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征扶著路邊的大樹，哈著腰，大口大口的喘氣。他看著幽深的山谷，心臟怦怦亂跳。

「主不可怒而興師，將不可慍而致戰，前輩們說得一點也不錯。」夏征搖搖頭，後悔莫及。如果不是為了追那批戰馬，他也不會輕裝簡行，身邊只帶了五十名親衛，面對田力等人時措手不及，沒有足夠的兵力優勢。

雖然田力武功好得超出想象，但是面對五十名弓箭手，他也難逃一死吧？

被田力生擒的那一刻起，夏征就在考慮怎麼復仇雪恥。他承認田力的武功比他想象的要好，但也只是匹夫之勇而已。大夏和萬花國交戰千年，在個人武力上從來沒有優勢，靠的是整體實力。在他看來，如果有五十名弓箭手齊射，足以讓田力死幾個來回，根本別想近身。

弓箭手一少，威力大減啊。

夏征遺憾不已。這是個意外，一切都是巧合，誰也沒想到田力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是以這種方式，又正好碰上他落單的時候。夏征很鬱悶，很丟臉，但更擔心。火蓮國少殿下萬山紅可不是普通商人或者斥候，潛入大夏國很可能有重大政治或軍事意圖，他身為東部都尉，不僅要將萬山紅攔住，更要及時通報千雪城。

沒有戰馬——戰馬都被田力搶走了，托商人帶回火蓮國——只能步行，一口氣趕了二十多里路，讓夏征很疲憊。為了加官進爵，年輕時候拼得太狠，如今剛剛不惑，積累的舊傷就開始折磨他了。

夏征心情很複雜。他既擔心田力、萬山紅一路急行，利用他的印信、文書通過六盤嶺，又怕田力還沒到六盤嶺，就在眼前這座飛狐嶺上。飛狐嶺只有一條路，李玉如去向不明，如果是和田力在一起，田力如果想伏擊他的話，這裡是最佳選擇。

但是，他沒有選擇，只能冒險。他必須儘快趕到六盤嶺，將萬山紅、田力入境的消息通報千雪城，然後再部署精兵，設下重重包圍，抓住萬山紅、田力，將功贖罪。

退一萬步說，就算被田力抓住了又能怎麼樣，反正都被他俘虜過一次了。

「堅持一下，出了這道谷，休息一個時辰！」

親衛武士們三三兩兩地應了一聲，再次前行。士氣很低落，但夏征也沒辦法。這些人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一直自詡是男人中的男人，沒想到被田力收拾了。對他們來說，這比被萬花國的騎士擊敗還難以忍受。大家都是男人，都不能練護花訣，憑什麼田力可以那麼強？

夏征也想不明白，他很想找個機會問問田力。

就在這時，前面的親衛突然停住了腳步，幾個人迅速向夏征靠攏。夏征抬頭看了一眼，就自我解嘲地笑了起來，伸手將親衛推開一旁，一邊向前走，一邊揚聲道：「田國士，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沒想到啊。」田力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槍橫在腿上，笑嘻嘻地對夏征說道：「夏大人真是好朋友，才分別了半天，就又趕上來了，莫非有什麼話忘了說？」

夏征走到田力面前，嘆了一口氣。「往那邊挪挪，累死我了。」

田力看看夏征，還真的讓了讓。夏征在他身邊坐下。「有吃的沒？你們把盤龍關的食物都搶走了，我到現在還沒吃飯呢。」

田力眨眨眼睛。他離開盤龍關的時候是沒客氣，不僅搶走了所有的戰馬、武器，也搶走了所有的乾糧，一部分自己帶著，一部分給回國的金鳳衛和商人路上吃。夏征說的倒也是實情，只是他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我們在打仗好不好？

田力想了想，還是勾了勾手指，讓李玉如拿過一塊肉來，遞給夏征。夏征看了李玉如一眼，咂咂嘴。「李先生，是我管束手下不嚴，你別介懷。田國士是人中龍鳳，你跟著他，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李玉如尷尬不已，默默地退了回去。

夏征咬下一小塊肉，將剩下的遞給親衛。親衛們也不謙虛，每人咬一口，挨著順序傳了下去，到最後一人時，已經只剩下骨頭上的一些肉絲。那武士也不怕丟人，將骨頭折斷，伸長舌頭舔裡面的骨髓。

金鳳衛們見了，不約而同的表示鄙夷。

「現在可以說了吧？」

夏征假咳了一聲，雖然尷尬，卻還算從容。「你們想去哪兒？如果是想去千雪城，我可以送你們。」

「本來只想看看馬市，你也知道我們需要大量的戰馬。可是你們禁止馬匹出境，我們不太明白，所以要去千雪城看看。」

「我能理解。」夏征點點頭。「這樣吧，你幫我個忙，把我的官印、文書還我，然後在六盤嶺停幾天，我通報大王，以國禮請你們入境，怎麼樣？」

「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會！如果像現在這樣私自入境，就算有李先生做嚮導，你也到不了千雪城，拿著我的官印也沒用。」夏征轉頭看看李玉如。「你肯定覺得我也受了不少托請，要抓一些萬花國的騎士回去送人吧？」

李玉如沉默不語，但臉色卻有些不安。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接受請託的，否則也不會來這裡。我的部下都知道這一點，所以絕不會上當。」夏征不緊不慢，但壓迫之意非常明顯。「你們進了六盤嶺，就別想再出來了。」

田力想了想，也覺得有理，李玉如之前的計劃太過理想化了。

「大夏王會接受你的建議，邀請我們去千雪城？」

夏征笑了。「大夏一直想和火蓮聯姻，只是火蓮王不肯罷了，這次禁止戰馬出境，未嘗不是藉機示威，希望與火蓮王正式建交。常言說得好，火克金，我們想借火蓮王之力來牽制金菊國已經很久了。田國士，這個道理不難理解吧？」

田力盯著夏征看了很久，忽然嘆一口氣，拿起手中的短槍。

「夏大人，我覺得吧，把你變成死人可能是最明智的選擇。」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有你這樣的人鎮守邊關，對火蓮國甚至整個萬花國來說，都非常危險。」

夏征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他頓了頓，又笑道：「不過，你不會殺我，因為我至少還有理智，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田國士，你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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