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變化

　　「啊，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抑揚頓挫的語氣，那是憂鬱的詠歎調。稍長的劉海遮擋住了眸中的流光，卻擋不住那骨子裡透出來的詩人的情懷。

　　張潮生看著陽台上的憂鬱貴公子，說：「我看你挺開心的。」

　　貴公子唐川揉了揉腰，「我有嗎？」

　　張潮生很負責任地告訴他，「有。」

　　用秦海的話來說——這位兄台還挺欠揍。

　　唐川托著腮，說：「雖然我們很忙，隔了好幾天都沒有嘿嘿嘿，可是不能一次性全補上啊你說對不對？又不是一次性筷子。」

　　張潮生：「你能閉嘴嗎？」

　　唐川挑眉——你自己不脫單，怪我咯？

　　雖說如此，唐川也沒有再叨叨他的性福人生。兩個人一起趴在陽台上，看著外面已經光禿禿的只剩下葉子的紫籐花架，和來來往往的學生，享受著週末難得的清閒時光。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風平浪靜之後，每天都是實打實的上課、訓練，間或擠出時間來跟戀人相親相愛，有時希望時間走得慢一點，又希望它走得快一點，而就是在這樣無聊又甜蜜的糾結中，紫籐花徹底謝了金秋，一張張初入軍校時還帶著稚氣青澀的臉龐，逐漸長開，有了稍許青年的模樣。

　　時針轉著轉著，他們慢慢地長高，機甲系的風吹日曬越來越黑，製造系的宅穿宇宙越來越白，彼此都達到了生命的大和諧。

　　很快，期末考就要到了。而唐川因為跟魔多教授的約定，必須同時參與兩個系的期末考，無論哪邊不合格，都將面臨二選一的局面。

　　唐川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裡，然而學校的要求太高，還是讓人忍不住擔憂。

　　又一次旁聽完機甲系的課，唐川正想走，教官卻把他叫到一邊，忽然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唐川啊，放輕鬆，機甲系的期末考很簡單，我相信你可以輕鬆通過。」

　　唐川雖然真的不緊張，但還是點點頭。

　　教官又努力擺出一個輕鬆愜意的笑臉，「不管怎麼樣，機甲系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謝謝教官。」

　　要通過機甲系的測試不難，這一個學期接連被賀蘭狠狠操練了兩三個月，唐川的進步可謂是一日千里。要知道賀蘭的很多戰鬥意識和戰鬥技巧，就是軍校的教官都教不了。

　　賀蘭也說過，唐川真的很有天賦。

　　最讓人擔心的，反而是唐川本來的專業——機甲製造。

　　榮光小組的事是個機密，所以就連魔多教授也不知道，而唐川把很多精力都放在了榮光上面，以至於一整個學期，他都沒主動提出過什麼研究課題。在魔多教授這裡，他一直在打基礎，瘋狂地打基礎，那些方程式，那些最基礎的機械構圖，在別的同學眼裡早已經滾瓜爛熟的東西，他還在拚命地學。

　　沒辦法，這是他的短板。

　　「唐川，我們現在在做二級防護罩改良的課題，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田螺好心地邀請唐川加入，並不在意唐川直接分享他們的研究成果。畢竟現在離期末考不遠了，大家都各自選好了課題並開始了研究，唐川一個人，起步太晚。

　　但這也沒辦法，時間本來就緊迫，唐川緊趕慢趕，也只是追上這些同學中學時期的基礎而已。

　　看到唐川臉上露出猶豫，田螺又說：「雖然這個課題不算新穎，但是做好了的話還是很有意義的，我們一起努力，肯定能讓魔多教授認可的。」

　　田螺說的很有誘惑力，現成的課題，熱心的同伴，然而唐川想了想，還是謝絕了。魔多教授也許並不介意唐川用一個合作的課題來交答卷，但是這個課題卻必須是由唐川自己主導的，否則怎麼才能證明他的優秀？

　　而且，唐川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取巧，如果他連這一關都過不了，就證明他根本不適合搞機甲研究。那還不如聽魔多教授的話，乖乖去當一個純粹的機甲戰士。

　　賀蘭也在準備期末測評，並不能時刻關心唐川的進度，007就一直偷跑過去給男神加油，間或還要替他打抱不平。

　　埋首於各種演算中的唐川抬起頭來，捋起自己過長的沒時間修剪的劉海，用小夾子把它固定在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嘴角上挑，「正是因為這件事極具挑戰性，所以才要去做，不是嗎？

　　007收到了男神帥氣攻擊一萬點，捂著心口嚶嚶嬰地在旁邊做嬌羞狀，給唐川加油打氣。

　　雖然它這個樣子真的很想讓人抽它，但看在它這麼誠心誠意的份上，唐川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可是007很快就發現，好像有點不大對。

　　它其實是在主人默許的情況下過來幫忙的，畢竟它可是人工智能啊，給唐川做個助理那肯定是妥妥兒的！

　　可是！

　　每次演算的時候，唐川甚至都不需要他幫忙，就已經自己出了結果。就算007眼疾手快立刻把數據導入，可唐川往往也只比他慢幾秒。

　　怎麼能那麼快？！

　　他還是人嗎？！

　　哦對了他本來就不是人，他是我男神。

　　這樣想著，007又得意地笑起來，覺得自己的眼光真好，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幫上忙自己怎麼那麼沒用，曾經被麒麟壓制和調戲的悲慘記憶重新湧上心頭，讓它心如刀絞。

　　唐川看著大兔子的全息影像滿地打滾，在一邊沒心沒肺地笑，但是心底卻忽然嚴肅起來。

　　原本他是沒那麼快的，雖然說現在的人普遍比地球時代聰明，科技也發達，各種方程式能以最快的速度幫助他們得出結果，而且唐川用的是機甲製造系專用的那塊板子，本身就具有演算功能。

　　但是，也沒有那麼快的。

　　唐川以前是手殘，但不是腦殘，他對自己的智商和運算能力有著明確的認識。

　　可是從突擊訓練那天晚上之後，唐川就忽然發現自己像打開了任督二脈，思維變得特別敏捷，運算速度出奇得快，以前他花半個小時能解決的一道題，現在只要十分鐘。就像得了那個神奇的學者病，一覺醒來，從文盲變成了大學士。

　　大腦是人體最神秘也最難以捉摸的一個器官，唐川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想來想去，能造成這個變化的，就是那天晚上突如其來的一陣頭痛。

　　難道是上帝終於上廁所歸來，把忘發的金手指快遞過來了？那這個號蹲的時間也太久了，他是便秘了嗎？

　　然而不管唐川在心裡怎麼瘋狂吐槽，表面上他還是不敢流露出什麼異樣，也就對數據尤其敏感的007，在今天發現了些端倪。

　　總而言之，唐川不想被抓去解剖。

　　他可以把這一切都歸結於——重生是個技術活。

　　於是，其實唐川現在的情況沒有大家想得那麼糟糕，當他隨便看一張桌子，腦子裡都在自動演算這桌子的體積、重量，以及牽扯到的一系列公式後，他的大腦就已經完全停不下來了。

　　就像上了發條一樣，一個個靈感源源不斷地從腦子裡冒出來，唐川之所以現在還沒確定課題，完全是因為不知道該選哪一個。

　　所謂皇帝不急太監急，大抵就是如此了。

　　而在距離期末考還有半個月的時候，早晨的陽光照進機甲製造系大樓的實驗室裡，唐川一個激靈，從一大堆實驗材料中站起來，火急火燎地調出幾份自己的演算資料看了幾眼，然後直接拿起筆，在牆上肆意揮灑。

　　很快，整整一面牆都被他塗滿了運算過程，唐川看著最後的結果，頂著一個雞窩頭，熬出了黑眼圈的眼睛裡，卻神采奕奕。

　　「yes！就它了！」

　　唐川激動得恨不得馬上跟賀蘭干一架，結果這個念頭剛剛產生，賀蘭就出現在了實驗室門口。

　　給他送愛心早餐。

　　結果就是唐川連早餐也不要吃了，把賀蘭拉進來，踹上門，就豪邁地把人摁在門板上狠狠地親了一通。

　　賀蘭被親了個措手不及，好在他訓練有素，立即攬住他的腰回吻過去，兩個人吻得房間裡都迴盪著嘖嘖的水聲，差點擦槍走火，才停下來。

　　「這麼開心，課題確定了？」賀蘭讓他靠在自己胸膛，修長手指理著他亂糟糟的頭髮。

　　嗯，那麼長，該剪剪了。

　　「當然，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能難倒我的難題。」唐川的嘴角含著些小得意。

　　賀蘭就伺候他坐下吃早餐，聽他滔滔不絕地闡述他的研究構思。他說著說著，時不時就能又想到什麼靈感，然後忙不迭丟下早飯，拿起筆記下。

　　到最後，賀蘭乾脆坐在旁邊餵他，免得他一不小心把零件給塞到了嘴裡。

　　彼時，冬日陽光正暖，外面的喧囂都被隔絕，英俊的青年穿著白大褂，眼睛裡閃爍著神光，眉飛色舞。旁邊的人一身軍裝英姿勃發，然而再濃烈的感情都藏在那雙深邃的古井無波的眸子裡，安靜如畫。

　　過了片刻，賀蘭忽然說：「我這個學期的期末測評，跟三年級一起做。」

　　唐川一開始沒在意，賀蘭的成績根本不用擔心。可那反射弧跑了幾秒，他又忽然愣了愣，「跟三年級一起？」

　　「嗯，我要跳級。」

　　唐川嘴裡還塞著麵包，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這個把跳級說得跟喝水一樣簡單的男人。

　　「三年級……我記得機甲系大四是要下方軍隊實習的，那你豈不是還有半年就要走了？」唐川不擔心賀蘭能不能通過測試，但這也太快了。

　　「你忘了，我就是從軍隊裡出來的，所以不需要實習。」賀蘭專注地看著唐川，「也就是說下個學期一過，我就等於提前畢業了。」

　　不，這不對！

　　唐川遲遲不能消化這個信息，上輩子賀蘭可沒有選擇跳級！難道說他重生一次，引發蝴蝶效應了？

　　「你都考慮好了嗎？」唐川追問。

　　賀蘭點頭，「我都考慮好了，再過一周就跟隨大部隊出發，所以……你的期末考，我不能陪你了。」

　　大三的學生已經開始出任務，所以期末測評都是要真槍實彈上的，短則十天半個月，長則個把月。

　　唐川霍地站起來，「這不是你能不能陪我的問題，理由呢？為什麼忽然那麼急著畢業？」

　　「唐川，這本來就是走個過場。」賀蘭抓住他的手，迫使他跟他面對面，「我來軍校，無非就是為了完善履歷，還有你。可是你已經跟我在一起，所以我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留在這裡了。」

　　難不成你上輩子就是沒遇到合適的對象，所以才沒跳級嗎？軍校又不是相親會所！

　　不過賀蘭這樣說，唐川還是挺受用的。

　　「不過你也別想蒙我，這段時間你那麼忙，提早畢業，是不是為了肅峰的事情？」

　　賀蘭點頭，「是，我一直待在軍校裡，畢竟不方便。想要插手這件事，我必須回去。」

　　唐川沉默，過了半晌，才挑眉重新看向賀蘭，「三年級的測試去哪裡？」

　　賀蘭微怔，隨即瞭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廊橋星域，今年是星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