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
白輕輕繼續看著他,越看越入迷,神色中還帶了幾分癡色。
“阿楚真是和你爹爹越長越像了,可他還是走了。”
“若是他也瞎了多好?這樣他就只能靠我了。”
“阿楚,娘親以前就說過,想給你爹爹打一對耳洞,但他走了,不如給你打吧?”
似乎陷入了什麽美好的幻想,白輕輕捧著微紅的雙頰,此時的神態像是一個熱戀中的少女,看著路之遙的眼神都是炙熱的。
……
救命!原來他娘是個病嬌!
這一幕給李弱水的衝擊不亞於當初被路之遙拉著跳下洞穴,直接給她看傻了。
這完全就是把路之遙當做他爹的替身了,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爹爹跑了,娘親病嬌,還把自己當做了爹爹的替身,將他困在了這小小的院子中。
她一下子理解了路之遙的性格,試問誰能在這樣艱苦扭曲的生活背景裡不變/態?
可小路之遙就像習慣了這些一樣,神色如常,吃完了兩個饅頭後也沒有再動那盤青菜,只是抬頭“望”著天空沉默不語。
這沉默的樣子李弱水看了隻覺得心緒複雜。
白輕輕伸手幫他整理那明顯不合身的白衣,眼神縹緲,她在看的已經不是路之遙了。
“這身白衣還是那麽適合你,你扔的時候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呢。”
小路之遙沒有分給她半個眼神,似乎只是在放空,又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麽。
不論他有沒有在想東西,李弱水都從他的表情裡看到了兩個大字“無趣”。
白輕輕沉浸了一會兒,隨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臉上的笑容轉為慈愛,她伸手捧起路之遙的小臉,腕間的紫檀珠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我們不是說好要打耳洞嗎?阿楚準備好了沒有?”
小路之遙此時才有了些反應,蒙著霧靄的眼睛轉向白輕輕的方向,他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
“知道娘親為什麽喜歡你嗎?因為阿楚很聽話,無論娘親怎麽愛你你都不會離開。”
她從食盒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銀針和藥酒,小路之遙沒什麽反應,蒙著霧氣的眼睛直視前方,卻沒能聚焦。
白輕輕將銀針泡到藥酒裡,一邊攪弄,一邊笑得燦爛,如同去郊遊那樣輕松。
“娘親前日得到你爹爹的消息了,他好像成親了呢。”
黃酒略微渾濁,銀針在其間旋轉,將裡面不多的藥材攪了個粉碎,面上卻還是那副天真之意。
“不過也不怪他了,娘親不是也帶著你再嫁了嗎?你爹爹是在生我的氣吧?”
狹窄的小院裡吹起一陣風,地上被碾為花泥的花瓣粘在石板上,像一抹化不開的血跡,空氣中能聞到一陣花香,但更明顯的是濃厚的酒味。
但小路之遙並不在意,他只是在想這院子到底有多大,為什麽他走了許多次都沒能摸到院門。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因為我再嫁了是嗎?”
白輕輕將藥酒揮到一旁,瓷瓶在桌上晃了兩圈,還是穩住身體停了下來,瓶裡的銀針與瓶口互相碰撞,叮叮當當很是好聽。
他都快聽得入迷了。
一直沒有得到她心愛之人的回應,白輕輕往前拉住他的手臂,笑得無辜,眼裡卻又含了清淚,似是祈求、又似有些癲狂。
“你為什麽不回答我?是不是因為我再嫁了你嫉妒,所以才又娶妻的?我們的阿楚天盲,他需要你,你為什麽不回來?”
小路之遙轉頭“看”她,依舊沒有聚焦,那雙眼裡有的只是江南的煙雨,輕輕柔柔地遮掩住了想要透進的天光。
“娘親,要打耳洞了嗎?”
白輕輕頓時笑著捏住他的臉,語氣輕柔,壓抑的語調中帶了幾絲顫抖。
“現在,不要說其他的,說你嫉妒,你嫉妒我再嫁。”
他小小的臉被捏得變形,嫣紅的唇差點就被扯到耳後,黑黑的瞳仁找不到焦距,就像一個被肆意欺凌擺弄的木偶。
李弱水是個成年人都被嚇到了,小路之遙只是個五六歲的孩子,他怎麽會不怕。
她試圖去拉開白輕輕的手,卻沒有用,每每都只是穿過,這讓她有些無力。
白輕輕的淚已經止不住了,流了滿面,看起來我見猶憐,說出的話卻仿佛淬了毒。
“當年為了留住你,我吃了藥,讓我們的阿楚成了天盲,你卻沒有半分憐憫地離開,你好狠的心。現在你嫉妒了吧?你是不是嫉妒了?”
聽了這話,李弱水愣愣地看向路之遙,隻覺得心酸極了。
他的父母沒有一個真的期盼他的出生,就連眼睛也是自己的娘親毒壞的。
“這樣啊。”
小路之遙嘴角揚起一抹柔和的笑,卻因為被扯住了嘴角,笑容變得奇怪,就像是夜裡的幽曇,靜謐無聲,帶著一種不自知的易碎。
他開了口,清脆的童音天然就帶著天真的意味:“我嫉妒了,我嫉妒你嫁給了別人。”
小路之遙費力地說出這句話,白輕輕似乎是被按了什麽開關,淚也不流了,笑著抹去臉上的淚痕,親昵地點點他的鼻尖,好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我當然知道你在嫉妒。但是別難受,只是因為這個男人和你有幾分相似而已。我只是太愛你,想你想得都快要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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