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欣微急急忙忙順著國貿酒店的四周通道找了一圈, 並沒有尋得陳殊的下落,她複又趕緊拿電話撥了對方的手機號碼,得到的竟然是手機已經關機的提示。
陳殊已經喝醉了, 他一個人是要去那裡?
這次陳殊出門沒有帶保鏢, 身邊沒有其他人, 如果一個人在外面恐怕會很危險,虞欣微一時間頭皮發麻, 茫然無措。
也就在這個時候, 她的手機忽然嘟嘟地震動起來。
虞欣微心中一驚, 帶著些期望抬起手機, 卻見屏幕上顯示的不是陳殊的名字, 而是他的妹妹陳婉的來電提示。
她隻好拿起電話, 按下通話鍵。
陳家收購案最近漸漸變得順利, 陳婉今天難得早些回家,本來想能夠在家和哥哥多相處一會兒, 結果等到家後陳殊還沒從外面回來, 邊想著打電話給陳殊問問同學會的進展。
結果剛剛撥了電話, 她就收到通信公司“撥打用戶已關機”的機械提示。
陳婉隻好在家等了一會,但想到陳殊在外面始終有點欠妥當, 便先行聯系了虞警官詢問。誰知這一通電話裡她聽到了虞欣微著急抱歉的聲音, 她方才知道自己的哥哥和虞欣微走散了。
G市市區很大,七年過去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早已經不是她哥哥以前認識的城市, 更何況她和陳殊還有陳家在暗處盯著,有了之前的綁架案例,陳婉心猛地提了起來,她向虞欣微詢問了陳殊消失的方向, 連忙喊上雇來的保鏢交代了事情,分成三路前去尋找。
都市夜景繁華,國貿酒店又位於商業中心,晚上九點正是道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每一個紅綠燈亮起,都有黑壓壓的人頭攢動,如潮水一波一波起,又一波一波停歇,往往複複,直至夜深了方才緩緩平息。
陳婉帶著人在路上一遍一遍地搜索,卻始終沒有發現陳殊的蹤跡,不由得暗暗著急,期間又打了一波家裡保姆的電話,卻始終沒有陳殊回家的消息。
她臉色越來越蒼白,看得旁邊的虞欣微自責不已。想到自己把人弄丟,虞欣微帶著陳婉來到支隊,一邊叫上手下的吳小廈調出附近的監控。
吳小廈大半夜地被自己的組長從被窩裡喊起來加班,不由得嘟囔幾聲,睡眼惺忪地在路面監控上不停地掃著。
“組長,你不是最擅長跟蹤的嗎?怎麽今天也會跟丟人。”吳小廈對虞欣微的遭遇表示稀奇,念念叨叨道,“而且這陳殊喝了那麽多酒,他是怎麽做到在你眼皮底下溜走的,難不成他真的是你命中的克星?”
“陳殊是綁架案的受害人,現在情況不明,你給我認真點查!”虞欣微看了眼身邊的陳婉,隻恨不得封住吳小廈的嘴,卷起報紙敲打吳小廈的頭道。
吳小廈縮了縮頭,很快根據虞欣微給的時間節點調出國貿酒店附近的鏡頭。
這鏡頭是陳殊和虞欣微分別的最後畫面,吳小廈根據陳殊消失的方向,又熟練地調出了附近的幾個監控視頻。他本以為能夠在監控視頻內查到陳殊的行動軌跡,但出奇意外的是,他將這些視頻的前後半個小時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也沒有看到那個穿白襯衫的男人。
“這……”吳小廈又擴大了搜索時間,結果還是一無所獲,他不禁覺得有些神奇,撓頭道:“組長,這一代的監控視頻幾乎沒有盲點,你說他是不是酒喝多了暈在這兩個區間的角落了?”
“不可能,這一片區域我都找過一遍,我哥不在這裡。”
這一次先說話的不是虞欣微,而是陳婉。她目光緊緊盯著顯示屏,臉上露出緊張和擔憂,喃喃道:“我哥上次也是這樣突然出事的……”
虞欣微和吳小廈一愣,隨後意識到陳婉口中的出事是指陳殊昏睡七年之前發生的事情。
他們和陳殊有過接觸,都知道陳殊的這一段病史。據說七年前陳殊昏迷之前在應酬酒局,不知怎的就徹底失去知覺,自此長睡不起。
聽陳婉提起,虞欣微忽然想到今日陳殊在同學會酒局上的婉拒到主動,不由得愣了愣。
“那要不然我試試擴大搜索范圍吧。”吳小廈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旁邊的陳婉,提議道。
與其一遍一遍局限在市區,確實不如擴大范圍看看能有什麽新發現,虞欣微點頭道:“小廈,你把郊區那些不起眼的角落裡的監控也調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和車輛。”
聽著虞欣微肅然的聲音,吳小廈知道這事可能又要當做綁架失蹤案件處理,他立刻認真地點頭,調出其他的監控畫面。
主機裡切換運行著多格監控視頻,在眾人的眼裡一一劃過。
忽然,一個人影在吳小廈的眼裡出現。
“這、這不就是陳殊嗎?”吳小廈認真的表情一下子崩盤,他震驚地指著屏幕角落裡的一格視頻,震驚道。
現場他的眼力最好,他話一出,陳婉和虞欣微的目光立刻向著吳小廈所指的方向,只見在一座昏黃的路燈下,四周的道路黑暗無人,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青年正慢慢地從路邊走過。那人影看上去有些瘦弱,細碎的發間露出半個側臉,正是從國貿酒店消失的陳殊。
“這是哪裡?”虞欣微精神一振,立刻問道。
“這一帶就是我們城西那邊的拆遷地啊!因為還有幾個釘子戶還沒談攏,所以還剩幾幢房子沒拆,沒辦法招投標,所以一直荒廢在那裡……”吳小廈一邊說一邊放大陳殊的身影道,“奇了怪了,他是怎麽會跑到這邊來?”
他一邊碎碎語,沒見到陳婉慢慢睜大眼睛。
“這、這是我和我哥以前住的地方。”隔了一會兒,他才聽到陳婉的聲音響起。
“……”吳小廈一愣,回頭往陳婉看去。
陳婉目光正緊緊盯著視頻裡的陳殊,隨後忽然拿起手中的包,匆匆忙忙離開監控室。
“陳婉等一下,陳婉!”虞欣微還想叫住她確認陳殊最後的位置,卻見那個玲瓏八面的女子已經下樓,飛快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樓下傳來車子啟動的聲音。
夜裡一輪明月當空,在暗雲中陰陰晴晴,殘缺的輪廓冷冷地透著光,照看每一寸土地。
陳婉也不知道陳殊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以前的家的附近,她一路思緒紛雜,一下子想到以前陳殊背著自己走在上學放學的路上,一下子又想到陳殊在家中一次一次地為自己測量身高,過往無數回憶紛至遝來,讓她一瞬間迷惘茫然。
以前她的哥哥就算是再忙再苦,也會陪伴在她左右,供她讀書,陪她長大,是她最心愛的兄長。她曾經忐忑到害怕失去自己的哥哥,可當陳殊重新蘇醒,在她失而復得這一切溫暖的時候,這一切卻又隱隱好像不一樣了。
兩個人之間明明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兄妹關系,她不再是以前躲在哥哥背後的小婉,她要保護自己的哥哥,卻因為有了更多要做的事情,也失去了更多陪伴陳殊的時間……
所以,她的哥哥會不會是在怪她?
陳婉心中起起伏伏,等到車子停穩,立刻打開車門,往這片拆遷的地塊看去。
昔日住的房子已經被推翻,許久沒有過問的土地上一片荒蕪,到處都是廢墟的殘渣,地面上已經有青蔥的野草瘋長,漫過人的腰間,在月色下隨風搖動,看上去十分荒涼。
遠處,有一兩幢孤零零的房子正零落地豎立著,因為挨在旁邊的房子都已經拆遷的緣故,房子的外立面有鋼筋裸露,大片大片的牆體脫落,房子早已破損不堪。
“陳總,你看!”帶過來的保鏢忽然指著其中一棟房子說道。
陳婉立刻順著看去,只見黑燈瞎火中,遠處的房頂似有一個人靜靜地臨著房簷坐著。
“哥!”陳婉一愣,連忙喊了一聲。
聲音吞噬在黑暗之中。
陳婉不顧廢墟上的雜草,幾步往破損的房子跑去。她一路踩著石塊和泥土,等到了房子附近,她抬眼望去,便看到陳殊正坐在房子的最邊緣處,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空氣中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酒精味道。
陳婉心中提到了嗓子眼,她聽虞欣微說,陳殊在這次同學會的時候喝了很多酒,醉得伏在桌子上很久,意識已經不是很清楚。此時見到陳殊如此,陳婉也不敢直接開口驚擾,連忙繞到房子裡面,沿著樓梯往上爬。
她一邊上樓,一邊想著如何勸慰自己的哥哥,告訴他以後她會多陪陪他,告訴他她真的很在意他,告訴她所創造的這一切其實都是為了保護他……
她鼓起勇氣登上房頂。
然而也就在她從樓梯道走到天台的時候,她忽然看到自己的哥哥坐在天台邊緣,他背對著自己,正抬起手擦著眼睛的位置。
陳婉頓住了自己的腳步。
陳殊的手抬起複又放下,隔了一會兒又重新抬起,他不斷地擦拭著同一個位置,動作也越來越頻繁。
無聲在廢墟的樓頂氤氳,直至一陣風吹來,陳婉方才聽到自己哥哥顫抖的聲音。
“解臻,我是不是永遠見不到你了……”
第一聲聲音傳入陳婉的耳裡。
“是我騙了你,明明說好要在一起,是我又辜負了你。”他的哥哥仰頭看著遠方的明月,卻是又伸手擦拭著臉上的痕跡。
有低低的泣聲。
“我還和你說什麽來世。”陳殊的肩膀忽然也開始顫抖,他啞聲道,“我等不到下一世了,就是這一世,我其實……其實都不想和你分開。”
月光照射下,有水光泛著色,劃落他哥哥的頰側,如斷線一般一滴一滴地墜下。
陳婉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麽聲音,只是靜靜地看著哥哥單薄的身影。
有聲音再度響起,終是泣不成聲。
“解臻,我真的好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陳婉:為什麽這個嫂子的名字像個男人?難道她也是女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