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奧古斯特越來越看不透基督山伯爵了。
他和克里斯班納特關係親近, 簡直形影不離,能得到那種人的信任, 連最在意的姐妹終身大事都願意拜托他照看,這個人的品性肯定是沒問題的。
而且他們相處時總是有種理所當然的氣氛,班納特提出建議後, 奧古斯特自己竟然都覺得,由基督山陪著他們去巴黎,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所以他要怎麽向家人介紹伯爵……我小舅子的摯友?
誰會讓自己的男性朋友做家庭事務的代表人?!
遠處碼頭纖長峭立的人影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點, 黑色長髮的男人還站在甲板上, 扶著船舷,望著那個方向。
奧古斯特忍不住問:「您到巴黎, 是有什麽事務要辦嗎?」
伯爵終於吝嗇分給了他一點目光。
外交官自認在與人來往時很有套方法, 這時候他突然發現, 伯爵其實有很多面, 性格相當複雜。
「我在巴黎有一些業務需要親自處理。」
伯爵沉聲說。
很尋常的話,奧古斯特却不由打了個寒噤。
他極少單獨面對義大利人。在倫敦時,他的注意力都在應付惡龍小舅子上,後來班納特去德比郡, 伯爵又突然變成了一個(對吉蒂來說)相當和藹的「過來人」, 給總是猶豫著自我否定的班納特小姐妥善的建議,耐心爲她分析情况。
就算是最初明顯向自己流露針對時,奧古斯特都沒有怕過。
可是隨著視野裡只有海面,班納特不在身邊時,伯爵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
仿佛春神爲了職務前往人間, 冥王就變回了一個神,像是被抽走了全部溫暖的生機,又像是被卸掉了一切壓抑黑暗的枷鎖,將要鐵面無私審判爲冥後擱置積壓的罪案。
如果沒有班納特這層關係在,他一定不會願意和這個人打交道。
奧古斯特想著,還是硬著頭皮問:「到目的地後,您計劃住在哪?如果不方便——」
「我明白您的意思,非常感謝,不過不必了。」伯爵說,「我答應克里斯做班納特小姐的看護人,就會盡力妥善照顧她,您只需要準備好拜帖就行。我的管家已經提前一個星期到了巴黎,準備好了一切。」
說是「盡力妥善」也太謙虛了。
因爲伯爵一直住在攝政街,爲了不給班納特帶來不便,所以連作息都與主人同步,一切順著年輕人來,奧古斯特還從未見過巴浦斯汀和阿裡之外的僕役。
離開港口後,這個人才顯露出他手下的冰山一角。
爲了方便凱瑟琳,安排照顧她的女僕都精通英語法語,隨時可以代爲翻譯,也會教授她一些巴黎社交界的習俗。
凱瑟琳曾經和家庭教師學過畫畫,那時候班納特在一邊蹭課學完了法語,有弟弟促進,她雖然不會寫,但是法語日常交流沒有特別大問題。
奧古斯特之前也考慮過兩國習俗不同的問題,不過他想促進未婚妻和妹妹的關係,這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就按捺了心思,沒想到伯爵連這也考慮到了。
他是因爲愛意所以總想對戀人面面俱到,對方能細緻到這種程度,只能說明,這個人不僅思維縝密還觀察入微。
這樣就能想像出來,他是怎麽一步步接近班納特,還成爲疑心病的朋友了。
他們所坐的是伯爵的游艇,伯爵他自己似乎就是一個老練的航海家,不過隨便囑咐幾句,那些僕役們拉滿帆,很快到了法國。
伯爵自稱是旅行家,他的手下果然相當熟悉入港的一切,妥善打點後,讓游艇和大部分人留下,他們三個兼少數僕役在檢疫所隻觀察了半天,就被放了行。
出海關時,奧古斯特趁機看了一遍伯爵的護照,將他的本名記下。
去巴黎就更快了,他們沒有乘驛車,剛從檢疫所出來就有三輛馬車已經候著,等女僕們帶著凱瑟琳上一輛車後,奧古斯特只能在看護人盡責的凝視下上了最後一輛馬車。
馬車前行時,奧古斯特哭喪著臉對貼身男僕說:「我好多天沒有和吉蒂私下說話了。」
沿路他們只能守禮聊聊天,連吻手禮都被伯爵語氣輕蔑嘲諷「您是外交官,不用我來教英法禮儀區別吧」。
在倫敦已經見慣了主人在伯爵那裡吃癟,男僕熟門熟路安慰:「畢竟是羅馬的伯爵,那位閣下說不定是位過分虔誠的教徒,所以看不慣您僭越的行爲。」
奧古斯特:「等我回去後就辦舞會,我要向所有人介紹吉蒂,還要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和她跳一晚上的舞。」
在奧古斯特意料內,伯爵和以往在倫敦一樣,只要是舞會就只在角落裡沉默站著。這次沒有了可以放任目光追逐的對象,他漫不經心,和一切熱鬧都格格不入,如同已經與人間悲歡完全分隔,樂聲和笑語也無法感染深邃莫測的眉眼。
這個人穿著款式普通的衣裝,因爲蒼白憂鬱,因爲氣質超絕,即使在角落也引人注目,許多人竊語討論這個人到底是誰,也有曾經與他在歐洲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上前,不過頷首招呼後又陷入了冷場。
「您在哪裡找來了這麽一位魯思文勛爵?」
開口的是一位公爵夫人,奧古斯特連忙起身,不忘看一眼正和妹妹相談甚歡的凱瑟琳,衝她安撫笑笑,才回道:「他是我未婚妻的看護人。她的父親是位保守的英國紳士,不願出國,她的弟弟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處理,就拜托他代爲照看。」
「看護人?雖說氣質還算沉穩吧,可他看上去太年輕了。」
奧古斯特回憶了一下護照上的日期:「他確實還只有二十七歲。」
「我聽說,他是義大利人?」
「是的,他是托斯卡納的伯爵,也是一個旅行家。」
「先生,不得不說,您去過英國後變得含蓄太多啦,這時候,您難道不應該主動提出代我介紹一下這位伯爵嗎?」
奧古斯特苦笑:「您不是今晚第一個這樣說的人了,所以我抱著一點僥幸心理,想要這種無所謂的嘗試少一些。」
「他來了巴黎,却不想入鄉隨俗,也對社交完全不感興趣,只是爲了遵守承諾做一個看護人?」
「是的。至少目前是這樣。」
外交官審慎說,幾乎要以爲這是義大利人的一種策略了。
公爵夫人果然表現得更感興趣,請求他一定代爲介紹一下。
「那麽我更要請您幫這個忙了。因爲我預感到,他接下來的一個月會在上流社會出名,如果我不是我們那群夫人裡頭一個認識他的,恐怕去劇院都得躲著她們了。」
奧古斯特只好端了兩杯酒,引著公爵夫人向角落走去。
「閣下,或許您可以賞臉,讓我把您介紹給德·卡裡利阿諾公爵夫人?」
伯爵看向他們,目光像是停留,又如同已經穿透了他們,輕鬆洞悉一切。
基督山伯爵總是很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似乎曾經被禁錮行役被迫思考,才能讓思維變得那麽迅捷深入。
任何人打斷他的沉思,看到他那張平淡英俊的面容,都覺得好像不小心竊取了一封無從破解的加密情報,明知他在醞釀什麽,却無從下手分析。
恐怕只有班納特拿著獨一份的破譯密碼。奧古斯特腹誹。
不出意外,即使是這位聞名宮廷的美人也沒能得到禮數外的照顧。
「伯爵,您跳舞嗎?」
「跳舞?」
「是的,您這樣的年輕人,應該是會很熱衷跳舞的呀。」
「我從不跳舞,夫人。我偶爾會喜歡看一個人跳舞。」
這句話如同一扇毫不留情的大門,輕鬆堵死了所有後話。
奧古斯特終於决定放下心心念念的未婚妻,放開作爲主人該有的周到,和這位先生在角落裡好好聊聊了。
他將另一隻紅酒遞過去,無奈低聲道:「當初在攝政街,我曾經告訴過您。」
「您喜歡東方,也過著完全東方式的生活,參加任何聚會都隻和班納特先生來往。很可惜,《一千零一夜》在巴黎是行不通的。您如果要投資業務,就需要人脉,剛剛那位公爵夫人的交際關係可是相當廣。」
伯爵接過,幷不喝,只是說:「比如呢?」
「我們的國王,布爾蒙元帥,俄國大使……」
奧古斯特說了一堆在法國上流社會相當響亮的名字。
伯爵像是個地道的外國人問了幾個人,又漫不經心繼續追問:「德·維爾福?」
「這位先生是司法界的頭一位,在宮中相當得寵,」奧古斯特撇嘴,「我們國家這十幾年那些大事件您總知道吧?他知道的秘密太多,有人恨他,也有人保他,所以他在舊朝和新朝都沒有一點敗績,不論拿破侖還是王朝,執政大臣是什麽派系,都動不了他的地位。」
伯爵露出譏誚的笑容點評:「您好像在說一隻烏龜。」
「不錯,他就是個烏龜,沒有任何破綻,就算是老狐狸也無從下口。他不出席任何宴會,一切交際都讓他的妻子代勞,他就不用表現出立場和親近,別人也抓不到他一點錯處。」
伯爵又接著問了幾個名字後,開口:「我大概明白了。不過我與克里斯不同,比起人,我還是更樂意與數字和植物打交道。」
奧古斯特便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如果您像《一千零一夜》裡的辛巴德一樣富有,或許那些人就會上趕著來找您了。巴黎在這方面比倫敦更嚴重,王朝幾度復辟,巴黎人已經看明白權利不一定永恒,但錢確是實打實的,名利場,上流社會,追逐的就是這樣的人。」
這番話由外交官說來有些出格,也顯得尤其真誠。
他又道:「或者,您寫信讓班納特來巴黎,我相信你們的交情,他肯定願意跑一趟。他只需要在這裡待一周,您很輕鬆就能融入社交界了。」
似乎是因爲聽到好友的名字,伯爵禁不住輕輕笑了,同奧古斯特說起其他話題來:「剛才您說我喜歡東方,其實不太準確。起初我確實喜歡《一千零一夜》,不過我被克里斯糾正過很多次,那在地圖上還不算東。後來,受他的影響,我就喜歡上更加東方地域的風情了。」
「克里斯告訴我,那裡有位國君被另一個國王打敗,失去了原本屬自己的領地。於是他每晚都睡在柴薪上,每天要嘗動物的苦膽,用這種方法讓自己記住曾經受盡的苦楚和屈辱。恰好相反,他的仇人陷入了享樂,還沉溺在國君有意送去的絕世美人懷抱裡。」
伯爵垂目看向手中的紅酒。
「最後,國君成功復仇,奪回了自己的土地……我以爲,過多的情感會讓人變得軟弱。」
因爲對方難得透露的心緒,奧古斯特若有所思,隨即恍然大悟:「你說這個故事,意思是,你怕班納特來巴黎,遇到那位黑髮情人,然後他就留在這裡不想走了,因此影響他的前途嗎?」
巴黎人說完,爲了確定答案看向伯爵,就見對方以一種驚訝的目光看自己。
「龍格威爾先生,您相當聰明了,也就比莉迪亞小姐敏銳那麽一點。」
——莉迪亞,你敏銳得讓我害怕了,看來我預估失誤,你的腦容量或許比格里芬要大那麽一點。
奧古斯特:「……」
義大利佬連班納特式嘲諷都學得這麽精准,他們天天膩在一起就是在這樣口對口教學吧。
奧古斯特這次請的是婚假,大概可以在巴黎一直待到來年二月。
這麽長時間,還是帶著未婚妻回到自己老家,本來以爲自己可以偶爾拉拉小手,私下裡說不定能討要一個頰吻,結果到了巴黎,奧古斯特過得與在倫敦沒有任何區別,也沒能逃過每天準時打卡拜訪的命運。
只是以前跑攝政街,現在跑香榭麗捨而已。
奧古斯特每次和凱瑟琳聊天,伯爵都在一邊寫信,一副和班納特分享日記的架勢,雷打不動,一天一封。
到巴黎的第一個月,義大利人就成了全城的話題。
只是來一趟巴黎,他居然在香榭麗捨大道買了一套房子,在市區和郊外都買了別墅歇脚,所有住處隻花了一天就徹底翻修了一遍。接近聖誕時,還花大價錢買下了剛從非洲運來的藍色鑽石,請了巴黎最好的匠人做成一對袖扣。
這個舉動引起所有人的注目,可是接下來的幾個月裡,他非常沉得住氣,不理會任何邀約,隻和龍格威爾家來往,偶爾去看一次賽馬,明明訂了全城所有劇院的包厢,却從來不聽戲。
除此之外,香榭麗捨的僕人層級分明,以號衣區分,如果沒有預約,就只能由門房層層向內遞話求見。
「難怪那些人都跑來我家打聽您,您比在倫敦時要難見多了,如果不是今天一時興起過來,我還不知道呢。」
「我建議您還是赴一下布爾蒙元帥的宴席,您神秘過了頭,警務部已經注意到您啦。如果掌握不到切實證據,他們說不定會以流民的名義把您抓起來……等等,伯爵,您要出門了嗎。」
奧古斯特絮絮說完,看清眼前人的裝束,驚訝問。
任由僕人幫忙披上披風,伯爵拉開抽屜,拿出手套,「我帶來的現金用完了,所以我可能要和一位銀行家打交道。」
「您要見哪位先生?」
「看名片是叫唐格拉爾男爵,他主動找上來,說是願意貸款給我。您有什麽可以給我的建議嗎?」
巴黎人想了想:「畢竟是衆議院的議員,信譽沒問題,他也確實很富有。雖然與羅斯柴爾德比還差一點,不過滑鐵盧時他們家虧損了一大筆,所以現在唐格拉爾也只差那一點了。」
伯爵點頭,「那麽您今天上門,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我們可以趁著套車這一會時間說。」
奧古斯特臉上一紅,知道自己因爲初雪過於激動腦熱,訕訕說:「沒什麽重要的事,只是我剛剛從郊外回來,我摘了一些野果,想給吉——您家。」
聽到野果,伯爵動作一停,想起什麽,稍稍抿了嘴,難得緩和態度問:「這個季節還有野果嗎?」
奧古斯特:「我的叔叔喜歡吃這些,所以特意搭了一個暖房自己種,我只是送過來,馬上就離開。」
伯爵攏了披風,在走進風雪前回身。
「班納特小姐在和一位夫人聊天。我沒記錯是您介紹她們認識的,讓貝爾圖喬帶您進去坐坐吧。」
馬車在細雪裡緩緩停在了毒蛇的洞窟前。
銀行家以一種比預料中更殷切的態度接待了伯爵。
唐格拉爾男爵的府邸修得過分華麗,十分有銀行家的派頭,金燦燦裡附庸風雅挂著許多名家假畫和古董贋品。
伯爵掃了幾眼就不想再看,只能看向那張引人厭惡的面孔,面露適當的陌生與好奇。
「伯爵先生,您實在太讓我受寵若驚啦。畢竟您可是拒絕了不少閣下,我也只是冒險一試,沒想到您竟然真的赴約了。」
唐格拉爾欠身,面露得意。因爲對方的主動上門,銀行家認定巴黎的話題人物已經强撑不下去,而談判的拉鋸戰已經搶占先機。
伯爵表情却很平淡。
如同强迫自己在見到煉獄慘狀也面無表情,所以在尋常時候也能從容掩蔽情緒。
他省去客套道:「我確實不愛與人交道,如果不是受人所托,我也不會來巴黎,所以那些無趣的社交我都不想參與。不過我以爲,見一個銀行家,和見一位剃頭匠沒有區別。」
因爲這種輕視所産生的直率語氣,唐格拉爾控制不住僵了臉,想到可能從對方身上賺到的錢,只能生生受此嘲諷,用力抿嘴微笑:「那麽您來這裡,是有意在我的銀行貸款,做成這筆生意了?」
「不要著急,男爵閣下。這種合作是雙向的,所以在我知道您的銀行能否應付我的需求前,我得確定一下。」他活學活用道,「我聽說我已經被警務部盯上調查了,您既然是議員,應該知道一些風聲和背後意義。即使這樣,您還願意貸款給我嗎?」
唐格拉爾笑起來:「那是因爲您的管家太過謹慎,做事滴水不漏,他們都不知道那顆鑽石花了您多少錢,我作爲銀行家却需要足够的眼光和可靠的情報。您在巴黎已經有了固定的資産,還願意花兩百萬法郎去做一對小小的袖扣。我又有什麽理由不相信,您完全可能成爲我未來的大客戶呢。」
「這就在我的預計之外了。」
伯爵輕聲自語,「我買那顆鑽石時可沒想太多,我滿腦子只有我收到的那份無價生日禮物,想不到我的神即使在遠方,也在無形中守護幫助著我。」
唐格拉爾好奇問:「您這樣的富翁還研究神學嗎?」
「或許吧,我可以把一輩子和一切都獻給我的神。」
「難怪您連爵銜都是那個名字了。」唐格拉爾掩下輕蔑,揚頭驕傲道,「您果然是异國人。所以才說您想瞭解我的銀行能否應付您的需求,在巴黎,從未有人問過我的業務範圍,只要您想,我能爲您立刻填補上那顆鑽石帶來的財務漏洞。」
「首先我得糾正您。我是一名异教徒。」
基督山說完,以一種極其富有表現力的嘲諷語氣說:「您原來認爲我有財務漏洞,才想到向我貸款的嗎?那麽您是在侮辱我了。」
「男爵閣下,您會因爲買麵包而出現資金周轉問題嗎?」
這個人在說謊。
如果輕易就能買一顆鑽石,還捨得打磨成那麽小的袖口,怎麽可能在歐洲籍籍無名?
唐格拉爾不由道:「所以您不是義大利人了。歐洲的富豪沒有我不知道的,就連鼎鼎大名的葛朗台夫人都與我們有業務來往。」
伯爵極快又極輕笑了下。
「來巴黎後,我從未向任何人仔細介紹過我自己,您有這樣的誤會太正常了。這麽說吧,我只是在義大利弄到了這個頭銜,而它確實給我帶來了一些行走的便利。」
如果說一開始還只是試探發出邀請,那麽在這個人面前連連受挫後,唐格拉爾已經意識到,這不是一個他能獨自應付的人了。
「現在您不但像一個神學家,還像一個藝術家啦。可惜我是個只會談生意做演講的人,」銀行家兼議員說,「所以,假如您允許的話,讓我向您介紹一下我的夫人,等您盡情說完這些話題後,再好好談談協約吧。」
唐格拉爾搖了鈴,等僕人過來,頤指氣使吩咐道:「去問問男爵夫人。」
僕人很快就回來了。
「夫人正在待客。」
「我怎麽不知道她今天有客人,是誰?」
「今天新上任的英國領事,班納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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