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蘇芊芊睜開眼睛的時候， 自己正趴在一層厚軟的毯子上。
毯子很軟， 她的臉很痛。
有一隻腳踩在了自己另一側的臉，把她重重地碾在地上。
疼疼疼， 要死要死要死，臉臉臉臉。
蘇芊芊剛剛掙扎想要起來，一抬頭錯愕地睜大了雙眼。
四周是華麗的古代宮殿， 上方是金碧輝煌的王座，這個宮殿的佈局她再熟悉不過，這是《妖神》之中， 最後一戰緋暝秋的王殿。
雖然因為燈光和一些小飾品有所改變， 但是對於在這個宮殿裡死了整整一個半月的蘇芊芊來說， 是絕不會認錯的。
果不其然， 當她忍著疼痛，將眼睛再往上看去的時候，看見了坐在王座上的男子的面容。
鳳眸長眉， 眼上兩道妖冶的紅影，一柄漆黑白梅的骨扇，正是緋暝秋的立繪。
「怎麼不說話， 啞巴了？」緋暝秋挑眉，「方才仙子說什麼來著， 讓我知道什麼兩個字怎麼寫？」
他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 一邊偏過頭， 含住妹妹遞上的血漿果。
紅色的汁水從少女的指尖滑落， 緋暝秋拉起妹妹的手腕， 伸出猩紅的舌尖順著汁水一路舔舐而上。
色氣卻並不色.情，和人類不同，這是妖獸將相互舔舐習以為常後的自然動作。
望著這一幕的蘇芊芊震撼地不知所措。
臉上一疼，那隻踩在自己臉上的腳重了幾分力道，在催促她回答緋暝秋的話。
蘇芊芊又順著踩著自己的人往上看去，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她沒瞎的話，這是第一個精英怪，緋暝秋的左護法左砂。
因為不想與緋柚為敵，所以特別好說話，打了幾招就放遊戲裡的男主過去了，因此按照難易程度被放在了第一關。
「看著癡傻的模樣，真是韶華派第一琴仙麼，」緋暝秋抬了抬下巴，「罷了，拖下去吧，平白汙了我的眼，真是難看。」
身體猛地被拽起來，蘇芊芊只覺得被拉扯的小臂一陣生疼，痛得她差點流出淚來。
「哥哥。」少女忽地開口，「她是韶華派的大弟子，就這麼死了對哥哥不好。」
蘇芊芊終於反應過來那句拉下去不是放她走，而是拉下去斬了的意思。
講的還挺含蓄。
看著在場唯一替她說話的緋柚，蘇芊芊感動得差點沒哭出來。
不愧是她氪了一萬多又買了四五千塊周邊的柚子，就是知道心疼人。
緋暝秋合起扇子，抵在了妹妹的唇上，「區區一個韶華派，怎麼的，我還得看他們臉色？」
「柚子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乖。」緋暝秋湊到少女的耳邊，「你這麼替她說話，可人家未必領情。昨天晚上柚子巡夜的時候，她可是做了不少好事呢，哥哥忍到現在，已經很辛苦了，柚子就不心疼哥哥？」
蘇芊芊又是一臉茫然，她做啥了，她在緋柚巡夜的時候做啥好事了。
很快這個問題緋柚替她問了出來，「她做了什麼讓哥哥不開心的事情麼？」
緋暝秋輕笑一聲，用看蛆蟲的眼神斜著瞥向了下面的蘇芊芊，揚唇開口，
「她脫光了躺在了哥哥的床上，說想要為人妖兩界的和平貢獻一份力呢。」
蘇芊芊：「……」
下一瞬，一股陰冷的視線落到她身上，蘇芊芊抬頭，見前一刻還為自己說話的少女面色冷戾。
緋暝秋見妹妹不再反對，抬了抬下巴，示意左砂動作。
「等等！」
眼看著就要被拖出門，蘇芊芊急忙高聲大喊，「我真的是想要為人妖兩界的和平貢獻一份力量！緋……陛下，我其實是想和您說關於您妹妹身上的病的！」
左砂腳步一頓，看向了上面的緋暝秋。
「笑話，柚子全身上下都是我悉心照料的，哪裡有什麼病。」緋暝秋嗤笑一聲，「再敢多嘴，我就拔了你的舌頭讓你咽下去。」
「真的，我沒有騙您。」蘇芊芊大叫，「請您給我一個機會，如果有假，我願意將韶華派的鎮派寶物獻上，再以死謝罪。」
大殿安靜了一瞬，緋暝秋雖然對韶華派的寶物無甚興趣，但卻對蘇芊芊這副篤定的起了好奇。
「好，我給你時間，說吧。」
終於能自己好好站著的蘇芊芊摸了摸臉，那裡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嘶——感覺骨頭都裂了。
她悄咪咪地望了眼緋柚，含糊道，「這個，病患得回避一下。」
緋暝秋挑眉，漫不經心，「我看是你的命得回避一下了。」
「……」蘇芊芊低頭，欲哭無淚，只好硬著頭皮擺出更加高深莫測的表情，「我不騙您，真的還是回避一下比較好，這樣對柚…右護法來說，也是種保護。」
緋暝秋轉頭，看了眼身邊的妹妹。
氣色紅潤，呼吸均勻，嗯，和往常一樣的美麗可愛，根本看不出一點生病的模樣。
「我沒有病。」緋柚察覺到哥哥的目光後，也作出了回答。
她的身體很好，生病什麼的，純粹是無稽之談，不過是這個女人臨死之前的拖延時間罷了。
「她那麼有把握，我倒是有些好奇能說出什麼花兒來。」緋暝秋俯身舔了舔妹妹的臉頰，「哥哥不會拿你的身體開玩笑，就一會兒好麼。」
緋柚望了眼下方瑟瑟發抖的女人，姑且算是同意，起身和左砂一起退了出去。
一時間，殿內只剩下一人一妖。
緋暝秋懶洋洋地搖了搖骨扇，示意蘇芊芊可以開始了。
蘇芊芊面色有些癡呆，幾句話的功夫，她勉強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看緋柚和緋暝秋兩人的相處模式，此時應該是緋柚還沒有逃離她那變態哥哥的魔掌，也就是在遇見男主之前。
聽見緋暝秋說她是韶華派第一琴仙之後，蘇芊芊立刻知曉了自己的身份——林妙音。
《妖魔》裡另一位可攻略的女主角，性子溫婉大方，名門正派出生，是每個月和緋柚爭奪最高人氣女主角的強大競爭對手，也是遊戲裡男主角好感度頗高的大師姐。
男主樊少恒進入了韶華派，立刻得到了第一琴仙的注意，林妙音每天都幫助男主練劍修煉，很快雙方就暗生情愫，成了一對修真界人人羡慕的道侶。
那麼，這個人見人愛的溫柔大師姐為什麼會昨天晚上脫光了跑到緋暝秋床上和緋暝秋談論共建人妖和諧發展的千秋大計啊！
原來大師姐在遇見男主前是這樣的性格嗎？
不管怎麼說，現在緋暝秋想殺了她，還愛慕著哥哥的緋柚也想殺了她，她要是不做點什麼，馬上就能體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惡，剛剛充值的988，還沒把遊戲裡的緋暝秋剁碎，她就真的要被剁碎了啊！
在生存面前，一切都得讓步。
蘇芊芊清了清喉嚨，開口道，「陛下有所不知道，右護法雖然身體上沒毛病，但其實早已有了心病。」
緋暝秋挑眉，支著頭，四周空氣凝滯了一瞬，傳來一聲細微的脆響。
夜光杯中的血漿果全然化為了汁水，紅色的汁水如新鮮的血液，散發出鹹腥的味道。
蘇芊芊腿肚子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遊戲裡的大boss就夠恐怖了，現實裡更恐怖。
他端起剔透的夜光杯，裡面血色搖曳，輕抿一口，「繼續。」
合著您老喝果汁還自己動手，蘇芊芊揩了揩額上的冷汗，調整了呼吸。
「您看這樣，我先說幾個症狀，要是對的上咱就商量商量。」蘇芊芊努力回憶著劇情，「這些年右護法是不是經常容易情緒低落，而且是毫無緣由的情緒低落並且感到疲憊？」
這句話一出，緋暝秋的表情就有點變了。
蘇芊芊心裡一鬆，自己的猜測果然沒有錯。
「而且總是自怨自艾，覺得自己是個廢物，是您的累贅。」
她每說一句，緋暝秋臉上的難看就多一分。
「雖然通常是打著為了幫助您的名義，但其實她每次戰鬥時都越來越不計後果，常置自己於險地，不管您怎麼說，下一次依舊接著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偶爾會食欲不振，再美味的食物，吃上兩口就沒有興趣了。」
原本歪在王座上的男子猛地站了起來，冷冷地望著下方的蘇芊芊，「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語氣陰冷，蘇芊芊毫不懷疑自己只要說錯一個字就會被當場捏死。
「妖族裡確實少有這種症狀發作，」蘇芊芊用指甲刺破了自己的手心，儘量讓她看起來鎮定且專業，「不過在人類中很常見。」
「什麼？」
「抑鬱症。」女子抬眸，認真地同妖氣衝天的男子對視，「而且已經病入膏肓，再遲一步，就將無可挽回。」
自卑、持續性的無理由情緒低落且十分疲憊、食欲不振、自我傷害。
緋柚的人設可不是那麼簡單的自卑忠犬，
如果沒有遇見男主，等到了緋暝秋被「老祖宗」奪去「最珍貴的東西」之後，再也支撐不住的緋柚崩潰爆發選擇自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早在緋暝秋統一妖界之前，緋柚的情緒就已經到了無法自控的地步。
她站在懸崖上，備受哥哥寵愛，得到身邊所有妖精的仰慕，過著奢華的生活，可又有誰知道，這個少女只差一步，就會墮入深淵。
沒有人發現，就連緋暝秋也不過是以為妹妹只是比尋常的女孩更加敏感而已，一塊糖、一番纏綿便能哄得妹妹重新開懷。
以至於到了遊戲初期，在緋柚離開緋暝秋之前，沒有任何妖理解她。
少女度過了一段極其壓抑且崩潰的黑暗，沒有人理解她，她更加不理解自己，直到再也不堪重負，逃離了那個奢華的囚籠。
緋柚生病了，得不到治療，周圍只有不斷刺激病情惡化的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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