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祁香貝跟著一起去猪捨,幷不是爲了看熱鬧。
雖然她覺得木炭救猪拉稀是挺可笑的事情,可這幾個字眼總在腦子裡閃現,伴隨著的還有別的字樣,她都懷疑是不是以前看過這樣的內容。
在現代,她喜歡用手機看些資訊,雖然大多數是些明星八卦或家長裡短的糾葛,可偶爾也會點開一些成功人士的奮鬥經歷或坎坷來安慰激勵自己,或許,腦子裡閃現的就是資訊上的某些片段,正好跟養猪有關,是不是哪個養猪大王的經驗之談呀。
祁香貝的腦子在快速轉著,企圖從記憶裡提取更明確的信息,重生以來,她發現似乎激發了潜記憶,以前看過忘記了的東西現在用力想想居然能大致重新記起來,她把這個當做重生的福利,就是因爲這樣,她打算重視這個雖然可笑但或許真實存在的辦法,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人在想事情的時候總會放空自己,忽略周圍的環境,祁香貝也不例外,她就盯著祁向南的背影,呼呼地往前走。
前面祁向南相反,他悶頭走路,時刻注意脚下,土路白天都不好走,何况是晚上,小石頭是常見,某些地方有坑,弄不好就是陷阱,這不,前面出現了一個不小的凹陷,他大長腿一邁就過去了。
祁香貝可沒這麽幸運,她脚下一出溜就歪過去了,驚叫一聲,揮舞雙手努力維持平衡,可脚腕子太疼了,晃悠幾下沒穩住,直接撞到祁向南的肩膀上,把他撞了個趔趄。
祁向南聽到祁香貝的尖叫聲就意識到不對,緊忙轉身想幫忙,不過轉到一半就被撞上,手裡的包裹差一點就飛了出去,他趕緊摟緊了,同時腰下沉肩膀用力,才避免了兩個人都栽過去。
「俺的娘呀,香貝,你哥的肩膀要掉了,你咋回事?連路都走不好。」
「二哥,我脚扭傷了。」祁香貝穩住後,慢慢蹲下來摸摸脚,好像腫起來了。
祁向南趕緊把包裹放到地上,扶著她,「扭傷了?嚴不嚴重?還能走路不?」
「使不上勁,已經腫了。」祁香貝如實說了自己的情况。
「這可咋辦?我說,你就該聽話在家裡邊待著,從來沒走過夜路的人,脚能不扭傷嗎?這離家也遠了,猪捨也不靠邊,咋弄呢?」
「要不,你先走,我慢慢挪。」祁香貝咬著嘴唇强忍著疼痛。
「那不中,這不是個事,沒辦法,來來來,你摟好包裹,這離猪捨還近點,我背著你。」祁向南把包裹遞給祁香貝,半蹲下來讓她上背。
祁香貝開始有點不好意思,說是二哥,可歸根結底也不熟呀,最後還是祁向南連聲催促說再晚點飯都要凉了,心一橫,才趴上去,原諒她實在沒膽量一個人待在這黑乎乎的野外,「二哥,你要背不動可告訴我,我下來你好歇歇。」
「別說,我都十幾年沒背過你了,咋這沉呢。」祁向南嘴上念叨著,脚步倒挺穩當,一步一步向前走。
後背上,祁香貝在感受這種奇特的經歷,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被成年男人背過,哪怕是親生父親也沒有,小時候,她特別羡慕別的小朋友,有爸爸背,有爸爸抱,可她沒有,過年的時候看見親生父親只能遠遠地躲著,想靠近又怕他身邊的嬸嬸不高興,更別說親近了,而她那位父親,似乎早忘記了他曾經還有個女兒,過繼出去就當做了不存在,就是面對面也是侄女侄女的叫,從來不主動靠近半步。
就這一點,她就覺得原主要幸福得多,無關物質,隻爲有親情維繫。
「下雨了?沒得呀,香貝,你哭了?是不是疼得厲害,你忍忍呀,到了猪捨我放下你就去找李醫生,讓他給你看看。」祁向南以爲祁香貝疼哭了,忙安慰她,別看平時對她挺平常,那也是從小看大的妹妹,沒點感情是不可能的。
祁香貝抹掉眼角的泪水,抽抽鼻子,「剛才特別疼,現在好多了。」
「那中,你等著,馬上就到猪捨了,我都看見人影了。」
「誰?誰說話呢?」
祁向南看見人影,猪捨的人沒道理忽略他,這不,那邊有人吆喝,聽著像是副隊長劉長順的聲音,緊跟著手電筒的光照過來了。
「表大爺,是我,向南,給我爸送飯來。」祁向南迎著光,緊走幾步。
「這不是香貝嗎?這是咋了?還讓你二哥背著。」劉長順話裡帶著不認同,他以爲香貝耍嬌氣讓祁向南背,別看都叫表大爺,他跟祁山是同一年,從小上山抓鶏下河摸魚一起長起來的,他早就跟祁山說,這姑娘家是該寵,可沒他這種寵法呀,瞧瞧,連下地掙工分都不去,晚上走路還得做哥哥背著。
「香貝扭脚了,走不了路。」祁向南解釋一句,背著祁香貝進了猪捨旁邊的屋子裡。
這屋子是專門給養猪人蓋的,平時就老丁一個人住,今天不大的地方擠滿了人。
祁山剛才跟隊長說話,聽見兒子的聲音沒多在意,再聽閨女扭傷不淡定了,忙迎上進來的祁向南,「香貝的脚嚴不嚴重?李醫生,煩你給看看。」
旁邊隊長牛大根和老丁對視一眼,都搖搖頭,這老祁,寵閨女沒够,大晚上的她個小姑娘來幹什麽?
祁向南把祁香貝放在角落的床上,說是床也就是搭個架子上面鋪了層草,旁邊堆著一套破棉被。
祁香貝脫下鞋子,撩起褲腿露出脚踝,脚踝已經有些充血,明顯脚往裡面歪。
李醫生看了看,大拇指在脚踝上拈了拈,說:「沒啥事,休息兩天就行。」
祁香貝一聽,放心了,可還沒等她心放到肚子裡,一陣劇痛從脚踝猝不及防地擊中心臟,她根本沒心理準備,一聲慘叫從她嘴裡衝出來,「啊……」,眼泪都下來了,祁山的心臟都跟著緊縮。
牛大根手裡的烟鬥啪地一下就掉到了地上,左右看看,沒事人一樣彎腰撿起來,揪起衣服一角擦擦烟嘴,又捏了點烟絲放了進去,就著油燈點燃抽了起來。
李醫生淡定地站起來,在地上水盆裡洗了洗手,「這次真沒啥事了,走回去的時候儘量別吃力,這幾天也別到處溜達了,在家養養吧。」
祁山點點頭,沒說別的,就讓祁香貝在床上先歇著。
祁香貝都不知道該怪李醫生還是該感激他,當著屋裡男性長輩的面,讓人這麽聲嘶力竭地喊,太丟人了。
她低下頭,默默地放下褲腿,穿上鞋,縮到一邊,不吭聲了。
祁山看她安分地坐在角落,也沒說別的,叫祁向南去後面喊了祁向東,跟牛大根他們打個招呼,開始吃晚飯。
這個時候各家各戶糧食都不富裕,基本上隊上有什麽活動或是像今天這樣猪生病臨時聚集的時候,能抽空回家吃飯就回家吃飯,要不就帶著,實在不行就家裡人給送來,沒得誰無緣無故請別人吃飯。
下午祁山一直忙著,中午吃得豐盛也沒覺得餓,就讓家裡晚送飯,這個點,也就他跟兒子祁向東沒吃了。
祁山吃著飯,嘴上也沒停,跟李醫生交流著情况。
祁香貝聽了一會兒,才明白,下午她跑回家之後,猪捨這邊還是挺熱鬧,熬了姜水喂給猪,父親祁山也配了些土方藥,天黑下來,兩隻病猪沒見好轉,糟糕的是,那五隻猪仔也開始出現狀况,好在有前期預防,症狀比較輕微,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沒多長時間,牛寶栓和去其他隊上的人陸續回來了,縣裡防疫站沒有藥,要從別的縣城調也得等年後,其他人也只帶回來兩支藥,杯水車薪,根本解决不了問題。
李醫生是公社衛生所的大夫,他家就住在小營村,沒別的辦法下,只能把他這個給人治病的撈來一起商量對策。
聽父親祁山和李醫生的話,祁香貝知道猪得了拉稀這樣的病,歷來是比較複雜難對付的,怕治不好猪死了一場空,更怕狀態反復,猪對付活著,就是不長膘,要殺捨不得,不殺拖著猪食勞務也都打水漂。
祁香貝揉揉腦袋,絞盡腦汁開始想,她好像真的曾經看過類似的報導,說是木炭能治猪拉稀,好像還有玉米芯配什麽一起也能當藥用,不管了,行不行的說出來,用不用就不管了。
她扯了一下父親祁山的袖子,在他轉頭看的時候,小聲說:「爸,我聽說木炭治療猪拉稀效果不錯,要不您試試。」
祁山心裡一驚,沒有驚喜反而疑惑,「你聽誰說的?」
其他人也聽到祁香貝的話,她說話聲音再小,巴掌大點的屋子裡,跟大聲說話也沒什麽區別,隊長牛大根也抬眼盯著她,「木炭治病,從來沒有聽說過,小丫頭可不要信口就說。」
好在祁香貝在說出來之前已經想好了對策,「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這還是去年春天剛開學,我去書店買書,聽兩個人在旁邊聊天,口音不太像咱們這邊的,說的是他們那邊有個猪場,養了老麽多猪,有次好些猪拉稀治不好,猪場那個愁呀,上吊的心都有,後來猪場一個厨子發現在他往猪捨倒火灰炭渣的時候,那些猪總是搶吃木炭塊,開始他沒在意,想著反正都這樣了,吃就吃吧,過了兩天,猪場的人發現有幾頭拉稀的猪居然都好了,也沒給特別的藥呀,這個厨子才反應過來,原來猪自己給自己治病呢,他們馬上弄來不少木炭,灑在猪捨裡,那些猪還是會搶著吃,慢慢地猪都好了。」
「還能有這種操作?」
牛大根不相信祁香貝說的,把眼光投向了李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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