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對峙
姬辭能夠感覺到有一隻大鳥正速度極快地朝著自己襲來。他的視線內一片黑暗,但是因為神識的探知,他能夠感覺到周圍的樹木上也隱藏著無數黑色大鳥,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獵手,目光銳利嗜血。
姬辭不理會破空而來的風聲,靜靜站在原地。當為首的黑色大鳥距離姬辭只有三步遠的時候,黑暗中寒光一閃,寂滅出鞘,以姬辭為中心,無數黑色大鳥的屍體圍成了一個圈,沒有了聲息。
黑暗中,無數重疊的鳥屍紛紛變為了細小的怨靈,它們不斷地哀嚎尖叫,最後都逐漸消散在了空氣中。四面的土地上躺著許多的焦黑樹枝,切口平整,均是為姬辭的劍氣所觸及而直接斷裂。
四周的氣息平靜下來後,寂滅低吟,在寂靜而黑暗的空間中尤為清晰。
姬辭握著寂滅的手有些無法抑制地顫抖,他低低地說道,「寂滅,你也渴望飲血了嗎?」看著手中長劍的眼漆黑如墨,像是最為廣袤的夜空,帶著冷意。
說著抬起手中的劍,輕輕撫了撫劍身,修長的手指有著微弱的光。寂滅像是被安撫了一般,逐漸停止了震顫。
姬辭站在原地,望了望四周,心境依然平和。若是自己沒有去到過星河幻境,而是第一次面對這樣全然黑暗無聲的空間,心中不免也會滋生負面情緒吧?
接著手握著劍柄,指尖動了動,凝神感覺了一下周圍的靈氣狀況,自言自語道,「結界麼?」語氣中帶著不屑與嘲笑。一邊說著,長劍挽了一個弧形,劍尖及地,動作迅速地畫下法陣。
劍尖所經之處,便會留下散發著淺淺金光的線條,帶著流動的靈力。法陣完成後,姬辭閉眼,雙唇輕啟,「破」字以雷霆萬鈞之勢夾著強大的靈力向四周輻散而去。法陣金光大盛,無數的短刃從陣中出現,帶著強勁的風聲密集地飛向四面。
無盡的黑暗中,只聽見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四周漸漸亮了起來,像是黑雲散去一般。
姬辭腳下的法陣緩緩消失,除了四面被削斷的樹枝,完全就看不出任何打鬥的痕跡。
金翅鳥看著水鏡中傳來的影像微微有些出神,看來炎耆大人說的沒有錯,這個祀靈師,確實很像姬無央。
京城。
週末的時候,雲深下午從辦公室離開直接去了雲家。看著熟悉的道路,雲深突然有些懷念。以前這一條路,自己和遲遲不知道走過多少次。但是想起即將和外公見面,雲深心裡又有些沉重。
車停在了雲家的大門前,門衛對著車內的雲深十分恭敬地鞠躬道,「三少。」雲深對他點點頭便進了大門。
站在燈火通明的主樓前,雲深眼神有些沉靜複雜。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選擇的這條路必定不會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但是想到遲遲,雲深眼神逐漸堅毅起來。不管如何,自己都不會放開遲遲的手的。
緩步走進餐廳就看見外公坐在主位上,和上一次見面相比蒼老了許多,但是精神還是很好,眼神矍鑠。
「阿深來了就吃飯吧。」雲老先生看見雲深一身深色西服站在門口沒有進來,示意一邊的管家幫他放好餐具布菜。雲深恭敬地叫了聲「外公」這才坐到了位子上,又對著坐在對面的雲澤和雲霆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雲老先生看著他說了句,「先吃吧,有什麼事之後再說。」雲深點頭稱是,拿起了手邊的餐具。
氣氛有些壓抑,席間連餐具的聲響也無。雲深留心注意著外公的表情,但是卻發現外公像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一般,表情自然。
傭人撤下了晚餐,將飯後甜點與水果端了上來,精緻美味,但是餐桌邊的幾人都沒有什麼食慾。
「多吃一點,很久沒有回來吃頓飯了。」沉默良久,雲老先生有些感歎地說了一句,擺擺手讓管家將雲深喜歡的點心放到他面前。
接著,雲老先生又問了些關於工作的問題,還提了提經濟政策的走向,雲深十分用心地回答著,沒有絲毫的慌亂,每一個問題都清晰準確地闡述了自己的觀點看法。
「嗯,很不錯。」雲老先生點點頭,笑容慈和,眼神帶著讚賞,說著又語重心長地說道,「要記住,就算是已經坐上了領導者的位置,也不要忘了不斷地學習。」
見雲深點頭,雲老先生起身說道,「跟我來一趟。」說著就去了書房。
雲深跟著站起來,知道今晚的主題才剛剛開始。
雲老先生穿著一件黑色的真絲盤口雲紋上衣,端嚴地坐在深棕色的桌案後面,表情很是慎重。他看著雲深,神色複雜卻沒有開口。一時,書房中氣氛有些凝滯,雲深甚至覺得自己能夠聽到香爐中沉香木屑燃燒時細微的聲音。
「知道我找你幹什麼嗎?」雲老先生一手放在雕著仙鶴圖紋的木椅扶手上,看著雲深開口道,聲音像是寧靜的河流。
「孫兒知道。」雲深點頭,微微垂下眼表示對長輩的恭敬。
「你是什麼想法?」雲老先生的眼神有些銳利,目光複雜地看著雲深。算上旁支的所有後輩中,他最為看好的,只有雲澤和雲深。但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雲老先生突然想起女兒離家的時候,趴在自己的膝頭默默掉著眼淚。她說,自己遠離故土,無法好好盡孝,但是,她永遠都是爸爸的乖女兒。
若是她看見了如今的雲深,定是會驕傲的吧?只是為何,阿深會如此的執迷不悟?他難道真的不明白,等在他面前的,是萬丈深淵!
「我的想法和上一次告訴您的一樣,沒有改變。」雲深聲音依然恭謹,卻十分堅持。他不是沒有看見外公失望的目光,但是他知道,若是自己稍有退縮,便只能一退再退。
雲老先生聽了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他的回答在預料之中一般,隨即又接著問道,「祀靈師是怎麼想的?」他的手指緩慢地敲著木椅,發出沉悶的聲音,讓空氣莫名的緊張起來。
「遲遲和我想的一樣。」雲深沒有遲疑地回答到,說完便敏感地發覺雲老先生的氣息一變,凜冽了不少。
「阿深,你現在已經成年,已經懂事了,不管是什麼,你都應該能夠分辨得出好壞與善惡,也不再需要我多加勸說教導。我只問你,你和祀靈師的事情,你覺得到底是好是壞,是對是錯?」
「我只知道,我離不開遲遲,我愛他。」雲深坦然地說道,他的神色堅定,不受外物動搖一般。
雲老先生聽了,整個身軀靠到了椅背上,微微閉上了眼。自己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了不是嗎?卻總是不免抱著希望。
雲老先生的唇角緊緊抿著,停頓良久才又開口問道,「你的父親喬凡尼是什麼態度?」聲音帶著疲憊與一絲蕭索。
「父親他同意我和遲遲。」
「混帳!」雲老先生氣急地拍了桌子,「彭」的一聲在書房中尤為劇烈。他滿臉怒氣,連臉部的肌肉都有些顫抖,「他沒有阻止反而支持你?」雲老先生是動了真怒。雲深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知道,現在自己不管說什麼都沒有用,只能保持沉默。
「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媽媽嫁給他!自己的兒子喜歡上了一個男人,一個祀靈師,他竟然也不阻止!」雲老先生鼻翼微張,聲音帶著沙啞,字字句句都帶著毫不掩飾的不滿與怒喝。
良久,書房才重新響起雲老先生的聲音,「你有沒有想過,你們身份的特殊。」
說著看著雲深面無表情的臉繼續勸道,「他是祀靈師,一生的命運都是注定了的,若你和他牽扯太深,難保不會被波及。你是克洛斯蘭家族的人,你需要一個血脈的繼承者。我想就算是你的母親知道了,她肯定也會難過的。」
「外公,但是媽媽肯定也會希望我能夠幸福,父親也是這樣的想法。我離不開遲遲。」雲深說得緩慢,卻異常的堅決,「我所有預想的未來裡,都有遲遲。我不害怕會被牽扯,在我決定要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已經很清楚地認清了一切。」
「那麼,你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嗎?」
「是的,我不會離開遲遲。」
「你先走吧。」雲老先生的聲音有些壓抑的疲憊。雲深站在原地沉默了半分鐘,想要說什麼,卻還是沒有開口。最後默默地行了禮準備離開,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突然聽見雲老先生的聲音,「若你堅持,就先別回來了。等你哪天想通了,再到我面前來認錯。」
雲深的腳步頓了頓,還是踏出了書房。
我不知道我會因為這個選擇,而在未來的日子裡面對什麼,也不知道,這在世人的眼裡,到底是對是錯。但是我只知道,我不能沒有遲遲,遲遲也不能沒有我。從我牽起他的手,帶他回家的時候開始,我就再也放不開他了。
我從前的時光中都有著他的身影,我也希望我未來的日子裡,每一天都有他的駐足。我希望他能夠在我的身邊放肆的笑,暢快地哭。我希望他安心面對所有,希望他一回頭,就能看見我在等著他。
雲深看著不遠處的湖面,眼眶有些紅,掌心滿是深深的指印,顏色近乎青紫。
突然,不遠處的湖面盪開了陣陣波紋,雲深往前走了兩步,就看見一個略顯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湖面上,但是湖上卻沒有倒映出他的影子。
「唔,早安,祀靈師大人的深深。」文瑤穿著一件深綠色的袍子,腰帶系的有些凌亂。他像是剛睡醒一般,眼神有些迷糊地給雲深打招呼,「怎麼祀靈師大人沒有在你身邊?」說著左看右看,都沒有看見姬辭,表情有些疑惑。
「遲遲去厭火之丘了。」雲深看著文瑤的樣子覺得很有趣,那天的英招也是這樣的神情,睡的一臉迷迷糊糊的。
「厭火之丘?」文瑤一下子睡意全消,聲音有些緊張,「你說祀靈師大人去了金翅鳥那傢伙的巢穴?」
「是的,有一個牡丹精告訴遲遲,畢方在厭火之丘。」雲深並沒有隱瞞什麼,他知道,文瑤是姬辭很信任的一個神獸。
「畢方怎麼會被抓到厭火之丘去?」文瑤表情有些焦躁,「為什麼我睡了沒多久,一覺醒來就聽見這樣的消息?」說著有些懊惱地扯了扯衣袖,像是在發洩心中的躁意。
「厭火之丘很危險嗎?」雲深看他的樣子心裡有些莫名的緊張,遲遲會沒事的吧?
「就是金翅鳥那傢伙的脾氣有些暴躁。」文瑤答了一句,「算了,我還是不睡了,我去九庭等等,要是祀靈師大人有需要的話我就趕過去,好歹我也是水性的神獸,打架什麼的水平也不錯!」說著對著雲深揮了揮手,便一個轉身就消失不見了。
湖面又恢復了平靜。
雲深看了看湖對面樹木掩隱的南樓,心裡有些掛念,遲遲,你會沒事的吧?
厭火之丘。
姬辭破開結界後,神色淡定地繼續行走。地面的紅色土壤溫度很高,若非姬辭加持了靈力,鞋子衣服應該都燃燒起來了。
姬辭沒有將長劍收回,而是直接拿在手裡。寂滅已經是劍靈,自身便有著神智,對隱藏的危險十分敏感。或許是已經數千年沒有盡情地殺戮了,寂滅顯得很是焦躁嗜血。
姬辭走到火焰之地的邊緣的時候,才發現兩地之間有著一條深淵,深淵底有岩漿在流動,散發著陣陣灼熱的氣息,像是要將萬物炙烤成灰一般。
姬辭不懼蒸騰起來的炎火之精,站在邊緣處往下看去,隨即站起身,神情思索。
「寂滅,我怎麼覺得,金翅鳥低估了我呢?」說著朝著深淵底部揮動長劍,只見劍氣如實物一般,化作一把巨刃,直直地往底部斬去。隨即,響起了血肉撕裂的聲音。
「埋伏在這裡,真的以為就不容易被發覺了麼?」姬辭自言自語道。
寂滅還沒有靠近深淵的時候劍身就有些顫抖,到了邊緣才發現,裡面竟然有著上萬隻火炎蛛。它們所吐出的絲與粘稠物會像蒸騰的熱氣一般自岩漿中緩緩上升,若有誰想要從岩漿的上面走過,就會被隱藏起來的蛛絲纏住全身,無法動彈。
蛛絲無形,連強大的神獸都曾經因此成為了火炎蛛的食物。
姬辭確定岩漿中的火炎蛛都全滅之後,這才直接踏著空氣去到了對面。
站在離深淵邊緣很近的地方盤腿坐下,他將長劍收回,長長的白衣落在地上,沾染了不少紅色的塵埃,很是刺眼。
姬辭的聲音帶著靈力,「出來,金翅鳥。」他並沒有用命令的口吻,但是週身的氣息卻顯得很是威嚴,表情有些冷漠,有濃重的靈壓往四周散去。
周圍沒有響動,連風聲都像是消失了一般。姬辭站起身,在曠野之中長身而立,眉目冷淡。他手握寂滅,劍尖及地,劍身散發的劍氣讓他的墨色長髮飛揚起來,白色衣擺落在高低不齊的綠草間,響起細微的摩擦聲。
「出來,不要讓我動手。」說著頓了頓,「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這時,一陣翻滾的熱浪逐漸逼近,曠野邊緣的青草漸漸燃燒起來,以燎原之勢迅速逼近姬辭。姬辭站在原地,像是沉默的雕塑。四面熊熊而來的大火最後停在了姬辭方圓一米的地方,再不能往前一寸。
燃燒著的火光讓姬辭的眸中亮了起來,帶著一絲奇異的色彩。
寂滅的吟嘯聲漸漸變大,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氣與張揚。姬辭握著寂滅,低著頭對它說道,「不要太激動了寂滅,我們的對手現在不是都還沒有現身嗎?」
姬辭微揚著頭,念了一句短小的法訣,就看見延綿自天際的大火瞬間熄滅,留下裊裊的塵煙與滿地的灰燼。
此時,一個火紅色的身影自西方迅速地朝著自己所在的位置襲來,如一團燃燒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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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腦補小劇場】
有一天,深深和遲遲在吃紅燒肉,只剩下最後一塊兒肉了……
遲遲:深深,肉肉,你吃!o(≧v≦)o~~
深深:遲遲乖,我不吃,你吃。O(n_n)O~
遲遲:啊——(張嘴)o(≧v≦)o~~
深深:O(n_n)O~
作者君:遲遲你敢再堅定一點嗎?╮(╯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