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拜託
將岑樂背回家裡後,牧琛不放心,於是馬不停蹄又出去了,找了大夫回來。
大夫姓顧,名方游,原本是一名游方郎中,三年前路過桃花村時,因為愛上了芸娘,便長住了下來,在村裡開了個醫館,又買了兩畝地種草藥,多出來的藥材,偶爾會拿去城裡賣給藥鋪。
牧琛和顧方遊有一些交情,三年前,牧琛獨自上山打獵,偶然被一條毒蛇咬傷,中毒差點死掉,是顧方游采藥時路過救了他。
知道牧琛是個獵戶,又異常膽大,常常會走入深山,於是顧方遊便拜託牧琛幫忙找過幾次草藥,一來二去的,兩人就熟悉了起來,在桃花村裡,唯一將牧琛當做朋友的,只有顧方遊。
所以牧琛要看病拿藥,總是找顧方遊。
顧方遊背著藥箱走進屋裡,看到靠坐在床頭的岑樂,挑了下眉,問道:“臉色這麼難看,是又傷著哪裡了?”
這兩個多月,他已經數不清來幫岑樂看過幾次病了,雖然這是因為從高處落下,落下了一身傷,需要時間來恢復,尤其是骨折的腳,他才需要經常過來的。
岑樂朝顧方遊點點頭,然後抬起手,比劃著要說的話。
顧方游完全看不懂,他偏頭看牧琛,問:“岑樂說的是什麼?”
牧琛充當翻譯,回答:“岑樂說,他的肚子一直在疼,而其他的傷大多集中在手臂和腿上。”
顧方游聞言,在桌上放下藥箱,對岑樂說:“將衣服脫了吧,我看看你的傷。”
岑樂依言脫了衣服,但因為冷,忍不住發抖。
牧琛發現,連忙關了門,關了窗,又將屋裡的炭盆點了起來。
顧方遊走到床前,低下頭看岑樂肚子上傷,那是很大的一片淤痕,還充了血,在岑樂白的過分白的肌膚上尤其明顯,而且手臂和腿上,也有不少青青紫紫的痕跡,看起來十分可怖。
伸出手,顧方游在岑樂肚子的淤痕上按了一下,他的動作很輕,基本沒有出力,可就算如此,岑樂還是疼的倒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彎腰,眼前一陣發黑。
之後,顧方遊又檢查了一遍岑樂的左腳,確定沒有二次受傷。
看了一眼岑樂,顧方遊收回手,道:“可以了,你將衣服穿起來吧。”
牧琛站在一旁,見顧方遊檢查完,便蹙著眉,擔心問道:“可是內傷,傷了肺腑?”
顧方遊點了下頭,“是傷了,不過並不嚴重,好好養上六七日就會沒事的。”
牧琛松了口氣,又問:“腳呢,可有傷到?”
“腳也沒事,他腿上的傷只是皮肉傷,看著嚴重罷了,其實沒傷到筋骨。”說著話,顧方遊已經回到了桌前,他將藥箱打開,從裡頭拿出兩瓶青瓷小罐,將其中一瓶遞給岑樂,他道:“這是止疼的,你倒出兩顆和著水服下,就不會痛了。”
“謝謝。”岑樂道謝。
這句話的意思顧方遊看懂了,畢竟岑樂朝他比劃過了無數次,他擺擺手,然後將另外一瓶也遞了過去,“這是化瘀散,你每日塗三次,不消三日,淤痕便會散去,拿去用吧。”
岑樂收下兩瓶藥,又看向顧方遊問:“一共多少銀子?”
顧方遊安靜看完岑樂的手勢,便轉頭去看牧琛,讓牧琛給自己翻譯。
牧琛將岑樂的話,原話跟顧方遊說了一遍。
顧方游的視線重新落回岑樂身上,“出診費加上藥錢,一共一百文。”
這個價錢其實並不高,顧方遊自己做的那兩瓶止痛藥和化瘀散,裡頭放得盡是些好藥材,人參靈芝加了不少,甚至還加了罕見的天山雪蓮,若是別人,他這一小瓶就要賣一百文錢的,也就是因為牧琛,才算的便宜,成本都收不回來,等於是白送了。
聞言,岑樂便從懷中拿出了沒被朱大壯搶走的一兩銀子遞給顧方遊。
與此同時,牧琛也拿好了銀子,準備給顧方遊。
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兩份銀子,顧方遊不禁笑了一聲,調侃道:“這是趕著給我送錢呢。”
說完,他就徑直走到桌前坐下,拿出紙筆硯臺,又在硯臺里加了些水,一邊磨墨,一邊說道:“行了,你們自己決定好再給我吧,我先寫方子。”
和牧琛對視了一眼,岑樂率先道:“我有錢了,不能再花你的了,你收起來吧。”
“你被搶了銀子,剩下的也不多了,何況你又要做生意,很多地方要用到銀子,讓我來吧。”牧琛想了想,道,“不然,你就當做是我先借給你的,等你賺到錢了,再還給我可行?”
岑樂正要說話,顧方遊卻搶在前頭,突然插了一句:“你在做生意?是什麼生意?蘇州城裡的商戶我認識不少,有需要,我可以幫你引薦。”
經過這兩個多月的觀察,他發現岑樂雖然來路不明,有時又會有一些較為奇怪的舉動,顯得格格不入,可並不是一個惡人,這也讓他逐漸放下了戒心,偶爾在要幫忙的時候,也不吝嗇。
岑樂借著牧琛,告訴了顧方遊自己在做的事情。
顧方遊來了興趣,他十五歲開始離家遊歷,十年間幾乎走遍了整個中原,都沒見過岑樂說的用繩子編織的首飾,於是好奇道:“是什麼樣的?可否讓我看看?”
岑樂道:“現成的都在秦氏玉器鋪子裡寄賣了,若是顧大夫想看,我可以現在編給你看。”
顧方遊也不客氣,“也好,那你編給我瞧瞧,若是精緻漂亮,我便買下。”
岑樂吃了止痛藥,肚子已經不疼了,他拜託牧琛將編織用的繩子和昨日剩下的玉石珠子,還有今日買的一包玉石一起拿來,又托牧琛多點一盞煤油燈放在床頭,就低下頭,開始動手編織。
因為材料比較多了,所以這一次,岑樂編了更加複雜的頭飾款式。
他先是編了兩指寬的一個半弧形,做了一個可調整伸縮的樣式,接著編了一朵朵小桃花用針線縫上去,之後,他又在上面點綴了幾顆小玉石珠子,最後在垂下的兩條繩子上,也各加了一大一小兩顆珠子,就算是完成了。
顧方遊的藥方早就寫完了,他正單手撐著腦袋,盯著岑樂手上看,越看,他的眼睛越亮。
這會兒見岑樂編完,他立刻就迫不及待站起來走過去拿著看了,在反反復複地翻看後,他便抬起頭,問道:“這個多少銀子,我要了。”
對待顧方游,岑樂沒有按照秦明教的,將價格叫的很高,只是計算成本後,報了一個價格。
顧方遊明白物以稀為貴的道理,而他遊歷十年,什麼樣的人都見過,知道岑樂說的價格絕對低了,所以他沒有再問,按著自己心裡的估價,直接給了五兩銀子。
岑樂不知道那麼一塊銀子具體是多少錢,但他猜得到,絕對不會少,所以忙又把銀子還回去,“不用這麼多的。”
岑樂比劃的這句話不用牧琛解說顧方遊自己也猜到了,他笑了笑,說道:“千金難買心頭好,何況我知道這頭飾並不止你說的那個價格,五兩銀子你收下吧,同時,我還有一事想拜託你。”
岑樂怔了怔,問:“是什麼事?”
“我想請你,將你這編織的手藝教給一個人,讓她能和你一起做這門生意。”想起芸娘,顧方遊的眼神忽然溫柔了下來,他彎著嘴角,輕輕摩挲著手裡的頭飾,繼續道:“我知道這個要求過分了,但是只要你答應,你想要多少銀子,我都能給你。”
岑樂搖頭,比劃道:“你不用再給我銀子了,你想讓誰學,儘管讓他來就是,這個本就簡單,時間久了,但凡是會些手藝的,自己便能學會的。”
“就算是當做學費,也是要給的。”顧方遊沉吟了會兒,道,“這樣吧,我給你兩百兩,可行?”
雖然如岑樂說的,這頭飾的編制方法很簡單,誰都能學會,可自己摸索是需要時間的,等到學會,這也不如現在值錢了,所以岑樂願意在這個時候便答應將手藝教給芸娘,讓芸娘能分一杯羹,他自然不能白白佔便宜。
岑樂明白自己若是不收,恐怕顧方游不會滿意,何況他確實缺錢,不過兩百兩太多了,於是思索了半晌,他最後報了一個數字:“如此的話,顧大夫你給我五十即可,再多,我不會收了。”
頓了頓,他又有些為難說:“至於賣的地方,因為我是與秦少爺簽了契約的,答應三個月內,都會放在秦氏玉器賣,因此你那位友人編制完成,也要放在秦少爺那裡賣才可,但契約,大概需要她去和秦少爺重新談才行。”
顧方遊笑了:“只要你肯答應教她就可,其他的,她會自己解決的。”
岑樂又道:“還有一事,編織的方法,我可能還會再教給秦少爺,這樣可行?”
顧方遊道:“這你隨意,我不會束縛你的。”
岑樂也笑了,道:“既是如此,你隨時讓他過來就可以了。”
顧方遊看了一眼岑樂,道:“恐怕,需要你來我這裡才行,我想讓你教的人,是一名女子,又是寡婦,若是讓她單獨來此,只怕傳出極為不好的言論,影響她的聲譽。”
他那裡是藥館,即便是女子進去,也不會傳出不好的言論,畢竟治病救人,是不分男女的,何況他平日也雇芸娘過來幫忙整理草藥,村裡人都知道,不會再多加猜想。
岑樂點點頭,道:“好,那我明天過去你那裡。”
顧方遊:“多謝了。”
岑樂搖了搖頭:“不用客氣的。”
說著,他又要將自己看病的藥錢遞給顧方遊。
顧方游自然沒有接過,他笑著說道:“這藥錢就不必給了,還有,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銀子,五十兩等你明日過來我再給你吧,你今晚好生休息,明日巳時,再過來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