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復師看出她的遲疑,問了一句:“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困難呀?”
當然有啊,最大的困難就是錢,她得賺錢啊!
現在衡量財富有很多標準,其中一條是——你的存款夠你在ICU躺幾天。
陸潛前前後後在ICU躺了幾天?促醒中心又躺了多久?眼下又是康復中心……這筆帳她都算不清了,總之是個挺可怕的數字。
雖說陸家不缺錢,可他出事後花的每一筆錢都算是他們倆的婚後財產,誰知道將來拆夥的時候,他那個精明到家的老媽會不會借此說事兒,給她少分或者不分財產了?
這康復中心在半山的位置,像個度假村似的環境一流,跟同樣依山而建的酒莊隔著差不多整個A市的距離,比醫院還要遠多了。
本來她咬咬牙,開車一個來回兩三個小時也不是不行,可陸潛不同意:“你留下來,跟我一起住。”
他最近說話越來越像正常人了。
她橫他一眼,他卻接著說:“開車……不安全。”
林舒眉倒沒想到他有這樣的理由,怔了一下。
“我不會太麻煩你,你留下來,其他的事,交給護工去做。”
他又乖乖把頭髮剃短了,只剩貼著頭皮的短短一層青茬,像要受戒的小和尚。
之前聽護工提過一嘴,昏迷時都是林舒眉給他理發和洗頭,看似簡單的動作,她每次要折騰出一身大汗。
他現在既然醒了,就不想讓她太累。
他這麽體諒人,倒讓她有些意外。她朝他抖了抖手裡那張排得滿滿當當的康復療程表:“複健挺辛苦的,你真能堅持嗎?”
“你以為我是怕辛苦?”
“難道不是?”
陸潛臉上看不出情緒:“我只是不想再待在這種跟病房大同小異的地方,像坐牢。”
三年時間,他受夠了。
趙沛航趙醫生的話到底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於是林舒眉首先做的就是把他住的康復病房裝扮得沒那麽像病房。最簡單的方式當然是照著他的房間改,從色調到擺設,到床單被褥的花色,她甚至自掏腰包給他把天花板的燈都換成了他喜歡的式樣。
要做到這樣可不容易。她特意請曲芝華於百忙之中給她拍個陸潛以前房間的全貌給她,而且他那吊燈居然那麽貴!
紈絝子弟還是好聽的說法,這不就是個敗家爺們兒嘛!
結果打整完了,煥然一新,想著給他個驚喜,一定能感動得他涕淚橫流!
誰知道陸潛皺著眉頭,滿臉不高興。
什麽情況?之前跟他講的時候他神情一松,好像還挺期待的樣子,都是假的麽?
“我不喜歡這個房間。”他說,“我以為你說的改造,是我出事之前住的那個房間。”
呃……那不就是他們結婚後住的地方?
“你確定?你還記得那房間長什麽樣?”
“嗯。”
她又想罵他了,不記得自己老婆,還惦記她名下的不動產。
舒眉不想改,結果陸潛第一次康復治療就拒絕配合。康復師來找家屬談話:“哎呀呀,你看這個……”
服了,換換換!
他們一起生活過的房間,最開始是喜慶的大紅色調,陸潛嫌俗,她就弄成了馬卡龍色系,他還是嫌俗。
俗就俗吧,反正他有一半時間都要在醫院值班,在家住的人主要還是她自個兒,緊著自己喜歡的來。
現在他倒不嫌棄了。當然跟醫院隨處可見的白相比,還是“馬卡龍”可愛多了。
他還喜歡那個紙一樣材質的吊燈,問她哪裡買的。
“淘寶,9.9包郵!”
“床單呢?”
“也是。”
“抱枕?”
“也是。”
“這個箱子……”
“別懷疑,我自己刷成這樣的。”
他手摸著箱子上的把手,愛不釋手的樣子。
這家夥醒了以後感覺有點變態。
還有更變態的。他不讓她睡套間外面,一定要她進來跟睡同一間。
林舒眉頭大:“不行,你這讓人家怎麽想啊?”
仿佛他需求旺盛,每天都得跟她那啥那啥一樣!
“那又怎麽樣,你是我太太。”
“又提這茬?那我叫什麽名字,喜歡吃什麽,我們……?”
“你叫林舒眉,雙木林,舒展的舒,眉眼的眉;你喜歡吃甜食和螃蟹,我們結婚五年,父母有生意上的往來,我們從小就認識了。”
他頓了頓,緩下聲:“我不記得,但我會問。”
肯定是老姚告訴他的。
真是太沒義氣了,這麽多年來都是從她這裡支取工資的人,陸潛一醒,立馬就站到他那邊去了。
舒眉不買帳:“就算知道又怎麽樣?從沒見過面的陌生人相親也能掌握這些信息,難道當天就可以睡到一起去了?”
她還忍不住糾正:“還有,我們兩家不是有生意上的往來。我爸媽就是普通工人,給你們陸家打工的,你從小就看不上我們這樣的人家。”
老姚未免美化得太過頭了。
陸潛忽然沉默。
過去的他,在她面前竟然是這樣的人?
舒眉不喜歡他這樣,以前他們倆吵架,話不投機的時候陸潛就常常沉默以對,她才覺得看不透他。
“這樣吧。”她想了個緩兵之計,“你如果配合治療,康復醫生說你效果好的話,我就搬進來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