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冷玉沉吟起來，內心的感受卻是震撼的，這個問題……他從來都沒有思考過。

酆都大帝笑道：「以前你除了修鍊法術，就是跟我辯論天地之道，你陷入了自己那一套思想中不能自拔，對這個根本性的問題，卻從來沒思考過，不過這也無甚關係，如同世人，也並知自己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三界六道，看似不通，卻為一體，靈氣俱來自須彌山，潤澤天下，化在山川河流之中，再經由陰陽二氣的運轉，被提煉為靈氣，為眾生所用。」

須彌山……

又是這個地方。

芮冷玉想了一想，道：「那請問老師，須彌山的靈氣，又是從哪裡來？」

「問的好。」

酆都大帝就如同給學生上課似的，循循善誘：「須彌山最早也是沒有靈氣的，因此終生混沌，無修行之人，也無妖魔鬼怪，後來有洪荒異種、紫薇仙絳，偶然生於須彌山頑石之上，采山精為食，播種繁衍，百歲枯榮，凡死之後，體內精氣與頑石之氣息互為作用，便為靈氣本源。

這便是鴻蒙宇宙中產生靈氣的源頭，這時的靈氣只夠覆蓋須彌山自身，山上草木因此而延長了生命，逐漸產生靈念，卻離不得須彌山之範圍，死後，靈力便積存下來，越發濃郁，萬千年的積累，讓須彌山的濃度比如今的人間要濃郁百倍。

神靈大妖，不斷出現，終於堪破了須彌山與其他空間的壁障，如此，空間貫通，靈力四溢，化入山川河流之中，就以人間為例，大凡靈氣充盈之地，都是空間薄弱、容易吸納須彌山靈氣供給之處。

只不過這靈氣本不能由萬物直接吸收，因有日月星辰，司行運轉，調和陰陽二氣，始為靈氣……你所領悟的陰陽之道，用處便在這裡。」

芮冷玉聽完酆都大帝的侃侃而談，內心震驚不已，反問道：「那為何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有靈氣生髮而出？」

「日為陽，月為陰，天為無，地為有，是以陰陽交泰，有無相生……都是世間接受須彌山靈氣的器物而已。」酆都大帝接著說道：「因須彌山離人間遙遠，離無量界、青冥界、混沌界更近，是以這幾個空間靈氣更為充盈，世人只道是這幾個空間秀山靈泉更多、奇珍俊秀的草木更多，因而靈氣更為充盈，實則本末倒置了。」

芮冷玉靜靜地望著酆都大帝，聽他講解這些宇宙的終極奧義，彷彿回到了多年以前、自己仍然在冥王大殿中做學生的光景，心裡沒有一絲戾氣，只有求知的慾望，叩首道：「老師，那生靈死後，靈氣又去了哪裡呢？」

「問得好，我要同你談的就是這個問題。」酆都大帝慈祥地望著他，講解道：「現在我們知道，這鴻蒙宇宙、各個世界的靈氣本源，都來自須彌山，而須彌山的靈氣來自山上生靈體內的精氣，與山石中蘊含的本源氣息互為作用……

然而這樣產生的靈氣，最多只能供給不可知之地的生靈修鍊所用，鴻蒙宇宙之大，會修鍊的生靈越來越多，須彌山的靈氣與需求相比，簡直杯水車薪……現在，你該知道那些死去的生靈，體內靈氣都去了哪裡了吧。」

芮冷玉凝神思考，道：「重歸於天地間，充盈宇宙，為後人所吸收。」

「然也。但也不光如此。一般邪物死後，不管是被別的生靈繼承，還是消散在天地間，都是一種平衡，但若是太強的生靈被人誅殺，一身修為也為人所煉化，若是個喜歡和平的還好，如是兇殘之輩……」說到這酆都大帝特意看了他一眼，「後果可不堪設想。」

「所以，那些歷史上的強者，過去的神，最後都去了須彌山，分解元神靈身，讓一身修為被山上草木吸收，轉化成精純靈氣，再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其餘的世界……萬千年來，周而復始，這才是真正的生生不息。」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芮冷玉心中駭然，半天說不出話來，而房間外面那些守衛士兵，也是越來越多，七十二司的司主大部分都來了，詭異的是那幾個王爺卻一個也沒現身。

芮冷玉回憶起了在須彌山所經歷的那些，玄奘、陳摶、達摩、呂純陽……他們難道都是貢獻了自己的靈身元神，這才只剩下一縷殘念，甚至都分不清彼此，他們能在短時間內操控附近的靈力，組成一次波浪一般的攻擊，卻無法持續下去，

天劫。

「要是真的這樣，那為什麼老師你活了這麼久，還有地藏菩薩，你們為什麼沒有去須彌山自殺？」

「那不是自殺。」

酆都大帝糾正道，接著說道：「凡是登上須彌山的強者，在元神俱滅之後，神念都會混同天地，感知到大道的宏偉壯麗，那是一種永恆，就像佛經里的極樂凈土，那裡無喜無悲，無得無失，是真正的大自在境界。」

芮冷玉輕輕搖頭，喃喃道：「那都是佛陀騙人用的，連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又有什麼意義？」

「修行之人，到了頂點，便不再糾結自身，只想證得大道，以解終極之困惑，到這一步，對法力、生命，甚至元神，都沒什麼是不能捨棄的。儒家有云：朝聞道夕死可矣。便是這個道理。」

「這道理只能愚弄一部分人，總有些人是舍不下的。」芮冷玉對這個道理不以為然。

酆都大帝笑道：「你當年聽我講道時，也是這樣喜歡辯論。」

「若覺得不對，自然要據理力爭。這是老師教我的。」

酆都大帝頷首。

「你說的沒錯，這道理只能鼓勵一部分人超度到須彌山，實在不從者，便要運用手段，強迫他這麼做。」

芮冷玉一愣，道：「殺了他？」

「這也是為了讓鴻蒙宇宙保持靈氣的存量，讓後來的修行者有足夠的靈氣用來修鍊，這不是殺，是生。」

芮冷玉道：「我不明白這麼做的意義，反正世上總要有邪物和法師，只要保持一定數量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