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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不得不仰臥起坐 - 第47章 我想回家誰家兒郎【47字體大小: A+
     
    數百鐵蹄踩踏地面,連著整條山路都不斷顫抖震動, 路面塵土飛揚, 模糊了陳殊的視線。

     姬長明的身體晃了晃,手上卻用力將玄鐵釘入地面, 砸下一尺的深坑。他一手提著齊康,一手拄著玄鐵,站在山路的正中間。

     齊康無法說話,隻得嗚嗚作響, 拚命地看向前面相遇的父親。

     齊言儲離開京城一路向東行, 隨行之人都是從京城帶出來的精銳人手。這隊伍有百余人馬,為避免解臻和方守乾在官道上沿路設卡攔截,沿小路往東城進發, 按照齊言儲的計劃, 此路好與青山運載物資的地下長河交集,翻過這條山路,他們就能接到河運上的軍資,再換乘船艦, 迎流而下, 順利抵達東部的城市。

     東部是齊言儲的勢力范圍。他這一年雖被解臻拿走了北面大部分兵權, 但塞北有敵夷牽製解臻的兵力,且軍資被劫一案讓北軍大傷元氣, 足以讓解臻焦頭爛額,而東城是他多年經營場所,只要順利進入東城, 他便可自劃一片區域,攬政一方大權,和解臻分庭對抗。

     他一路上未遇多少阻撓,順順利利騎馬南下,此時山林空寂,齊言儲本以為很快就能和齊康調過來的軍資會合,行到中途,卻見有兩個人出現在山路的正中間。

     大部隊將至,那兩人竟然不退也不避讓。

     是誰敢如此大膽,竟敢堵他齊言儲的路?!

     “大膽!是何人在前面攔路!”旁邊隨從也看到這兩人,見前方路堵,立刻喝道。

     齊言儲亦往二人中看去。此時他們已離這兩人不過十丈的距離,但齊言儲卻覺得這兩人中有一人分外眼熟,他多看了幾眼,才發現這一人竟然就是他的兒子齊康!

     齊康全身泥濘、蒙頭垢面,哪有平時齊府長子的模樣。可他這兒子明明前些日子親自去處理青山的軍資,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齊言儲連忙下令勒馬。

     百余馬匹在山道上停下,一字排開,甩尾踩蹄。座上護衛也有不少人認出攔在路上的其中一人是齊府的齊康,紛紛大驚,但見齊康被一黑衣青年提拿著,很快拔出兵刃。

     齊康在黑衣青年手中扭動,卻始終無法掙脫。

     這一場面無論是誰都明白了怎麽回事,齊言儲他看看自家的兒子,複又凝神看著將齊康脅為人質的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臉色煞白,也正朝著他的方向看來。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齊言儲旁邊的隨從護衛已經忍不住開罵。

     “前面的還不快點識相讓開道路!”

     “大膽賊人,還不快放開齊公子!”

     “豎子找死,竟敢和太尉作對!”

     “……”

     喝罵聲不絕響起,齊言儲也緊緊盯著黑衣青年,開口冷笑道:“前面的小子,你帶著齊家人攔在這路上,莫非是想要挾我?”

     “我怎敢要挾太尉,只是今天湊巧遇上了太尉……”他說到此處,忽然悶聲咳了幾聲。

     “……”這人在耍什麽花頭?

     眾人皺眉,卻見黑衣青年低頭悶咳了一陣,忽地又抬頭看著齊言儲,哂笑道,“不過太尉若想繼續前往東邊,還得先過了我這關。”

     “……!”齊言儲眼色驟然變厲。

     僅一人就敢攔在路上,真以為自己能蚍蜉撼樹?

     黑衣青年的話也落到在場的其他人耳裡,護衛臉色也是一變。齊言儲身邊很快有人騎馬上前,低聲道:“太尉,此人狂妄,我等立刻去解救齊公子。”

     這兩人分別是江湖錄上投靠齊府的第十四、第十五名高手,齊言儲立刻默許。

     兩個高手見狀大喜,心道此時正是在齊言儲面前立功的機會,紛紛搶出陣列,一人一拍馬背,騰空而起,手中一雙彎刀合二為一,如飛碟一樣往姬長明頭顱處飛旋襲去,一人則輕功躍出,腰間長鞭對準姬長明拎著齊康的手臂抽去。

     兩邊襲擊,黑衣青年撤手拎起玄鐵格擋住彎刀飛碟,腳下卻一個趔趄往後倒退了兩步。使鞭的高手大喜,一鞭卷過齊康的腰身,將人猛地扯回己方陣營。

     “他已經受傷了!”使彎刀的人很快發現這黑衣人後退的時候,原本站立之處竟然血跡迸濺。他的彎刀並沒有傷到這黑衣青年,這傷很可能是之前所受的!

     “呵,受傷還敢如此囂張,拿命來吧!”使鞭的人已立一功,聞言又是一喜,飛身上前欲趁勢結果了黑衣青年。

     他衝得快,鞭子更快,再度往黑衣青年抽去,卻見黑衣青年眼中一厲,玄鐵胚瞬間擋住襲來的鞭子,任其纏繞胚上,隨後猛地一提玄鐵,竟將鞭子硬生生地從對方手中扯下。

     使鞭的人人在半空,鞭子脫手的同時整個人亦被大力牽引往對面摔去,他一驚,沒有料到對方受傷竟然還爆發出這樣的力氣,正要回身穩住身形,卻見黑衣青年手中裹著布條的武器朝他當頭砸下。

     血液四濺。

     ……

     ……

     江湖錄上第十四名的高手竟被人一招就解決了?!

     使彎刀之人接回飛旋而歸的武器,睜著眼睛看看地上的屍體,又看看那黑衣青年。

     此時的姬長明臉上亦有幾點猩紅血液,但他卻沒有顧及,喘了口氣,提著玄鐵胚跨過屍體,往齊言儲的方向走來。

     “!”這人到底是什麽人?

     被救回的齊康慌忙地取出堵住自己嘴巴的破布,大聲道:“父親!此人留不得!莫老就是死在他手上!快!快!你們都一起上!”

     霹靂火莫無煒竟然也被這人打死了?

     齊言儲心中大震。

     使彎刀之人聞言也是臉色大變,他忍不住想往後退一步,卻見這詭異的黑衣青年走了幾步,身形忽地一閃,竟然已經衝到他面前,又長又沉重的武器往他身上掄來。

     “……!”使彎刀之人驚得想大叫,但聲音還沒出,便淹沒在喉嚨裡。

     眼見第二個江湖錄高手死沒了,齊言儲心中大駭,但他經歷戎馬,此時見狀立即喝令道:“上弩!”

     跟隨他而來的黑衣死士訓練有素地亮出攜帶黑匣子,一排排□□箭頭對準前面的黑衣青年。

     “放箭!”見前面的殺神轉身,齊言儲立刻下令道。

     數百隻□□箭頭瞬間齊齊發出,黑匣子機括裡又有新的一排六枝□□裝上,密密麻麻地往姬長明的方向射去。

     這□□和秋場圍獵林辰疏見到過的黑匣子一模一樣,上面帶著瑩瑩綠光,是有毒素浸淬,沾之必死。

     陳殊睜著眼睛,看著□□模模糊糊地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已經完全看不清楚箭的軌跡,他又眨了下眼睛,伸手卻是抽出身後的木製匕首,隨後輕輕往空中一托。

     木製匕首懸浮在了空中——

     密密麻麻的□□迎面而來,匕首懸在陳殊身側,忽地如打開按鈕一樣一抖,隨後整個刃身忽地微微發亮,化為一道疊影,在陳殊身前縱橫交錯,宛如一道光網。

     “叮叮叮叮——”木頭與鐵器相撞的聲音不斷地發出,被木製匕首擋下的□□有的墜落在地面,有的則被匕首挑飛,往齊言儲的人群中反彈而去。

     ……匕首竟然會像傳說中的禦物一樣會飛?

     眾人見此狀,紛紛大駭,但沒等他們反應,第一波被匕首反彈的□□已經飛至人群。

     齊言儲所在的人群瞬間有死士倒下,有的從馬上摔下,有的中箭伏在馬背上,有的則被流箭傷及馬匹,所有人畜抽搐了幾下便沒有了聲息。

     馬匹察覺同伴和主人死亡,頓時驚散長嘶,開始潰走。

     齊言儲的隊伍立刻大亂。

     齊言儲縱橫官場、沙場數十年,卻從來沒見過今日這等場面,更沒有見過有把會飛行的匕首,他心中翻起狂瀾,死死地盯著□□中站立的黑衣青年,卻見那青年提著手中武器一步一步往他的方向再度走來,匕首在旁飛旋護持,詭異得如同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

     “啊——啊——啊——”也就在此時,齊言儲又聽到一聲慘叫。那聲音無比熟悉,他心中一悚,連忙往聲源處看去,卻正見一匹馬匹揚蹄踩在一個蒙頭垢面的人的腹部。

     “康兒——”齊言儲厲聲道。

     “父親、父親,救我!”齊康在地上掙扎,剛往齊言儲處看來,卻又被一匹驚散的馬匹踩踏而過。

     這一次被踩中的地方是胸口。

     齊康抽搐了幾下,眼神變得僵直。

     齊言儲目眥欲裂,他正欲上前,卻見那黑衣青年已經拎著武器殺到齊康所躺的位置。

     須臾間,前方又有一批死士被姬長明放倒。

     “太尉,快走!”剩下的死士和江湖高手連忙護住齊言儲,往後方退去。

     齊言儲心中一慌,不敢再看自己的兒子,在眾高手的護持下轉身馳馬狂奔。

     齊康眼睛盯著齊言儲遠去背影,身體一癱,徹底沒了氣息。

     陳殊低頭模模糊糊地瞥過齊康死不瞑目的死狀,腦海中忽地閃過林辰疏死在巷子裡時睜著眼睛不甘的模樣,今昔彼時,竟如隔世。

     身邊殺聲又起,陳殊皺起眉,一胚掃過為齊言儲斷後的死士,再度運轉體內氣息,強提一口氣,運起輕功往山路消失的齊言儲追去。

     一路風聲呼嘯,一路清掃障礙。

     陳殊手持玄鐵胚又放倒一批攔截的死士,忽地身體一晃,隨後按住舊傷,俯身一陣痙攣,一口鮮血從口中吐出。

     舊傷之處已經一片粘稠,陳殊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麽。

     他作為林辰疏所受刀傷一直未愈,傷口發炎即便被路七按頭就醫高燒也一直未退,最近這兩日奔波,他已經發現自己但凡運使力,舊傷便加重一分。

     ……但齊言儲就在前面。

     陳殊抹去臉上鮮血,再度往前方飛掠。山路旁邊樹林飛快倒退,前方道路模糊,他急掠一陣,終於看到前面一小隊人馬,其中一人身穿輕甲,正拚命逃跑。

     “齊言儲!”陳殊沉聲喝道。

     山林很快安靜下來。

     此時薄日開始西下,輕雲慢慢染紅,靜謐的山林被渡染了一層光輝,與天邊顏色相互映照。

     而在山林之下,一條還算寬敞的沙石路上一路伏著七八具屍體,有的是齊府篩選出來的武功高強護衛,有的是江湖錄上排名前列的高手,他們或曾威武一時,或曾縱橫一方,但此時都已經沒有了聲息。

     地上有血液點點,一路蜿蜒到山路上站著的一個人。

     那人黑發黑衣,原本容貌俊美,但此時臉上煞白,甚至透著一股青氣。他的衣服前胸和後背都已經濡濕了大片,只因衣服是黑色的,叫人並看不出是什麽顏色。

     “哈……哈……你個瘋子,你到底是誰,解臻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為他這麽賣命?”在那黑衣青年面前,還有一人重傷在地,他年約五十,身上披著輕甲,但甲片已經完全碎得扭曲,此時正喘著氣,不甘地看著眼前的人。

     若是在京城,無人不知此人就是太尉齊言儲。

     “……”黑衣人沒有答話,只是俯身撕下那人身上衣服系成一繩,將那人的手綁到身後。

     齊言儲這次本欲前往東城,重新盤踞自己勢力做大做強,卻從沒想到自己的計劃會被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青年打破,這一路從京城帶出來的好手,竟在幾個時辰內全軍覆沒,連他自己都成為對方俘虜。

     這人手段比江湖錄上的人還要高,身上還有一把詭異的木刀,且做事比他還要狠——他對對手狠,對自己也狠。

     “哈哈,你這麽給解臻賣命,你會後悔的。”齊言儲看著黑衣人不斷從衣擺上滴下來的血,忽地笑了起來道,“你知道解臻當初是誰扶持上這個位置的嗎?他不過是個肮髒下賤的種,如果不是我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可你再看看這一年,他對我做了什麽?”

     “……”陳殊綁好齊言儲,終於站起身,俯視著這位手中權力盛極一時的人。

     塞北軍資鐵證如山,按照解臻的手腕,他將這人帶回京城,這人再大的權勢也將覆滅。

     “解臻忘恩負義,你現在幫他,遲早會被他反噬!”齊言儲見他看來,譏諷道。

     “閉嘴。”陳殊眉頭一皺,一腳朝齊言儲臉上踢去。

     齊言儲悶哼一聲,被當場打暈過去。

     陳殊咳了幾聲,隻覺得渾身發冷,他強撐著一口氣,複又牽過旁邊的馬匹,將齊言儲拎上馬背。

     眼下,只要把齊言儲送往京城……

     陳殊站在馬邊一陣眩暈,等他慢慢緩過氣,卻忽地又聽到遠方有隆隆馬蹄聲響,自遠及近,往他這邊飛快靠近。

     ……又來?

     陳殊晃了晃身子,拿過玄鐵胚駐了一陣,抬頭看向道路盡頭。

     道路盡頭,有輕騎奔踏,身後有旗迎風展開,上書一個“解”字。這隊伍中一樣很多人馬,但為首的人身穿玄色勁衫,身材挺拔,冷峻風姿,看著又模糊又熟悉。

     好像是……

     好像是解臻。

     陳殊低低地咳了一陣。

     新來的人馬一路尾隨齊言儲的隊伍跟至,但此時卻和齊言儲一樣沒想到山林的道上會有人立在道路中央。

     是誰站在那裡?

     為首的人抬眼凝望,隻覺得那站在前面的人十分眼熟,他騎著馬越靠近,眼睛慢慢地睜大,瞳孔卻越來越縮緊。

     視野裡,那人站在他的面前,朝他抬眼看來。

     他心中一驚,連忙勒住馬匹。

     有為首人的動作,身後的人馬紛紛亦停止了行進。

     馬在原地不安地踩著蹄子,為首的人晃了晃,目光卻看看那人身邊的馬匹,看看馬匹上被縛的人,又看向身後一地的屍體,最終緩緩地沿著血跡,看向他前面站著的人。

     ……

     “……姬長明?!”他道。

     陳殊一愣,心裡已經明白,他默了一下,忽地笑了起來:“秦大人?”

     “……”解臻看過他的笑靨,忽的收緊韁繩。

     陳殊緩緩地闔了下眼睛。

     解臻皺眉,一步下馬,走到姬長明的身前,盯著姬長明被濡濕的衣服,目光順著上面的血跡垂目到地上。

     陳殊眼睛已經有些模糊,隻隱約見到對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連忙背過身,幾步走過去,提起地上的玄鐵胚道,“我……咳咳,我今天路過此地,遇到幾個賊人十分可惡,所以就順手料理了。”

     解臻:“……”

     陳殊不敢看解臻,強提一口氣道:“秦大人上次在青山的時候就在審查山賊,好像是專門捉拿惡賊的吧……這賊人就交給你了,省得本少俠再跑官府一趟。”

     解臻:“……”

     陳殊終於把自己該說的話說完,見解臻沒有打斷他,緩緩地松了口氣:“天快黑了,本少俠先走了。”

     解臻:“……”

     齊言儲本來就是要交給解臻,解臻在此,一切交代也都順理成章。陳殊知道解臻手上還有化仙散這樣的東西,並不敢多留,連忙運起輕功,往山林處飛去。

     “等等!”他行將離去,忽地聽到身後解臻開口。

     陳殊一步停在樹上,回頭看著解臻。

     “姬長明,你要去哪裡?”解臻已經跟到樹下,抬頭看著他。

     “我……”陳殊愣了愣,很快笑了起來,“我還能去哪裡,當然是回家。”

     解臻蹙了下眉頭。

     陳殊斂了笑,回過首。

     前路迷障,可又曾知何處可歸。

     陳殊不敢再做停留,連忙往山林深處掠去。

     他一路提氣,終於將解臻與凡事拋在身後。

     夕陽余暉遍灑山林,透著林中枝葉,斑斑駁駁地將此處點綴得明暗交錯。

     陳殊還在飛掠,手卻忽地一顫,手中裹著布條的玄鐵終於從空中落下,“哐當”一聲落在樹林滿是枝葉的地面上。

     他拿不動了……

     好累……

     他好像也跑不動了……

     陳殊喘出幾口氣,終於緩緩地從空中落下,他抬著沉重的腳步跌跌撞撞的走了幾步,終於擇了一個樹蔭處,倚著樹乾緩緩地坐了下來。

     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抬起眼,眼中盡是落日光斑,隱隱約約的,模糊又絢麗。

     挺好看的。

     陳殊釋然笑了笑,忽的抬起手捂住心口,身體微微一顫,緊跟著大片大片的血從口中湧出,浸染了整片下頷。

     害……他這次真的盡力了。

     陳殊費力地睜開眼,複又沉重地闔上。

     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在眼前,眼前盡歸黑暗。

     全身力氣飛快地消失,他垂下手,頭慢慢地也跟著偏倚著垂在一邊。

     “哥哥,不要拋下我。”

     “哥哥,我在家裡等你。”

     “……回家,回家。”

     ——等我,小婉。

     陽光透過樹蔭,落在林中一個人的身上。

     他身體靠在樹乾上,眼睛輕闔著,頭無力地搭在一邊,雙手一手垂在腿上,一手垂在地面上,地面的草和落葉衣襟被染得通紅。

     血液粘稠,還沒有乾涸。

     忽地,一隻蝴蝶撲棱著翅膀,它似從山林的另一處飛來,輕輕地、靜靜地繞著闔眼的黑衣人飛舞,最終緩緩地停在那人肩頭。

     它停下的時候,安靜的樹林傳來一陣馬蹄聲。

     有人騎馬而來,仿徨尋覓,終於看到了樹蔭下的人。

     樹蔭下的人容顏俊美,沒有平日飛揚清朗的神態,此時眉眼溫順,若非半張臉有觸目驚心的血跡,仿佛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來的人凝視著那人容顏,終於拾步上前。

     ——“姬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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