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來

二道白河鎮是長白山腳下一個美麗的小鎮，有著“神仙鏡”的美稱，在其境內可遙望長白山秀麗的風光、迷人的景色，可謂是人們節假日旅遊休閒的最佳聖地，特別是在這6月下旬，冰雪初融，草木吐新，姹紫嫣紅的高山杜鵑與冰雪竟相媲美的季節，吸引了不少遊客的駐留。

清晨，不少遊客已經走在街上，他們說話的聲音都是輕聲細語的，似乎不願意打破小鎮的靜謐，不管是原著居民還是遊客，大家都習慣不時抬頭遙望那不遠處的長白山，那樣美得不似人世間的景色，讓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這時，一陣敲門聲打破了這寧靜，“悅來客”旅館的女客服站在15號客房前，敲了起碼五次門不見有回應，有些擔心地問旁邊的男人，“老闆，這房裡的客人從進住到現在已經三天沒有出門了，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吧？”

小旅館的老闆輕輕拍了女客服的肩膀安慰，再次敲了三次門不見回應，拿出備用鑰匙打開了門，一入門就跟床上的男人視線對撞在一起，如雄鷹銳利般的眼神讓旅館老闆的瞳孔緊縮，來不及擦掉額頭冒出的冷汗，急忙擺手道歉：“不好意思，你已經有三天沒有出門了，我們怕出什麼意外過來看看。”

男人好像剛剛從睡夢中驚醒，臉上冒出細密的汗水，呼吸還有些急喘，他直視著旅館老闆，眼神從一開始的銳利變成平淡無波，詭異的沉默在三個人之間蔓延，直到旅館老闆快忍耐不住的時候，他說了一個字“餓”。

沙啞的聲音好像幾年沒有說過話似的，旅館老闆不覺有異，鬆了口氣，像他這樣的小旅館，最怕找茬的、鬧事的，急忙吩咐身後的女客服去準備食物，他再次道歉之後，輕輕關上門才離開。

旅館老闆名叫候子雲，是小鎮的原著居民，生性懶散，賺取的第一桶金就是用來開旅館，還曾向家人宣佈這輩子就靠這旅館過日子了，胸無大志的德行讓家人恨得牙癢癢。年紀輕輕就開始過上老年人的生活，每天守著一家小旅館，品茶賞景又是一天。

他回到那張老爺躺椅上，腦海中閃過15號房客的臉，越想越覺得熟悉，但是那種亡命之徒的眼神他應該是不識得才對，可是那輪廓還有那眼睛都是那麼地熟悉，突然，他腦中閃過一道光線，立馬坐了起來，難道是……

15號房內，男人還是維持一開始的坐姿，臉上帶著驚喜的笑容，張了張嘴很艱難地又說了個“餓”字。

接著，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繼續投入了練習說話中去。

“我我，我叫叫楚飛莫。”

“我現在、現在很餓。”

“我回來了，長長白山。”

“外婆，莫莫回來了。”

“……”

說到最後，他越說越順溜，逐漸恢復正常的說話方式。

從知道父兄聯合污蔑他入獄的那一刻，他就喪失了言語的功能，在監獄裡5年，他沒有說過一句話，在那種黑暗血腥的地方，沒人管他到底是心理還是生理原因造成的語言喪失，有的只是欺壓、侮辱、血腥……

想到這裡，他甩了一下頭，對進監獄前後7年發生的事情，他潛意識裡選擇遺忘，忘記那些人那些事。

回來當天因為太晚了，就打算在這家小旅館休息一個晚上，以前在監獄裡從來不敢深眠，沒想到這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一直想忘掉的人和事，這三天在夢中硬是重頭到尾重溫了那幾年發生的事情，讓他感覺很不好。

他揉了揉僵硬的手腳向門外走去，一出門口就是陽臺，而陽臺的對面就是長白山，在小鎮與長白山之間有一座小山坡，山坡上立著一座孤零零的小院子，看不清楚院子裡面的光景，只是模糊看到一個輪廓，那一刻湧進腦海中的記憶，讓他眼眶微微泛紅。

曾經最美好的時光就是在那裡度過的，他還記得坐在外婆三輪車後面微風拂面的感覺，還記得外婆種的草藥有哪些品種，還記得外婆患有重病時看到他默默流淚露出的痛惜表情，還記得……

女客服遠遠就看到15號房客站在陽臺上，清晨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淡出一層光暈，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訴說著這是一個精緻的男人。

女客服感覺自己被蠱惑了，不忍心打破這迷人的畫面，如果不是楚飛莫轉頭看著她，她覺得自己會凝視著他一輩子。女客服尷尬的對楚飛莫笑了笑，用自認為最甜美的聲音說道：“先生您好，這個時間段我們旅館只提供早餐，您先吃點填下肚子，中午會有很美味的特色食物哦。”

“謝謝，”楚飛莫默默接過食物走進房間，並迅速把食物解決掉，那狼吞虎嚥兇殘的樣子，完全毀了女客服對他的美好形象。可能是吃的太急了，他覺得肚子很不舒服，不過這點疼他也不在意，收拾行李準備回家。

小旅館二樓陽臺上，穿著同種服裝的三個女人聚在一個議論紛紛，給楚飛莫送飯的女客服眼冒心形，臉色泛著紅暈，“小環你沒看到，15號房那個男人帥呆了，那模樣比當紅明星路楓還要迷人。”

另一個客服接話，“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他入住的時候是我接待的，你們不知道他全程不說一句話，簡直就是酷斃了，而且他眼睛真是太迷人了，仿佛會說話似的，我只要看著他眼睛就能明白他想要說什麼，也許我就是他命中註定的人也說不定。”

被叫小環的女客服翻了個白眼，嘲笑道：“你們兩個的審美觀有待考量，像上次那個矮冬瓜被你們誇成男神似的，我就對你們兩個喪失了信心。”

“這次真是個大帥哥，你不信我們可以過去偷窺。”給楚飛莫送飯的女客服不願被小瞧，出了個壞主意。

楚飛莫提著包袱一路走過，對三個女客服以及她們談論的內容視而不見，眼睛直視前方慢慢從女客服們身旁走過，兩名討論別人是非又認識話題主角的女客服立馬石化，小環見兩位好友表情有異，抬頭打算問怎麼回事，被迎面走來的男人給吸引住了眼光，這次她終於不再鄙視兩個小姐妹的眼光了，真的比路楓還要帥氣，這是現實版的男神。

楚飛莫走到一樓接待台，旅館老闆立馬站了起來，用熱切的眼光看著他，楚飛莫摸不著頭腦，拿出房卡準備退房。

旅館老闆依然看著他，還拿出房客入住登記表看了一下，見楚飛莫遞過來的房卡以及身份證，他掃了一眼身份證的資訊，終於叫了一聲“小莫”。

熟人？楚飛莫仔細打量眼前的男人，額頭很高，單眼皮的眼睛很有神，挺拔的鼻樑，微薄的嘴唇，這不是表哥候子雲嗎？早上見他的時候剛剛醒來，腦子有些混沌，現在倒是認出來了，“子雲哥，很久不見，你還好嗎？”

“我很好，小莫長大了，哥哥我都快認不得了，你看這炯炯有神地眼睛如畫，這挺拔的鼻樑像我的一樣完美，還有這小麥色的皮膚真是迷人，果然是我們家的小孩。”完全忘記早先被楚飛莫的眼神嚇到冒冷汗的事情，他拍了拍楚飛莫的肩膀，開始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起來。

在這裡見到候子雲，楚飛莫其實一點也不驚訝，候子雲是表舅的兒子，從小就一起長大，楚飛莫瞭解他是個懶散的性子，也知道二道白河鎮是最適合他的地方。

見到候子雲，楚飛莫也很開心，這人從小就對他這個無父無母的小孩關愛有加，而他也整天跟在候子雲身後像條小尾巴似的，離開那幾年他們一直有聯繫，只是後來五年的監獄生活讓他們斷了聯繫。

楚飛莫知道這是真正關心他的人，裂開嘴笑的特別真誠，“子雲哥，我回來了。”

聽了楚飛莫的話，候子雲的笑容淡了下來，我回來了？而不是回來看看？他是一個聰明的人，一般都不會問一些傻逼的問題，張開雙手給楚飛莫一個擁抱，“歡迎回來，我的小尾巴。”

呵呵，這個懷抱真溫暖，他好像真的回來了。

放開楚飛莫的候子雲又恢復了一貫的懶散模樣，靠在接待臺上問：“你現在是想回家看看嗎？”

楚飛莫點頭。

“你家小院子已經九年沒有人打理了，這幾天先在我這裡住吧！反正又沒有多少客人，我們兩個還可以聚一聚。”

楚飛莫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我想自己在家呆幾天，反正以後都會呆在小鎮上，我們有很多時間聚聚。”

“也好，過幾天我去找你吧。”看著楚飛莫遠去的背影，候子雲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小孩在外面一定是受苦了，說話都是一字一句慢慢的，好像在學習說話似的。

自從楚飛莫離開小鎮後，前幾年兩人還保持著聯繫，後來就聯繫不上人了，如果不是他自己回來了，他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小表弟了。這幾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得找個時間問清楚，這小表弟小時候可惹人疼了，現在倒是更帥氣迷人了，這下更見不得他受委屈了，候子雲如是想著。

從小鎮回到以前跟外婆居住的小院子走路只需半個小時，一條狹窄的泥土路直達小院子門口，也許是旅遊勝地國家禁止開發的原因，這麼多年了這條小路依然沒有改變。

外婆以前是鎮上的土醫生，鎮上大小有個小病疼都會找他外婆看，對藥物的需求量很大，因此，每個星期都要到小鎮上買各種藥物，而他外婆每次外出都習慣帶著他，坐在外婆的三輪車後面，一路聽著她哼著歌曲，他在後面跟著附和，還有大山回音的伴奏，那時候生活很單純、很美好。

尋著記憶中的小路，楚飛莫走進了久別的祖屋，看著多年沒有居住的院子長滿了雜草，還有那透著寂寞氣息的房子，他心頭的悲慟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嘩啦啦地滴落，“對不起外婆，我離開的太久了。”

粗魯的抹了眼淚，扒開雜草走進祖屋，一切還是原來離開的樣子，桌椅積滿了灰塵，牆上被蜘蛛搭造了不少窩，外婆是個愛乾淨的人，如果她還在的話，怎麼可能讓房子這麼邋遢？

這些年她在天上看著一定很不舒服吧！楚飛莫急忙拿起掃把打掃了起來，仔仔細細不放過一點一滴的灰塵，打掃完房子矛頭轉向大院子，抄起角落裡的鋤頭，開始整理院子的雜草。

一個小時過後，記憶中的院子恢復了大半，幸好那兩顆黃皮果樹還在，那是外婆跟他一起種下了的，可能是太久沒人打理了，黃皮果樹的枝葉奄奄一息，楚飛莫走到水井旁準備打水澆樹，被水缸裡面一個發光體給驚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