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人一陣衝殺，邪物掛掉不少，場面也穩定下來。

三人的表現——尤其是葉少陽的表現，極大地鼓舞了在場的法師們，在幾位組長的號召下大家展開了反擊，將殘餘的邪物盡數幹掉。

「總算結束了！」

有人開始歡呼慶祝。

葉少陽回頭看了一眼說道：「誰告訴你結束了，戰鬥才剛開始。」

說完，他面朝水庫，一邊努力調息恢復，突然他想起了什麼，轉頭望著謝雨晴。

「怎麼了？」

謝雨晴發現他眼神很不對，隱約想到什麼，心猛地顫了一下，左右張望，果然不見雪琪的影子，內心陰霾更重，想要開口問葉少陽，又不敢，生怕聽懂自己最怕聽到的那個消息。

「雪琪呢？」她終於還是顫抖著問了出來。

葉少陽露出一抹慘笑。

「她犧牲了，也解脫了。」

謝雨晴失神了，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確定……沒有別的可能嗎？」

「我親眼看見的，她解脫了。」至少，她在臨死之前做了一回自己。

謝雨晴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趁著還有時間，你去陪陪你媽。」葉少陽轉頭對葉小木說，發現他也滿臉都是淚。

那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小阿姨啊。

尤其是謝雨晴工作忙，更多時候都是雪琪陪他一起生活，一開始是阿姨，後來是姐姐，最後她看上去像是自己的妹妹了。

自己一直在長大，她卻一直沒變。

兩人一起爭過電視，一起打遊戲，一起吃冰淇淋，自己十五歲那年離家出走，在黑網吧里躲了兩天，又累又餓，最後是雪琪找到自己，帶自己去洗澡吃飯，領回家裡……

雪琪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幾乎跟謝雨晴一樣的家庭成員。

居然……再也見不到了。

葉小木內心湧起巨大的悲傷，這種再也見不到了的感覺，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葉少陽一隻手按在他肩膀上，說道：「你是個男子漢，堅強點好吧，去安慰你媽媽。」

葉小木木然地走到謝雨晴那邊，蹲在她面前，謝雨晴摟著他，母子倆抱頭痛哭起來。

葉少陽靜靜地望著他們，對身邊的王小寶說道：「你說，如果一個人不斷見到親人離世，心會不會越來越硬？」

王小寶愣了下，喃喃道：「也許……是這樣？」

「不，正好相反，會一次比一次痛苦，因為人在痛苦的時候，會更加回憶起之前的痛苦，然後加在一起。」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佛門和道門有一個說法，叫做參透生死，會另上一重境界。世人都以為是參透自己的生死，但自己的生死怎麼參透，除非是道風那樣的斬三屍還有你們佛門的涅槃，這種事是不可求的。真正所謂的參透生死，是自己身邊親人，只有經歷失去親人這種悲痛，人才能領悟許多東西，不管是法師還是普通人，都一樣。像是一次洗禮，嗯……最痛苦的洗禮，它會讓你變得更加強大。但強大，不是說就沒有了悲痛。」

他沖王小寶苦笑起來，「這才是你們佛門說的明覺生死、大徹大悟，可惜數千年來，禪宗在這一點上一直都錯了。」

王小寶心思通明，從他的話語中領悟到了一些什麼，點頭道：「多謝二叔，但我情願不要有這樣的參悟。」

「當它發生的時候，由不得你。能由得你的，都是不是最悲痛的事情。」

葉少陽沒再說什麼，他跟王小寶說這麼多，也不光是提攜後輩，而是……他需要做點什麼來轉移下注意，平復一下悲傷的心情。

他跟雪琪多年不在一起，但雪琪畢竟是他門人，也是捉鬼聯盟的成員（從不歸隊無組織無紀律的成員），她的死也讓葉少陽感到深深的無奈，捉鬼聯盟的人又走了一個，這是他最怕的事情。

不止謝雨晴母子在哭，現場還有很多人都在低聲哭泣，一邊收拾著岸邊的屍體了。

死了很多人。

活下來的這些，大凡都是同門師兄弟或者關係好的朋友一起來的，甚至有父子兄弟姐妹……很多人在經受著謝雨晴母子一樣的失去親人的痛苦，其餘人也被感染，一個個神情凄然。

氣氛蕭瑟而悲涼。

「我為天師守人間，上窮碧落下黃泉，道生兩儀出陰陽，神劍一掃萬丈芒！六丁六甲常召喚，冥王殿前顯神光……」

不知道誰大聲朗誦起天師歌，念到第二段的時候，很多人開始跟著一起念，這天師歌本是玄清派所有，但因為葉少陽的緣故，這首歌也出名了，年輕一輩人人都聽過，人人都會背。

不過直到今天，在場很多人才真正的明白了這首歌的意義，才了解葉少陽距離他們有多遙遠——他很強大，強大到不可思議，只手可以鎮壓整個法術界。

但更讓他們敬佩甚而崇拜的，是他的鬥志和信念，還有，犧牲精神。

最後所有人一起高聲朗誦起天師歌，聲音悲壯但是充滿了決心和信念。

葉少陽回頭看著這些年輕人，第一次感覺離他們很近。

「小木，你去吧，我沒事了……去你爸爸那邊，你們一起戰鬥，為你雪琪阿姨報仇！」

謝雨晴稍微冷靜下來，用袖子擦去葉小木臉上的淚水。

在她一再催促下，葉小木回到了葉少陽的身邊。

葉少陽揉了揉他的腦袋，什麼也沒說。

葉小木也沒說什麼，堅毅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成長了。

他領悟了生死，哪怕只是最粗淺的境界。

有時候成長只是一瞬間的事。但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這時候，平靜的水庫開始掀起波瀾，水流快速地往一個方向移動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如果從高處往下看的話，能看到中間漆黑如墨、深不見底。

之前被驅散的陰寒之氣重新釋放出來，很快就佔據了半個天空，如烏雲般遮天蔽日，比之前的程度還要強盛好幾倍。

決戰要開始了！

葉少陽回頭對大家說道：「雖然我知道這話說出來很傷人，但你們必須走了，至少遠離陰寒之氣的範圍，不是我看不起你們，你們留在這裡，全都會死……今天不是決戰的時候，只有保存實力，將來才有翻盤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