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的提示聲結束,藍色的光芒在寬敞的院子里閃爍起來。

這陣藍光越來越明亮，越來越刺眼。一共二十個藍色光膜,裡面空蕩蕩的沒有放置任何東西。當唐陌再睜開眼，只見二十個藍色光膜里漂浮著一樣樣畫風迥異的物品。有幾塊看上去不知用處的彩色石頭，有一些棒槌、長釘,釘子上還沾著血跡，還有一條紅色的小裙子。

黑塔機械般的童聲響起——

「叮咚！第一局，玩家可前進步數：7。」

唐陌仔細觀察這二十樣物品，視線在第二排停住。

有兩本書！

這是一個5×5的格子棋盤,唐陌和年輕男人站在最右側一排。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整個棋盤分成五行、五列，靠近白若遙兩人的第二排上，有兩個格子里赫然放著兩本書。

因為馬賽克的寶貝有大有小，隨著物品出現，藍色光膜也變得有大有小。一共二十樣物品,只有第二排第三列和第二排第五列的光膜里,放著書籍。

唐陌聽到一陣短暫的低呼聲，他轉首看向自己的同伴。年輕男人顯然也看到了那兩本書，他驚訝了一瞬,隨即保持鎮靜。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唐陌，發現唐陌也在盯著他。年輕男人臉色變了變，目光在唐陌和白若遙身上遊離,眼神懷疑。

四個玩家全部看到了書,坐在期盼正中央格子里的馬賽克鬱悶地趴在桌子上。見四個玩家都十分警惕,沒有誰先動作，馬賽克沒好氣地說：「就沒見過你們這麼無聊的人類。無聊無聊，太無聊啦！快點結束這個無聊的副本，我要放火，我要去玩！」

馬賽克這麼說了，也沒一個玩家搭理她。

所有人都在仔細地觀察這個棋盤上的每個物品，以及物品外光膜的亮暗模式。

三分鐘過去，唐陌還在腦子裡不停盤算七步該怎麼走，那兩本書明顯靠近白若遙一方，他們如果想要過去，必然要浪費至少三步，走到有書的格子里。忽然，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唐陌立即握緊小陽傘，卻見一道藍色的光膜慢慢出現在他和年輕男人的面前。

反觀白若遙那邊，也有一層藍色光膜出現，擋在他們和唐陌之間。

年輕男人驚道：「這就是遊戲規則第九條……隊友可以私底下討論對策？」年輕男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黑塔這麼簡單粗暴的「隔離」方法。

唐陌早有經驗，匹諾曹的誠實卡牌遊戲里也有類似的規則：「現在我們說話，他們應該是聽不見的。同樣，他們說話，我們也聽不見。」

年輕男人聞言，小心地看向唐陌。

唐陌和年輕男人各自站在格子的角落裡，兩人中間有三個格子的距離。

一共只有五分鐘自由討論時間，年輕男人猶豫片刻，決定不浪費時間：「我叫劉萬勝，進副本的時候你應該聽到我的名字了。現在我只想先和你確認一件事……」劉萬勝神情嚴肅，他直接指向格子另一端的白若遙，「你和那個人是隊友嗎？」

唐陌：「不是。」

劉萬勝有點不信：「你們是一起進來的，而且從你們的對話來看，你們似乎認識？」

能進入這個副本的，必然是至少通關黑塔一層的玩家。面對目前還未完全明朗的黑塔遊戲，以及需要解決的遊戲對策，這個男人第一個想到的事不是盲目地解決遊戲，而是先確認自己隊友的身份。

換成唐陌，他也會先詢問對方這個問題。他反問：「那你和那個女人是隊友嗎？」

劉萬勝立即否認：「當然不是。我是上周不小心進入這個副本的，第二天這個女人和她的隊友進來，他們一共四個人，剛進來就因為撿了小女孩的火柴，被狼人、小女孩圍毆死三個。我和她壓根不認識，就是單純地被困在這個副本里，一起困了好幾天而已。」

從劉萬勝的表情和語氣來說，唐陌不覺得他在撒謊。他調轉視線，看向格子另一側的年輕女人。只見後者臉色蒼白，不停地張嘴說著什麼，一副十分焦急的模樣。劉萬勝也順著唐陌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白若遙的時候，他微微一愣。

穿著白夾克的娃娃臉青年乖巧地站在屬於自己的格子里，笑嘻嘻地看著唐陌。他的女隊友一直在和他說話，可他一直都沒有回應。反而在唐陌、劉萬勝看向他的時候，白若遙眨了眨眼，張口說了一句話。

劉萬勝頭皮一麻：「他說你和他是隊友！」

唐陌：「……」

不錯，剛才白若遙故意張大了嘴說出了一句話：我們是隊友哦。

明明根本聽不到唐陌這邊的對話，白若遙突然空口說了這麼一句，讓劉萬勝差點就炸了鍋，懷疑起自己的隊友。不過很快他就冷靜下來，意識到這個神經病娃娃臉可能是在騙自己。如果白若遙和唐陌真的是隊友，白若遙當初選隊友的時候，就不該選年輕女人，該選唐陌（當然不排除他是故意把隊友放到敵方，好裡應外合）。無論如何，他更偏向於這兩個奇怪的玩家真的不是隊友，可能是某種特殊關係。

劉萬勝：「好，我相信你和那個人不是隊友，現在我們兩個才是隊友。說實話這個遊戲有點類似於翻轉棋，但是又不一樣。我玩過一點翻轉棋，在這種棋類遊戲里，你中途玩的怎麼樣都沒有任何意義，最重要的是結局。遊戲規則里說了，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光膜里的物品交給馬賽克。」

這個男人說話有理有據，雖然額頭上全是汗，情緒卻比較平靜。

對方要說的，也是唐陌所想的，他順著說道：「遊戲結束的時候，我們站在哪個格子里，只要格子的光膜是亮的，包裹馬賽克的光膜也是亮的，格子里的東西就可以交給馬賽克。現在，一共有兩本書。」

劉萬勝點頭：「我這個位置要走到最近的那本書，需要五步。你位置比較好，只需要三步就能走到一本書的格子里。這一輪遊戲我們每個人都可以走七步，我覺得由你走到有書的格子里比較好。然後就是光膜的開關問題……這個我來解決。我會在旁邊幫著看情況，保證馬賽克的格子是亮的，你所在的格子也是亮的。當然我沒法完全保證，我們第一輪遊戲還是先見機行事。」

唐陌挑了挑眉，沒有否決對方的決策。

這個劉萬勝在唐陌見過的所有玩家裡，實力絕對達到了水平線。確實，唐陌更靠近有書的格子，由他去搶佔含書的格子更合理。但是保證光膜的亮暗程度，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劉萬勝摸索著下巴，眼也不眨地盯著場上所有的格子，記住它們目前的亮暗關係，嘴裡念念有詞，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唐陌聽不清他說的話，可是看他的表情，大概猜得出來他是在計算對面會怎麼走格子，走了以後格子會變暗、變亮，局勢如何變化。他要如何控制，才能讓唐陌最後一步進入亮著的含書格子，且馬賽克的格子也是亮著的。

這個遊戲其實特別簡單，就是玩家前後左右地前進格數，每走進一個格子，這一格的縱列、橫排，所有的格子全部變換顏色。原本亮著的光膜變暗，原本暗著的光膜變亮。

然而越是簡單的遊戲，玩起來卻越複雜。

這種遊戲只讓一個人玩，是再簡單不過。因為一個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走向。一旦有了第二個人，格子的變化可能性就幾何倍數暴增。唐陌看劉萬勝計算地滿頭大汗，神色嚴肅，他想了想，沒有開口打斷對方的推理。

只要白若遙那一隊不隨便行事，雙方合作一下，很容易就能把書交給馬賽克。

然而無論是唐陌還是白若遙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如果只要玩家合作就能解決遊戲，這個遊戲之前不可能死了那麼多人，也不會故意將玩家分成兩個陣營。兩個陣營的存在，必然有其原因。

五分鐘自由討論時間結束，藍色光膜漸漸消散。

格子的一端，白若遙不知道和年輕女人說了什麼，後者閉著嘴不再說話，又氣又怒，眼睛通紅。而格子的這一端，劉萬勝摩拳擦掌，他也知道第一輪就結束遊戲的可能性實在很低，這一次遊戲十有八|九是給雙方試水的，並不會有任何具體的懲罰。

黑塔提示音響起：「第一局遊戲，正式開始！請玩家按照優先順序，依次前進格數。」

話音落下，在場四個玩家的頭上紛紛出現了一個碩大的藍色數字。白若遙的頭上是「1」，劉萬勝頭上是「2」，年輕女人林茜頭上是「3」，唐陌頭上是「4」。

「請1號玩家選擇前進方向。」

白若遙頭上頂著一個大大的數字「1」，笑眯眯地往前走了一步。他這一步下去，剛剛好就站在有書的那一格上。當他走進這一格后，這一格原本亮著的光膜立刻關閉，縱列、橫排上，所有的光膜也都變換顏色。

這只是個開始。看到這一變化，唐陌和劉萬勝神色不變，沒覺得有壓力。接下來輪到劉萬勝前進，他向前前進一格，再次改變縱列、橫排上的所有光膜顏色。

年輕女人沉默著咬著嘴唇，也向前走出一格。

最後輪到唐陌。

碩大的格子網路上，三個玩家全部站好位置，齊齊地扭頭看著唐陌。

唐陌腰裡掛著一把粉色小陽傘，目光平靜地看著自己的正前方、左側，第一步他只可以選擇向這兩個方向走。無論選擇哪兒，好像問題都不大，因為這場遊戲才剛剛開始。

唐陌的目光在三個玩家身上一一掃過，又看了看那兩本被包裹在光膜里的書。最後他的視線對準了坐在格子正中央的小女孩，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如果我走最後一步的時候，我和他站在同一個格子里，格子里的東西算他的還是我的？」他指的是白若遙。

白若遙先是一愣，繼而嘻嘻笑了起來。

難得有人搭理自己，馬賽克也來了精神：「當然算他的啦。先來後到啊，你這個壞人類，連這都不懂，鄙視你。」

旁人不懂馬賽克的鄙視是什麼意思，唯一懂的唐陌也沒理會她。他輕輕地「哦」了一聲，仍舊沒有前進格數，又問出第二個問題：「把書給你，這個遊戲就通關了？」

馬賽克臉色一沉：「我不要看書！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去玩！」

唐陌：「那如果出現這種情況。比如我們現在這一輪，遊戲里一共出現了兩本書。遊戲結束時，假設我們兩隊都順利地把書遞給你……這樣，算誰嬴？贏了有什麼好處，輸了會有什麼懲罰？」

年輕女人目瞪口呆地說道：「不是，還可以這樣？！這種規則可以直接問的嗎？」

劉萬勝也沒想到唐陌會如此直白地提問這種問題，他錯愕地看著唐陌，眼神里多了絲審視。

唐陌淡定地等著馬賽克的答案。

然而這個小姑娘聽了唐陌的問題后，眼神古怪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馬賽克雙手叉腰，哈哈大笑起來：「對啊，可以問啊，你問啊，我都可以回答啊，這些答案我都知道。但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這個大壞人，之前不讓我說話，不肯陪我演戲，不肯陪我玩，就知道開遊戲。現在遊戲開了，你如願了，又想要問我遊戲怎麼通關？求我呀，你來求我……」

「嗯，我求你。」

馬賽克：「……」

劉萬勝：「……」

林茜：「……」

連白若遙都沒想到唐陌會這麼簡單地說出求人的話，他愣了一瞬，接著不滿道：「喂喂唐唐，之前我讓你求我，你不求我就算了，還要打我。不帶這樣差別待遇的！」

唐陌沒理會白若遙，他十分誠懇地看著一臉懵逼的小姑娘：「我求你，告訴我到底怎麼通關、如果兩隊一起通關算誰嬴、贏了的隊伍有什麼獎勵、輸了的隊伍有什麼懲罰。還有……」頓了頓，唐陌眼神堅定：「這個遊戲……禁止暴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