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外, 喬姓青年和他的小七已經等待多時。
“陳殊,恭喜天魂重回。” 陳殊睜眼,耳邊傳來喬姓青年的聲音。
他聞聲望去, 只見喬姓青年還站在遠處, 但他身邊原本的白裘的男子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直通體雪白的白色小獸。它似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幾下從亭台邊的坐欄上往喬姓青年的懷裡躍去。
喬姓青年眉眼微笑,一把將小獸接住, 將它抱在懷裡, 輕輕梳理著小獸的毛發。
“謝謝。”陳殊看著亭台裡的一人一獸, 以及亭台外和絢的暖光道。
“你的天魂雖然回歸, 但因為損耗已久, 這段時間還需靜養。”喬姓青年微微一笑, 看著陳殊說道, “等到它重新恢復之時, 便會再替你點亮方向, 帶你去尋找解臻。”
陳殊想起刹那間閃入的記憶, 心中脹痛,但目光已經一點一點沉澱,重新變得堅定, 點頭應是。
“喬大師,解臻他現在怎樣了?”心中已經有了思念, 陳殊遲疑地問道。
喬姓青年輕輕擼了下小獸的耳朵, 讓它輕輕眯起眼睛, 隨後笑道:“將你救回之後,我和小七便離開了那個世界……不過解臻只是姬也的一點殘魂,再世為人之時並沒有真正轉世, 應該還會保留一些以前對你的記憶。”
陳殊耳畔聽著喬姓青年的話,腦海中忽而想起那人曾經說著的等待,那人在雪地裡帶著他慢慢前行的身影,以及懵懂的時候依然給他帶來的安慰。
“他是神魂降世,但因為魂魄分崩離析,所持神力微薄,難免會受到下界之人的窺覷。”喬姓青年道,“我觀解臻此世神魂便曾受人拘禁,受損嚴重。我想這恐怕也是越長明當初不肯放手的原因。”
陳殊瞳孔凝縮,記憶裡再現天行藏那滿室森森鎖鏈,以及那盞被打碎的蒙塵琉璃盞,還有解臻看到鎖鏈時候的害怕和恐懼。
長明說,要他保護好解臻。
“我會繼續保護他。”陳殊合攏手指,從心底回應。
他的話音很低,白色小獸原本眯起的眼睛微睜,從喬姓青年懷裡躍往前方的石桌上,靜靜地看著前方身形挺立如槍的青年。
喬姓青年與白色小獸的目光落於一處,隨後他再度露出笑靨,騰出來的手往虛空一探,再收回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一本書籍。
“你既已經繼承越長明天魂殘留下來的修為,此番要走,或許會有天涯長途,萬重險阻。”喬姓青年將手中的書籍遞給陳殊道,“這是一本修煉的功法,你可以借此參學,或許有朝一日能重返神界。”
“……秘籍如此貴重,我怎麽好意思收下。”陳殊連忙回絕道。
“沒有越長明,就沒有今日的我和小七,更何況這原本就是越長明傳承,一切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喬姓青年道。
陳殊這才雙手接過厚重的典卷書籍。
此時時值亭台中有風吹來,輕輕吹拂著頁面,陳殊低眉間正值書頁吹起,隱隱露出書籍裡面的內容,依稀是一幅畫……
陳殊六識有所感,掠過畫面,微微一愣,隨後驀然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整張臉頓時轟的一下紅了起來。
“……”這、這,這是越長明傳承?
陳殊紅著臉僵在原地。
喬姓青年似早預料到陳殊有這反應,促狹地笑了一聲,隨後又將帶在手中的一枚戒指取下道:“這是儲物戒指,裡面有一些修煉所需,只需用六識便可開啟。你今後修煉雙修,少不得這些從旁輔助。”
陳殊已經局促不安,但聽到對方這麽直白地說起“雙修”二字,更是哽著脖子說不出話來。
白色小獸卻是“嗤”地發出一聲輕笑,身形輕輕一晃,等到再出現時,卻又恢復成一裘衣男子的模樣,於陳殊背後站立,出手一掌抵過陳殊後心。
陳殊後背一震,隻感覺似有無數洪流湧向自己心口,原本黑色的眼眸頃刻被無數星光漫上,一股撕心的疼痛不斷攀升,讓陳殊瞬間啞聲張嘴,他冷汗傾瀑,面唇發白,直至到達瀕臨的極點,那盤踞在心口的力量開始散入四肢百骸,乍起的星光這才一點一點熄滅下去。
“我已經將我的力量寄在你的身上,你我同源,待你天魂蘇醒之後,你便可喚出朝天道自行出發。”裘衣男子收回手,容顏清冷,“但你的身體太過弱小,如今也只能承載一次撕開位面裂縫的力量,等這次離開這裡,以後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
陳殊眼中星光在眼中徹底黯淡下去,他胸口起伏,唇顫了顫,到底還是撐著旁邊的亭柱站穩。
“喬大師,小七大師……”隔了一會兒,陳殊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恕我冒昧……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請說。”喬姓青年道。
陳殊垂眸,慢慢握緊自己的手,隨後抬眉道:“指引我前來這裡的天師通儀清大師曾為我妹妹看過命盤,說我妹妹是世間罕見的七殺格局,身邊親近之人與她相處,輕則傷重則殞命……我想請教二位,這樣的格局可有破解之法?”
喬姓青年與白裘男子相視一眼,喬姓青年道:“七殺煞氣入體,的確會影響旁人命盤,你妹妹命盤已成,作為天師通的人,是不能輕易改變人的命運的。而且像你妹妹這樣的命盤,若是隨便動手祛除,恐怕會沾染因果。”
“那我妹妹他……”陳殊欲言又止。
“不過此事也不是全無辦法。”喬姓青年笑道,“煞氣入體,與我輩修真而言,不過是煞氣過多而已,只需替你妹妹取出身上的煞氣,她便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你命魂特殊,又是越長明的天魂,若親自去取,並不會像普通天師一樣的受影響。”
陳殊的眼睛亮起,連忙向兩位重重行禮。
喬姓青年微笑。
此時極陰之地已經落日而下,余暉灑在三人身上,仿佛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陳殊再度道謝一二,與喬姓青年和白裘男子道別。他一路沿著來時的道路返回,瓊樓玉宇漸行漸遠,直至一陣奇異波瀾之後,陳殊回首,只見離開的道路已經被層層疊疊的樹木掩蓋,眼前的山還是山,哪裡還有之前的奇異景象。
一切宛如在夢中。
陳殊看了眼天色,終於還是起身往山下走去。
從山下重新雇了的士來到機場,再由H市飛回G市,坐著機場巴士往城市中心開去,陳殊返回家中的時候已經將近夜晚十二點。
子夜的別墅燈光在樹蔭裡斑駁而出,陳殊遠遠地走在路上,便看到陽台上陳婉披散著長發,憑欄而望,目光透過茫茫夜裡,望向蒼茫的遠方。
燈光下女子的容貌秀麗柔和,唯有一雙眼睛眼眶泛紅,她似聽到了人的腳步聲,但看到陳殊在樓下站立,連忙恍過神,衝著陳殊一笑:“哥,你回來啦?”
“嗯。”陳殊站在樓底看著陳婉的笑容,低低應了一聲,卻是身形一動,人已經翻過二樓陽台,幾步跳入別墅中。
“哥、你、你、你……”陳婉被陳殊突如其來的動作唬了一跳,她連忙往後退到燈光陰影的地方,遮住自己通紅的眼睛,聲音嗔怪,“你要嚇死我啦!”
“……是嚇到你了嗎?”陳殊問道。
“嗯嗯。”陳婉點頭,複又很快搖頭,抬眼深深地看向陳殊,“那倒沒有,哥哥就是哥哥,我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怎麽會被這點飛簷走壁嚇到?”
她說著,還在掩飾著自己的眼睛。陳殊看著輕輕歎了聲,終於上前拉過陳婉,將她抱在懷裡。
陳婉的手慢慢拉緊陳殊的衣服,隨後又緩緩松開,她低聲道:“哥,這次去儀清大師說的地方,有收獲嗎?”
“嗯。”陳殊背脊微僵,低低應了一聲。
“那就好,那就好。”陳婉聽著,聲音喃喃道,但看著夜色的眼睛變得愈加紅了,她不斷點頭道,“有收獲就好。”
陳殊微微遲疑,但聽陳婉的聲音,心終於放緩下來,又輕輕拉開陳婉的肩膀,目光在陳婉的眼睛裡掃過。
“哥,你別看!”陳婉連忙別開頭,“我剛剛沙子掉進眼睛裡了,揉紅的。”
“好好好,我不看。”
陳殊應道,卻是一把將眼前的女孩從地上抱起。
“哥,你要做什麽?!”陳婉被陳殊突如其來的動作唬了一跳,連忙用手圈住陳殊的脖子,緊張地看著陳殊一步踏上陽台的邊緣。
她驚愣地看著陳殊,卻見陳殊縱身躍下。
“啊啊啊——哥,太高了、太高了啊啊啊!”陳婉叫道。
“……”陳殊被陳婉的聲音差點刺破耳膜,“你以前不是說你不怕高?”
“那是以前,嗚嗚嗚我都長大了嘛。”陳婉嘟囔道。
陳殊輕笑了聲。
“啊啊啊……混蛋啊,都說了太高、掉下去、要掉下去了!!!”
“哥,大混蛋啊你!!!”
“等等,哥你飛慢點飛慢點,我頭髮亂了,我要理理!”
“哇!哥你快看,那是不是流星!”
“哈哈哈,哥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好刺激啊哈哈哈……”
“……”
茫茫夜色下,有人影在空中飛掠,一路點躍,飛過黑夜裡孤光佇立的路燈,飛過道路邊張燈結彩的夜市,飛過平地上霓虹閃爍的高樓,終於在市區最高樓的鐵塔下慢慢停下。
高空處,鐵塔閃爍著航標燈。
陳婉終於從陳殊懷裡小心跳下,坐在鐵塔邊緣,與陳殊一道看著城市夜景。
“哥,你居然帶我到這裡?!”看著眼前城市與天地相接,陳婉終於撩了撩鬢邊的頭髮,笑著側頭看向陳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喬:欣慰,寶書終於有了流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