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邪妖界雖然陰私遍佈, 但並不是人類和仙妖所想像的那般糜爛不堪, 相反, 邪妖們是極為重視規矩的, 就算是首領,也絕不會以身試法,嘗試觸碰祖宗定下的規矩。
比如這一項——不得強迫雌獙。
這估計是哪位德高望重的雌獙妖留下的訓導,傳承至今, 哪怕獙妖王再如何垂涎懷中的美人,也沒有強迫的意思。
「你哥哥辦事確實很漂亮。」他笑著,吻上緋柚的側臉,被少女偏頭躲過。
望著那張清冷淡漠的臉,首領心裡有些惱怒, 這緋柚也太不知道好歹了,自己對她是百依百順,可到現在連親都不讓親一口。
就算不是伴侶,自己這個輩分擺在這裡,足夠當她爺爺了。爺爺給孫女舔一舔毛,有什麼不可以?
未免太傲。
可他偏偏是被這樣的冷傲吸引著。
猶如等待珍稀的鮮花綻開的感覺, 哪怕過程需要悉心呵護、澆水施肥, 也讓人樂在其中。
畢竟, 少女看向自己哥哥的時候,那般冰雪消融的顏色, 很難不讓雄性產生征服欲, 想著有朝一日能讓她也面對自己露出那樣的神采來。
是的, 整個族群,沒有人知道緋柚和緋暝秋不是親兄妹。
就連左砂都一直這麼以為。
這樣扭曲畸形的日子過久了,似乎也就變成了常態,讓人忘了正常的日子該是什麼樣。白天看著妹妹被別的雄性抱在懷裡,到了夜晚,在完全密閉的暗室裡他才敢佔有她。可笑連這樣的日子都很短暫,更多的時候,兄妹雙方根本無法相見。
足足三百年,三百年的等待,緋暝秋再也無法忍受。
「你這樣太冒險了。」左砂勸他,「才剛過五百歲的壽辰,你是打不過首領的。」
五百歲的妖,對上千年的怪物,幾乎沒有勝算。
一千是一個重要的分界線,過了,便是能呼風喚雨的一方大能,沒過,就是隻稍微厲害些的普通妖怪。
「我等不了了。」緋暝秋捂著額頭,眼睛從指縫中透出來,泛著幽幽的紫光。
讓他崩潰到失去理智的,是今天在花園中妹妹說的話。
「嗯,王是屬下見過最俊美的雄性。」
這麼一句冰冷乾癟的話,任誰都聽得出是敷衍。但是真的聽在耳朵裡,對於緋暝秋來說,卻如利劍穿心。
「王是屬下見過最俊美的雄性。」
他抵著胸口,心臟絞痛,壓抑的窒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妖冶的男子倏地低低笑了,笑聲漸漸高昂,漸漸癲狂。
「他是最俊美的?」緋暝秋猛然踹翻了屋中的水銀鏡,聲嘶力竭,「那老子是什麼!」
騙子……是瞧他可憐所以說好話來安慰他麼。
水銀從破碎的玻璃中滲出,滾落得遍地都是。
碎裂的玻璃映照出面容猙獰扭曲的妖獸,那模樣,確實不太好看。
左砂想勸緋暝秋冷靜一點。四百年了,他們什麼樣的苦沒嘗過,為了這麼一句客套話而功虧一簣,著實不太值當。更何況他根本不能理解,為什麼向來理智的緋暝秋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按奈不住,要知道當初就算是差點死在外邊,他回來也沒對給自己下絆子的妖露出慍色,反而親昵地同對方稱兄道弟。
「還是……」他剛一張口,卻見一身紅袍的緋暝秋跪在了倒地的鏡子上,伸出手,顫抖著描繪鏡中的人。
「她說的沒錯。」方才還癲狂暴戾的男人忽地就靜了下來,「我不過是條連尾巴都沒有的殘獙,醜得讓人噁心。」
他披散著的青絲落了一地,連帶著華麗而寬鬆的長袍也垂在地上。
這一刻,滿目悲涼,渾身哀傷。像是被拋棄了的後宮妃子,穿著華麗的宮裝,著了繁複的妝容,卻只能獨自對著鏡子道著無法侍君的愁腸。
陰晴不定,真的是在緋暝秋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左砂沉默了片刻,忽地跪在了他身邊,「屬下萬死不辭。」
不用等了,開始吧。
……
…………
那一晚異常的平和,沒有喊殺震天,也沒有刀劍爭鳴。大家只知道首領在深夜召見了緋暝秋。
透過厚重的門有極為甜膩的花香溢出,守衛剛剛嗅入鼻中,便頭暈腦脹不知身在何處。
緋柚聽到了哥哥深夜謁見首領的消息,雖然不知道所為何事,還是披了薄被從床上起來趕到王殿。
能見哥哥的機會還是太少,可以抓住的就儘量抓住,她癡癡地望著殿門,等著哥哥出來後能說幾句話。
濃鬱的花香傳到她鼻中時,緋柚一愣。
這是哥哥習的魅術,這是首領的王殿,這是深夜。
少女抿著唇,低頭看向腳尖,跑過來太急,她還未來得及穿鞋。
哥哥又在做讓他不高興的事情了麼……
果然還是自己不夠努力,連這麼點小事都無法替哥哥辦好。
她真是廢物。
殿門打開,緋柚眼睛一亮,剛想撲進男子懷裡,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這麼晚了,怎麼不在自己屋裡待著。」打開門的男人笑了,他衝著下方的少女伸出沾滿鮮血的雙手,「夜裡涼,到哥哥懷裡來。」
嘀嗒,錐形的長甲上有血液滴落。
濃稠泛黑。
……
奢華的王殿內,地上躺著被生生撕開肚子扯出內臟腸子的前任首領。暝秋殺死他的第一件事,便是壓著妹妹在那張前首領的床上,宣戰主權。
「哥哥……」饒是緋柚體力修為不俗,都有些吃不消這樣的強度。
她還未開口求饒,就被身上的男人掐住了脖子,「來,告訴哥哥,誰好看?」
不容抗拒的,少女的臉被掰向屍體的地方,緋柚咬著唇,難耐喘息,「哥哥好看,哥哥最漂亮了。」
「小騙子。」男人俯身,咬著少女的耳朵輕輕吐字,「你總是喜歡撒謊。」
動作親昵曖昧,卻沒什麼溫度。
緋柚伸出尾巴,反卷著勾上男子的尾椎,輕輕磨蹭,「沒有撒謊,只要是聞到哥哥的味道,柚子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和哥哥交.配。」
她舔掉嘴邊男人流下的汗水,眼神迷離微微渙散,「最喜歡哥哥了,想要一直和哥哥在一起。」
男人的呼吸重了兩分。
下一瞬,脖子上的手移開,扯住了少女的長髮。
「我的寶貝,哥哥終於、再也不用藏著你了。」他舔上少女的眼角眉梢,一顆被暴戾充斥的心臟熾熱滾燙,連一向來偏低的體溫也逐漸高升。
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他要讓她,光明正大的依偎在自己懷裡,躺在自己床上。
是他的,妹妹是他的。
……
「你在走神?」緋柚瞥了眼旁邊掃了一下午地的左砂。好難得,左砂居然會在工作的時候分心,他可是連進食都一絲不苟嚴肅認真的妖精。
左砂回神,望著這塊被自己掃到凹進去的石板地,有些懊惱。一邊回了緋柚的問題,「嗯,回顧了一下從前的事情。」
「這有什麼好回顧的。」緋柚看向他身後的王殿,「除了哥哥盡是些討厭的回憶。」
「嗯。」左砂不置可否地點頭,才想起來,「禦膳房那邊已經妥當了麼。」
「食材準備的差不多了。」緋柚抿了抿唇,「難辦的還是尚衣局。」
想到衣服的事情左砂也是一陣頭疼,自家的王實在是太挑剔,就算是頂尖的蜘蛛精製出來的衣服也總是不能讓他滿意。
如果是平時的話,他還可以把緋柚推出去,擔任一下怒後的安撫工作。但這一次的宴會稍有不同。
將昊山收下以後,天下獙族盡歸於一統,無論仙邪,都成了緋暝秋的子民。
這是從未有過的盛宴,需謹慎處之。
正絞盡腦汁思考著如何應對的左砂忽然見自己面前多出了一隻白嫩嫩的手。他順著手臂向上看去,看見了少女面無表情的臉。
「給我,報酬。」
他從儲物器裡扔出來一坨蜂窩,「辛苦了,去休息吧。」
緋柚將蜂窩抱進懷裡,撕開一點來伸出舌頭舔了舔。
「味道有點淡……」
「這種上下都緊張的時候,就不要再這麼挑剔了。」好的食材都被送去了禦膳房,他能利用職務之便偷偷扣下來這個,已經很不容易了。
緋柚看了眼握著掃帚的左砂,抱著自己的蜂窩走到了殿門口的臺階上坐下。
撕——
嚼——
「我希望你能回去休息,不要把我掃地當做舞樂來看。」
「我並沒有這麼想。畢竟連你的舞樂都糟糕得只能當做掃地來看。」
嚼——
「還有,不要叫我殿下。」撕,「叫護法。」
緋暝秋篡位成功之後,將前首領的舊僕幾乎處理了乾淨,剩下一些不方便直接動作的,也打亂了重新封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左砂親自負責了行刑。
高階頭目一共十八位,唯有最後一位護法的位置沒有變動。
那就是緋柚。
左砂揮劍,甩掉上面最後一位護法的血液。他望著緊閉的殿門,心裡有些複雜。
緋暝秋壓抑了四百年,一朝功成之後,是不是有些過於放鬆了。
他雖然沒有雌性,也沒有交.配過,但是正常夫妻之間是如何相處的還是大致有數。
這幾日的善後工作本該是十分沉重的,可緋暝秋幾乎沒有從殿門裡面踏出來過。
到了不得不露面的時候,也是衣衫不整地抱著緋柚,在眾妖面前肆無忌憚地卿卿我我。
還有別的一些細節,也讓左砂稍微有些擔憂。
新王繼位,修葺住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緋暝秋的規格有些太過奢靡。
不止是王殿,整個王宮都幾乎被重修。這樣算下來,幾乎要搬空族裡所有的財寶。
未免太鋪張浪費了。
「沒錢?」當左砂抱著一疊疊賬冊去找上司時,就看見比起往日更加妖豔放浪的緋暝秋歪在王座上給自家妹妹喂糖。
殿裡點著南邊的熏香,一千八百靈石一盒,比前首領用的香每盒貴出六百靈石。
整個地上鋪著四百到六百歲的白虎皮,這一張拿出去交換的話,可以折成四千五百靈石。
殿裡多掛了些不明意義毫無用處但是偏偏十分昂貴的帷幔,粗粗算下來大概是一千六百靈石。
再加上這些純金制的燈塔、雜七雜八的擺件,左砂握著賬本的手緊了緊,有些話他不得不說了。
緋暝秋斜靠在座位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捏著糖送進妹妹嘴中,逗幼崽似的神色。
鬆垮的紅袍滑落了半個肩膀,頭髮也披散著毫無約束。
這幾日閉門不出,在面對柚子時他稍微願意穿些寬鬆的衣袍,左砂一早就見過緋暝秋胸口的烙印,都是心腹,在一朝功成後,緋暝秋難得有些放鬆。
穿著同樣款式衣袍的少女跪坐在他的腳邊,面對左砂的後背隻遮住了下半截,此時可以清晰看到獙妖背上特有的火形雙翼暗紋。
她抬著頭張嘴一口將酥糖吃了進去,連帶著含住了那修長如玉的手指。
緋暝秋輕笑著,將食指更加深入妹妹的檀口,勾著化開的酥糖在柔軟的舌上輾磨。
「我也想著是時候了。」他撫弄著少女的唇舌,一邊漫不經心開口,「隔壁蛇族不是自稱妖龍麼,見天兒的學龍族搜刮寶貝,正好,我們去拿點回來。」
他將手指抽.出,有淫扉的銀絲牽連而出,那雙狹長的鳳眸瞥了眼左砂,「缺多少?」
左砂一頓,「您是說……」
「既然占了王的位置,我也不好意思什麼都不做。」男子勾唇,露出尖利的犬牙,「幫族裡的小可憐把方圓都肅清一遍吧,免得老是發生摩擦,折了弟子。」
「看見同族一個個死在外族的手上,真是悲傷心痛啊。」他歎息著,眼睛卻望著少女,毫無悲傷的意思。
左砂沉默,他來的本意不是這個。
緋柚仰著頭,眼睛順著哥哥的手指上下移動,在指尖最靠近自己的時候,貓兒一樣撲上去,含住食指,細細舔舐。
還有甜味。
好甜。
左砂遲疑了一下,還是剛正不阿的準備進諫,「王,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您繼位以來,是否揮霍太過了,光是王宮的修葺就耗費了全族之力,長此以往」
砰——
瞳孔收縮,左砂呼吸一滯,從王座飛來的鋼針擦著他的臉射入了後面的玉柱。
全根沒入。
「左砂,不要說這些掃興的話啊。」男子臉上笑意愈濃,「還是說,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在挑釁?」
那一刻,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少女霍然起身。
她擋在王座之前,手裡握著一柄巨大的鐮刀,刀光泠泠,同目光直指對面。
「違背吾王意願者——」
「殺。」
神色冰冷,宛如從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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