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護腕嶄新,莫非解臻在上面做了什麽印記?
聽到韓珩的話, 陳殊皺了下眉頭, 很快抬起手腕查看起來。
韓珩是真沒想到陳殊竟然真的不知道護腕刻字的事情,但想到秦公子平時城府極深的模樣,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不讓陳殊知道。他腦袋轉了好幾下,連忙急中生智道:“當然,這護腕看上去就是極品,林大人你不解風情, 肯定是不會弄這樣的東西的, 但你旁邊有秦公子這樣對你情深意切的人呀,除了他,誰還會想到將這樣的東西送給你。”
荊楚:“……”
陳殊:“……”
盜骨說得天花亂墜, 旁邊的荊楚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這秦公子她也是隱約猜到是當今聖上的——只是他和她的疏哥之間的事情誰都不敢放到明面上來將軍, 唯獨韓珩滿嘴胡謅,還說得煞有其事。
她連忙掐了一把盜骨的手臂,卻見盜骨“哎呦”了一聲,竟然委委屈屈地看向自己。
陳殊也聽得面色僵硬, 想到自己和解臻現在的關系, 完全沒有再看護腕的念頭, 放下手皺眉道:“韓珩,你怎麽還來這裡?”
盜骨本與方守乾一案有密切的關系, 但其也曾幫助解臻平判京城反軍,陳殊本因中蠱的事情命在旦夕,一時間沒有顧及盜骨, 後從天行藏回來,他也因為自己的私事淡了很多官場上的心思,即便韓珩偶爾跑到他的宅子裡面,也沒有真的把人像以前那樣把他重新抓起來。
韓珩聞言打了個哈哈,這才將自己遇到邊關信使的事情說與陳殊聽。
原來那日盜骨在官道上閑散溜達,本是閑來無事不知下一站目的在哪,結果半路上遇到一個自稱從北關前來送信的信使,對方向自己求助,他這才一時興起,順手幫人擊退了三個狄夷追兵。
盜骨是江湖錄的第十一人,只要不遇到江湖錄前十的高手外加陳殊和解臻,原本就再沒有敵手,解決追兵之事輕而易舉,但當他幫信使打退追兵的第二天,那些狄夷竟然再度卷土重來。
“這些狄夷蠻子真是能追。”盜骨想到那日場景道,“然後我便想到林大人你是皇帝身邊的人,要不借機把這些人抓獲,綁來送給你。”
“可是出了問題?”陳殊倒沒有想到韓珩竟然會和狄夷的事情扯上線,忍不住看了眼眼前這個江湖浪子。
荊楚也悄悄地瞥了眼站在旁邊的男人。
“是出了問題。”男人旁邊沒有半個狄夷人,但其面色溫潤,散發著屬於男性的氣息,此時聽到林辰疏問話,聲音也跟著沉了下來,“抓住狄夷並不是難事,但我將他們往京城押解途中,這三人全部暴斃身亡……那死相你我都曾見過,雙手扼喉,死前癔症,面目猙獰……”
他說著,忽然不知從哪個兜裡取出一把折扇,刷一下打開,朝著自己的頭髮扇了扇道:“是方守乾臨死前的模樣。”
“什麽?”方守乾死的實在蹊蹺,荊楚掩嘴輕呼道。
“你可確定?”陳殊亦瞬間皺眉,目光灼灼。
“當然,方守乾死的時候我在外面,看得一清二楚。你們也應該看得比我清楚,那些狄夷之人死法與他如出一轍。”韓珩搖著折扇道。
“……”陳殊眉蹙緊,臉色頓時嚴峻起來。
方守乾的死亡他實在太熟悉,其死因蹊蹺,連帶他的蠱毒也徹底發作,令他也徹徹底底“死”了一次。
而他身上的蠱毒本應該是針對解臻的,
想讓解臻和方守乾一起下台的人最有動機的人應該是禦史台的嚴繼堂。嚴繼堂於一個月前被發現自殺於府衙中,和他一起殉葬的還有一具屍體是和他同批進士的慕衡探花,已經再也掀不起風浪。但咒殺方守乾的凶手卻一直沒有頭緒。
現在盜骨說的三個狄夷追兵之死,讓凶手再度浮出水面,此人手段詭異,比荼毒生尤有過之而無不及,此時竟然在為狄夷做事?
“所以我就特地跑來告訴你,邊關的事情恐怕十分危險。狄夷那邊的人很可能是現在江湖錄上排行第二的三更知命詭雲譎。他殺人於無形,就是渺渺真人都要忌憚三分,你和秦公子務必要小心。”盜骨道。
繼與莫無煒相同的火器之後,竟然又出現了一個江湖錄的人物,陳殊心中快速思索道:“你是如何知道對方是詭雲譎的?”
“哦,這個啊……”韓珩一愣,隨後大悟道,“是荼毒生說的。”
陳殊:“……”
荼毒生和詭雲譎同出於天行藏,兩人認識也不奇怪。但荼毒生排名江湖錄第三,就已經一手布置操控了整個厲朝,令朝政動蕩變化整整四年,讓無數人成為其復仇工具。而詭雲譎比荼毒生在排名上更進一名,若他為狄夷效力,手段恐怕會比荼毒生更加狠厲百倍。
此趟狄夷進犯厲朝,當真像解臻說的“有備而來”。陳殊以為自己前往狄夷營救顏旭便可挽回戰局,而今看來恐怕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與狄夷的戰場,必須有一個能夠製約三更知命詭雲譎的人前往北關,才能主持大局。
但是詭雲譎已經是江湖錄的第二名,那麽當今朝廷中,誰還能擔起這樣的重任?
……長明給他的能力或許可以,但解臻現在越來越性格越來越陰沉,連他去營救顏旭的任務都不批準,會讓他出關嗎?
想到此處,陳殊慢慢地握緊手中的北關圖冊。
北關進犯的事情果然在第二天就徹底傳開。早朝上,解臻聽完兵部、戶部、工部尚書的匯報,目光從十二旒上穿過,便聽得場下朝臣分析此戰形勢,以應對邊關告急的危機。
邊關告急,顏旭戰敗,北軍失守,兵力必然受損,支援邊關一事勢在必行,自京城外延伸的南豐等囤兵重城調兵之外,還需重啟國庫,調撥新的軍資送往前線,事無巨細,一件一件被眾臣一一商議,等到午時,援關一事還在激烈探討,從兵力、軍資的事情上開始轉向援軍將領的問題上。
和恭常欽等人一開始擔心的一樣,在援軍將軍的敲定上眾臣開始出現了分歧。齊言儲死後,老派的將領已經重新洗牌,而今在錄的將領中或資歷尚淺,或能力不足,皆被眾臣一一剔除,爭論到最後,一列武將上的名單上竟然剩下不了幾個名字,唯一有名字的還是幾個已經七十歲高齡的三朝元老,北關條件艱難,這幾個老將軍恐怕剛過去命就要折了一半。
誰都沒想到顏旭會在新老交替的朝政上失手被俘,而再在其他武將中選個頂替顏旭的人竟然會這麽難。
眾臣看著名單面面相覷,一時間陷入沉默。隔了一會兒,倒是沒怎麽說話的翰林院學士出列,向解臻行禮道:“皇上,這援關將領,臣倒是有一個人選,此人還不在軍營中,但文韜武略,或可以擔當此次重任。”
翰林院學士官居二品,地位崇高,他一說話,眾臣紛紛豎耳恭聽,想聽聽這位老臣說的是什麽人。
“譚學士,你想舉薦誰?”解臻聞言問道。他今日穿著玄衣龍袍,十二旒垂下,看上去雍容肅穆。
翰林院學士抬眼看了眼當今的帝王,隨後目光又輕輕一轉,竟然偏向了解臻身邊垂目站立的紅衣侍衛上,他上前一拱手道:“臣想舉薦的人是皇上身邊的三品禦前侍衛,林辰疏。”
“……”皇帝眼前十二旒驀然晃動。
翰林院學士此話一出,旁邊的臣子也一片驚訝,紛紛往站著的紅衣侍衛上看去,目光有驚訝,也有打量,也有恍然的。
陳殊上朝之時本只需在解臻旁邊策應,以保護皇帝安全。他聽朝臣討論,心中也在想盜骨之前說的詭雲譎的事情,正思考怎麽下朝和解臻提起,此時自己竟然被人點了名,臉上露出一絲訝然,往翰林院學士看去。
耳邊卻傳來解臻的聲音:“譚學士,你要舉薦林辰疏?他可並不在將軍名列,也從未參軍。”
“回稟皇上,林侍衛雖然沒有參軍,但是四個月前他帶著南豐守軍解救行宮之圍,一馬當先,屬實英勇。他的能力是我等有目共睹,再加上林侍衛武功高強,在武舉校場中大放異彩,已是眾多將士和考生親眼目睹,實力不必在冊的武官們差啊!”
他此話一出,旁邊的臣子臉色紛紛變緩,有的甚至開始點頭附議。
他們這一批朝臣,除了行宮宮變後被解臻罷免方守乾黨羽後提上來的新臣子,大部分人都曾經參加過承山祭祖。方守乾發動政變的時候,職級不夠的躲在房子裡避難偷看,宮門被破之時,很多人都看到林辰疏一槍釘死叛軍首領的場景。
南豐守軍就是在這人帶路下一路殺進行宮,平叛反軍的。
而職級夠的在宮殿裡,也看到林辰疏一人單槍匹馬衝進宮殿,那氣勢和架勢都不是臨危關頭普通人能撐出來的。
行宮宮變中受封的是南豐守軍薛將軍,但在大家眼裡,林辰疏比南豐將領還要恐怖厲害。
“譚學士說的沒錯,林侍衛或能堪此大任。”旁邊有欽天監出列道。
“……”台下人看不到台上人的面色,解臻手握座椅把手,忽然道:“譚愛卿,你可是認真的?他是朕身邊的林侍衛,既不懂兵法,也不知如何領軍。”
翰林院學士隻感覺身邊有無數冷意爬上背脊,他打了個寒顫,連忙道:“皇上息怒,臣只是想不到除了林侍衛之外還有更好的人選。臣不知林侍衛是否會行兵打仗,但臣知道林侍衛勇武無雙,赤膽忠心。”
“……”解臻目光陰沉,手指幾欲在椅座上嵌進。
他面色陰霾,正欲再度駁回,卻聽一直站在身邊沒有說話的陳殊忽然出列,走下龍椅台下,忽然雙手向前作揖,手上銀色護腕在解臻眼裡折射出亮光。他垂首道:“皇上,譚大人所慮非假,此去北關危險重重,是需一名武功高強的人前往。臣主動請纓出戰,赴湯蹈火,願為君馬革裹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