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六月天，傍晚，紅霞漫天，在即將落下的余日光輝照耀下，天下的人和物都披上了一層金光。

　　蘇辰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小短袖，這是他今早從陳墨的衣櫃里翻出來的，配了一條長褲，站在公寓樓外的小道上，看起來分外的稚嫩。

　　陳墨把東西收拾放好，去臥室拿了一件外套，搭在胳膊上，轉身出門，密碼鎖自動關上鎖緊。

　　陳墨下了台階，朝著蘇辰走去，拿起外套抖開，兩手捏著領口，準備給蘇辰披上：「有風，先披著。」

　　蘇辰伸手，接了個空，口中逞強：「我沒那麼嬌氣，這都夏天了。」

　　陳墨卻不由分說的將衣服搭在蘇辰肩上，

　　「小心點總沒錯。」

　　杭城晝夜溫差較大，一到夜晚溫度驟降。

　　這會太陽即將落山，外面氣溫已經開始轉低。

　　兩人並肩沿著路邊漫步，有風輕輕吹過，蘇辰輕輕哆嗦了一下，正準備捂緊衣服領口，還沒來得及動手，陳墨已經停下腳步，

　　「冷？」

　　「還好......有點。」蘇辰尷尬的在陳墨的眼神詢問中承認，這會確實挺涼的，他也沒預料到。

　　陳墨伸手把蘇辰肩膀上的衣服拿下來，展開把他胳膊套進去，又低頭安靜的給他系扣子，動作輕柔，神情專注。

　　蘇辰垂眸看著陳墨的眉眼，那睫毛長長的翹起，懸在那，一顫不顫。

　　好想伸手戳一戳，不過還是算了，他捏了捏手指，忍住了，這行為並不合適，過於親密。

　　夜風吹過，陳墨額際的一縷頭髮輕輕搖擺幾下。

　　——這人長的是真好看啊！真好看！

　　蘇辰正在心裡感慨，就看到陳墨抬頭，兩人眼神相接，蘇辰一對上陳墨的眼神，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跳的更快了。

　　他微紅著臉，呆呆的看著陳墨。

　　「你跟他什麼時候認識的？」陳墨低沈的聲音從風中傳來。

　　蘇辰驚醒，暗罵自己不爭氣，聽見陳墨的疑問，便實話實說，「你是說沈飛啊？我和他上中學之前就認識了。」

　　「你喊他哥？」

　　「嗯，因為他比我大一歲嘛，又對我很照顧，所以就認他為哥了。」

　　說完偏頭看向路邊，不再去看陳墨。

　　陳墨點點頭，「那你們以前也經常這樣......」

　　陳墨捏了捏蘇辰的肩膀示意。

　　「這樣怎麼了？勾肩搭背不是很正常嗎。又沒怎麼樣。」

　　蘇辰很不以為然的說。

　　陳墨像是被這個「很正常」給噎到了，皺了皺眉，沒再說話。

　　他系上蘇辰領口的最後一個扣子，輕輕撣了撣蘇辰的衣領，將其撫平，側身回到原來的位置，不再開口，只陪著蘇辰繼續走。

　　蘇辰盯著路邊小樹的白色枝幹，很不明白，這人怎麼突然變臉了？剛剛他也沒說什麼？！他說什麼了嗎？

　　難道朋友之間連這麼基本的動作都不能有。

　　陳墨這人也太不好琢磨了吧，那他後面要怎麼開口提出搬出去住？要是陳墨這樣......

　　蘇辰覺得好為難。

　　他剛才送走沈飛之後，內心裡是有決定的。

　　雖然這公寓居住起來很舒適，身邊這人也對他特別好。

　　但是，他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負罪感。

　　他覺得這是因為他現在不喜歡陳墨，但又這樣依賴著人家，有一種把對方當備胎的錯覺。

　　他不能忍受這情況，所以他還是先搬出去，等他重新喜歡上陳墨，而陳墨也還喜歡他的話，到時候再正正經經的談戀愛，或者住一起也沒問題。

　　本來他只覺得他只是想先搬出去住，也不是要立馬分手，陳墨應該可以答應的，但是現在，他又不確定了。

　　他吐出一口氣，糾結要不要說。

　　四周都是差不多的公寓別墅，現在這個點，沒什麼人在外面。

　　兩人漫步一會，陳墨就拉住蘇辰坐到路邊長椅上休息。

　　儘管這裡每天都有人打掃衛生，椅子看起來也是乾乾淨淨。但是蘇辰就是覺得有灰塵，他被陳墨拉過去，卻不準備坐下，因為他口袋里沒裝紙。

　　陳墨卻從口袋里拿出紙巾，擦了擦椅面。

　　「你隨身帶紙巾？」蘇辰好奇的問，陳墨難道也有潔癖。

　　陳墨點點頭，坐在長椅一頭，默默握著蘇辰的手。

　　蘇辰一時對他又生起一種好感來，愛乾淨的人總是招人喜歡的，只要不是過度潔癖。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坐著。

　　蘇辰又問：「我們現在是在等人嗎？」

　　陳墨：「等車，待會去齊宅。」

　　蘇辰不說話了，陳墨幾次抬頭看他，他都沒有開口。

　　兩人都沈默，按道理，這種蘇辰想一想都覺得應該會很難受的情景，他此刻卻覺得好像也還不錯，並沒有感覺不自在，相反，陳墨這麼安靜的呆在他身邊，他心裡竟然還感覺輕鬆很多，彷彿習以為常。

　　直到司機把車開到他們身邊，他們坐上車，這狀態才結束。

　　今晚，與昨晚差不多的時間，蘇辰又坐上了這輛黑色豪車的後座里，陳墨照舊緊握著他的手。

　　他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發呆，等著目的地。

　　車往郊區而去，高樓越來越遠，風景越來越好，樹木和河流變多，連密閉的車內，空氣都好似清新了幾分。

　　蘇辰以前就想著等他有所成就以後就在郊區租一個小房子，最好帶院子，每天看山看水作作畫，種花種草養寵物，做一個自由自在的畫家。

　　一小時後，車停在一棟莊園的門口。

　　這莊園建在山坡一側，佔地甚廣。山腳下有一座天然湖泊，湖水碧綠。

　　出門看山，低頭看水。

　　簡直就是大寫的理想。

　　莊園的大門向內打開，把車迎進去。

　　蘇辰一言不發跟在陳墨身後下車，莊園裡的管家把他倆迎了進去。

　　陳墨對管家說：「方叔，我們來找畫，有用。」

　　管家看了眼蘇辰，發現他氣色還沒恢復臉色不紅潤，說：「怎麼來之前不給我電話，這樣我給你們找，直接給你們送過去，省了你們來回折騰了。」

　　陳墨說：「沒事，正好也有段時間沒來。」

　　方叔把他們倆帶進客廳，「既然來了，要不就在這邊住幾晚吧，你們先等我一下，我去拿鑰匙，你們都不在，我就把門鎖了。」說完方叔就去取鑰匙去了。

　　蘇辰站在門口，往屋子里另一側看去。

　　門廳一側有一對一人高的落地花瓶，瓶身還繪著四季花，看起來很漂亮，大氣。

　　這屋子比公寓更有書香氣息，傢具都是木制的，內部裝修的古色古香。

　　蘇辰站在廳中，注視著側廳掛著的那幅畫，驚覺公寓那幅畫就是仿的面前這一幅。如果那幅是小乘之作，那眼前這個就是名家大師之作。

　　顯然這兩幅畫有淵源 ，看來公寓那幅就是自己臨摹的這幅。

　　「小辰？你的畫室就在二樓，我領你上去。」方叔拎著鑰匙串，打斷蘇辰的思緒。

　　蘇辰正往前邁步，準備近前看看，聽見方叔的話便止住了腳步，說：「哦，好的，謝謝。」

　　「怎麼突然這麼客氣了。」方叔笑著領路，方叔知道蘇辰出了車禍，但是很顯然對他失憶一事，目前並不清楚。

　　三個人上了樓梯，腳下是紅黑色的樓梯木板，手扶著的是雕花欄桿。

　　樓梯兩側的牆上也掛著好幾幅畫作。

　　上了二樓，左右兩邊都是屋子，正中是一個很空曠的客廳，外面的牆壁是玻璃牆，站在邊上可以看見山下的風景，湖泊美景盡收眼底。

　　方叔拿鑰匙打開左邊房間的門鎖，推開門，打開燈，站在門口說：「小辰的畫我都收在格子上了，你們找找看，我先下去給你們準備晚飯。」說著就走了。

　　蘇辰就從玻璃牆邊走到了書房門口。

　　書房門正對著的位置擺著一張黑檀木實木書桌，上面整齊的擺放著筆架，硯台和墨石，還有幾捲紙。

　　桌後配著同色椅子，正面牆上掛著幾幅畫作，兩側都是書架，書架一旁還擺著小幾，上面放著一盆蘭花。

　　書桌左邊牆上是多寶格，放著畫，右邊是大的落地窗，此刻簾子拉上看不見外面。

　　——這個書房，簡直也是我的理想型。

　　蘇辰心神都被攥住了，根本不記得找畫的事。

　　倒是陳墨比他上心多了，陳墨走到多寶格那邊，抽出了僅有的幾幅畫之一，展開問蘇辰。

　　「參賽的要求是什麼？這幅行嗎？」

　　蘇辰正摸著桌子上的筆墨紙硯，心裡喜歡的不行，無暇分心，根本沒注意。

　　陳墨卷開畫，看他沒回應，又重新捲起來，靠近蘇辰，蘇辰滿眼滿心都閃著星星。

　　陳墨默默看了一眼，道：「要不，回去把書房也改成這樣？」

　　改造書房要大動干戈，還要買很多東西，不僅折騰費事，還費錢。

　　蘇辰搖頭：「不了不了，不用麻煩。」

　　蘇辰拿起桌邊疊放的花箋，上面的紋案精緻，紙質細膩。

　　蘇辰跟個孩子似的，把書房從一側逛到另一側，每一個地方都摸摸，都看看。

　　陳墨也就站在一邊看著他。