喊嘛！」

　　「哥哥，喊嘛。」

　　「肖哥哥，南哥哥，好哥哥，你就滿足我嘛……」

　　肖南確認了。

　　這女孩兒真的是妖精。

　　「……茶茶。」

　　黎茶茶心滿意足，這才往後退了退，直接靠在沙發椅上，胳膊緊挨著他，腦袋靠在他的肩上，得意地說：「早喊不就完事了嗎？哼，男人。」

　　她似是想到什麽，又坐直了身子，摸上了自己的胸口。

　　「你看我的胸。」

　　肖南僵著身體：「不看。」

　　黎茶茶：「你看我胸上的紋身。」

　　他這才勉强挪了視綫，她胸口上方有一個小小的紋身，是一簇小火焰。黎茶茶輕輕地摸著它，又說：「我十二歲的時候紋，紋的時候老闆死活不同意，我纏了她很多天，給她編一個故事……」

　　她晃著腿。

　　「我騙她說，我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本來想要跳樓輕生的，然後有人給我講了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所以特別感動，想要一根小火柴，可是火柴的火很快就滅了，火柴一滅就覺得特別特別的冷，還特別特別的黑……於是我就想要永遠都不會熄滅的火，有它我就覺得我還能再堅持下去……然後老闆就答應了，在我這裡紋了一簇小火焰，沒收我的錢，還跟我說，要好好活下去，」她笑嘻嘻地說：「南哥哥，你看，這世間的陌生人多溫暖。」

　　她又凑到他耳邊。

　　「我偷偷告訴你哦，我最後還是給錢了，我在老闆的紋身相册裡塞了一張一百塊。那一百塊是我給我同桌做作業賺的，我黎茶茶的火焰必須得用自己的錢買。」

　　肖南聽得很是心疼，說：「我送你回寢室，你喝多了。」

　　「不要。」她拒絕，又說：「我的鶏尾酒還沒有喝完。」她又去拿酒杯，肖南攔住她。黎茶茶不開心了，「啪」的一下就用手打他，凶巴巴地說：「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我讓我喝酒，二是你親我，你挑一個吧。」

　　肖南鬆開了酒杯。

　　黎茶茶抱著酒杯，喝了口，眼睛滴溜溜地轉，她接著又喝了一口，說：「都說你們成年人不做選擇，成年人什麽都要，你這個成年人怎麽一點都不成年人呢？」

　　她軟軟地說：「南哥哥，我來教你做成年人吧。」

　　說著，她揪著肖南的領子，張嘴就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