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殿中，三位地仙境的大佬震驚於他們門下的小弟子在藥物上那驚人到無以言述的天賦，然後不可避免或者說自然而然地暢想到日後。

日後，葉小葉的道途如何，姑且不言，他們自身的道途，卻註定會被他們門下的這個小弟子改變。

日後，或短或長的將來，他們這三位，其中會誕生幾位天階呢？

一位？

兩位？

又或者，三人都會是天階？

都不需要怎麼深度地想像，只是念頭稍微觸碰到這裏，都讓三人身心顫慄，而哪怕是地仙境的修為，也無法控制這種顫慄。

剛才的交談，九妙子有讓葉小葉提前回山的打算。

顯然，他按捺不住了。

把葉小葉召回來，既可以親自教導，也可以在這種親自教導中培養感情，同樣也可以避免這棵令人驚艷到有點絕世之姿的苗子在遠離凌霄宗的地方，其成長過程中，出現什麼令人驚愕或者意想不到的情況。

木心原也有此意，一點也不含糊地附和了九妙子的意思。

而作為正牌師尊，安守道卻還是否決了兩人的提議。

安守道不想葉小葉回來嗎？

其實也想。

只是，在安全已經有絕對保障的情況下，安守道還是更願意看到葉小葉在山外的世界，多留連一些。

其修行上的天賦也好，其藥物上的天賦也好，再怎麼驚艷絕世，也終究只是個孩子。那些對他們這些老傢伙來說如是雲煙般的人世種種，對少年人來說，卻是絢麗多姿的彩虹。

而那些對於彩虹的體驗，卻是有期限的。

這期限，既和年齡有關，也和修行的層次有關，是一旦過了，就不再。

所以，對於門下的這個小弟子，極可能也是關門小弟子，對於其生命中那些一去不再來的很短暫也很脆弱的美好，安守道是一點點都不想剝奪。

也所以，當初送葉小葉下山之際，安守道只是給了其護身之物，其它卻連半點交待都沒有。

怎麼修行。

怎麼交遊處世。

點點滴滴，方方面面，都沒說。

——你想怎樣，就怎樣。

反正你自己安全無憂，那就隨便浪吧！

哪怕你闖禍了，也有老夫為你兜著。

哪怕老夫兜不起，也會請求宗主他們為你兜著，整個凌霄宗為你撐腰。

如果凌霄宗都撐不起，那就是你該死。

當然，諒你也沒這個本事。

而此際，從先後兩封來信中，既然已經得知這個小弟子在修行上一切都很順利，又比較意外地發掘出了絲毫也不亞於其修行的煉藥天賦，那就更沒有將其召回來的必要了。

「廣陵，以前我希望你修行順利，越順利越好，現在卻希望你的修行能出現點波折，有如此恐怖的天眼神通在身，又有如此出色的煉藥天賦可以輔助修行，波折對你來說已經不是困厄，而只是經歷，會更豐富你的修行和生命。」

這是安守道的心聲，卻是沒有必要向兩位老夥計說的，會顯得有點矯情，難免讓兩個老傢伙笑話。

「小傢伙這次沒說這些香怎麼安排，老安，怎麼說？」木心原對安守道說道。

「白雪香就不要拿出去了，且就限於我們三個知情，如何？」安守道道。

木心原和九妙子都是點了點頭。

上一次的澄神香雖然也很令他們三個吃驚，但其實還好，以凌霄宗的底蘊，那澄神香，出色，但不出格，引人注目，但不至於令人覬覦。

這白雪香卻不一樣。

能推動地仙境修行的東西！

這東西如果也散出去，會引發什麼樣的震蕩，實未可知。反正他們三人，沒一個想看到那種震蕩。

「那通幽香呢？」九妙子道。

「既然廣陵說了通幽香真一境以下不適用，那廣陵的那些小朋友就不用考慮了。」安守道說道，「這樣，各家都分別送一點吧，就以含光殿的名頭。另外，禹秉生那小輩那裏也單獨送一份。」

「沒問題。」九妙子點頭，「廣清小娃娃那裏，要不要也送點？」

虧他還記得，葉小葉在山門的時候，與廣清交好。

「沒有必要，央澤那邊會給的，但凡他不是老年痴獃，有什麼好處，都不會漏了廣清。」安守道淡淡說道。

那倒也是。

九妙子和木心原都是點點頭。

廣清是葉小葉的引路人，在實際關係上比葉小葉和禹秉生之間更親近，甚至是親近得多，而之前葉小葉在山門的時候，和廣清也很明顯地表現出了親近。

因為葉小葉的關係，不止是央澤這一系，宗內其它好些系的人都是願意與廣清交好的。

這還只限於葉小葉當初在宗門時的表現。

如果葉小葉的煉藥天賦也被宗內真正得知，那廣清那裏估計會門庭若市。

「要不要給葉小子回個信，讓他在外頭悠着點？」九妙子又道。

「行，你來寫。」安守道說道，「老木，你有什麼想說的也可以一起。」

「你自己呢，不說兩句？」木心原道。

「我看着你們寫，然後再看看有沒必要添。」安守道說道。

「好吧，你最大。」九妙子咕噥道，然後身影一閃，消失了。

含光殿內沒有紙筆那種東西。

拿來紙筆，隨後紙被九妙子攤放在半空中，如是放在掛牆上一樣，而那筆也懸空着，自動開始書寫。

〖葉小子：〗

〖念你在外，老夫勉強也給你問個安。〗

〖我們三個老傢伙都好，老安好，老木好，我老九也好，如你所言，含光殿承平無事，凌霄宗承平無事，其它幾大仙宗和整個天下，也都承平無事。〗

「無緣無故的，你提其它仙宗幹什麼？」木心原嗤笑道。

「格局！格局你懂么？」九妙子撇嘴，然後道：「葉小子兩封短訊，好傢夥，又是大道又是造化，又是悠悠又是恆久的，知道的，知道他只是一個開竅境的小傢伙，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哪位真君甚至道尊呢，許他能扯，老夫難道就不能扯了？」

「好好好，你扯吧。」木心原搖頭。

安守道淡淡微笑。

〖你的修行，老夫是放心的，你這娃一直都聰明，老夫三人全都對你放心得很。〗

〖你上次送來的那香，澄神香也罷了，亂神香那叫一個什麼名字，如果用這個破名字，你這香老夫以後還怎麼送出去？和其他老傢伙聊起來，亂神香亂神香的，你當老夫的一張老臉不會紅的？〗

〖另外，澄神香這個名字也不是很好，不是名字本身不好，是用這個名字的葯香太多了，光我們宗內就有好幾種香叫這個名字，宗外那些亂七八糟的叫這個名字的香，就更不用說。〗

〖這個名字，配不上你的這個香。〗

〖我們三個老傢伙體用之後，閑來無事，商量了一下，決定把你那個香命名為『正一香』，取其於身心收束上，正本清源之意，你覺得如何？〗

寫到這裏，九妙子暫停了一下，然後看看安守道，又看看木心原。

「咋地？」木心原道。

「幾百年沒寫過字了，老夫手酸。」九妙子晃了晃手腕。

好傢夥，他的手腕根本就沒動過好嗎，哪家地仙境做這點小事還要動手啊，明明是動念的事。

這番做作，簡直沒眼看。

木心原仰頭看向殿頂，安守道轉頭看向殿外。

無人喝彩，九妙子只好灰溜溜地停止表演，繼續書寫：

〖這次的兩種香，通幽香也還好，那個白雪香，我的乖乖，葉小子，你可着實是嚇了我們三個老傢伙一跳。〗

〖這個香很了不得，你知道嗎？比你自己以為的，還要了不得！〗

〖所以啊，葉小子，這個香，你得收著點，不要讓外頭隨便什麼人都能用，不是老夫幾個捨不得，是人心這種東西啊，經不得撩撥，老夫知道不會有什麼大礙，但是，你也不想看到因這香而產生的什麼齷齪和醜惡吧？〗

〖所以啊，小傢伙，把你這香藏緊點，自個用就行了，如果不是關係特別特別好的，其他人最好一個都不要分潤，懂了沒？〗

寫到這裏，九妙子又頓了頓，然後問道：「老安，你看，沒什麼問題吧？」

「可以，沒問題。」安守道點了點頭。

後面，九妙子就轉向叮囑或者說嘮叨了，外頭的吃飯，習不習慣？一年到頭，各式的衣服，合不合身？有沒有什麼看不順眼的人？說出來，老夫過去一巴掌把他拍死。

還有，山外畢竟不比山內，靈氣沒有那麼豐富，修行起來有沒有受屈？要是受屈的話咱就回來，誰也沒說必須要真一境了才能回來對不對？

一大段的嘮叨。

寫了好久，九妙子才停下來，信紙都換了好幾大張。

「老木，你看看還有什麼要說的？」九妙子再次搖晃着手腕，笑着對木心原說道。

「需要說不需要說的，全都被你說完了，老夫還能再說個啥？」木心原一臉無語，「以前也沒看出來，你這老傢伙有這麼啰嗦的！」

「老夫這叫關心，你懂不懂？包葉小子收到這信，滿心滿懷都是溫暖！」九妙子投以淡淡的王者之瞥，「要都像你們那樣冷冰冰地隨便說兩句，孩子在外，那可不就委屈了？」

木心原無語。

安守道也是無語。

他們啥都沒寫，怎麼到九妙子這裏，就是「冷冰冰地隨便說兩句」了？

這他娘的。

老九這是欠收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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